第四百五十六章針鋒相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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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都城外,川巡撫王維章的大帳內,隨著王維章緩緩將自己的意圖說了出來之後,大帳內時陷入死寂。候良柱不動聲色的看了眼秦良玉,見後者臉色如常,並沒有想象中的神情大變,這才放下心來,同時不由得欽佩其秦良玉的涵養。

    都是在川官場上廝混半輩子得了人,候良柱自有自己的消息來源。他自然知道前幾天王維章與秦良玉剛到成都城下之時,秦良玉曾建議,趁著城內裴家軍修築營壘之際,突襲賊軍,可大獲全勝。隻是當時王維章不知哪根筋沒搭對,硬是攔著秦良玉,不讓她主動出擊。

    到了如今,裴賊已經將營壘修築完畢,精兵勁卒已經部署到位,這個時候王維章反而下令讓官軍去硬衝賊人營壘,這不是茅坑裏大燈籠找屎(死)麽

    不過這種話,候良柱也隻敢在腹中說給自己聽,在表麵上卻不漏半分聲色。但他也沒主動答話,反而低著頭,做出沉思狀,耳朵卻豎了起來,悄悄探聽秦良玉的反應。

    王維章見人都無反應,臉上有些掛不住,沉聲道:“現在國朝艱難,賊人竊據州郡,此時正是我輩報銷朝廷之際。兩位將軍有什麽想法,盡可道來,秦將軍,你說說看,我記得當初是你門心思想要進攻賊軍,怎麽現在怕了”

    怕了王維章的話令人火冒丈。此時,彼時,當初主張進攻是因為賊軍準備不充分,官軍有機可乘,現在情況依然大變,這個時候怎麽還能與當初相比

    秦良玉心中有氣。然而,王維章畢竟是天子派來牧守川的父母官,秦良玉就算有天大的委屈,也不能在這個時候發泄出來,否則就是對朝廷不忠,對天子不忠,違背了她秦家長久的信仰。

    秦良玉歎了口氣,娓娓道:“大人,卑職以為,當次之時我軍已失先機,倘若此時再另兒郎們強攻營壘,恐怕事倍功半。依卑職看,賊人營壘雖然堅挺,但修建倉促,地方狹小,而賊兵眾多。

    更重要的是,官軍初來,便嚇得賊軍遁入營壘,倉促之下,賊軍營壘中的存糧必然不多。長期下去,賊軍必然會想辦法向營壘內運送糧食。我軍可派出大軍嚴密監控,旦發現成都城內有賊軍向城外營壘中運送糧食,我軍大局出動,搶走或者直接把火燒了賊軍糧食。

    如此長久得不到軍糧供給,營壘內的賊兵長久下去,必然支撐不下去。或主動出擊,或退回成都城內,但不管如何,隻要賊軍從那烏龜殼中走出來,我軍便能趁機擊潰他們,斷賊軍臂。然後乘勝猛攻成都。

    到那時,賊人新敗,膽氣淪喪,加上官軍攻城,成都城內忠於朝廷之人必可趁機而動,與我軍裏應外合,拿下成都,還不手到擒來”

    秦良玉不愧是當世名將,但就這份眼界來看,當世之輩能與之匹敵者,不足雙十之數。更難能可貴的就是,其對朝廷的這份忠心,世所罕見。

    隻是,在成都這片地界上,真正說了算的,從來就不是秦良玉這個良將,也不是候良柱這個打了半輩子仗的悍將,而是苦讀書經,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王維章。

    聽到秦良玉的建議,王維章的眉頭瞬間皺了其來。與秦良玉想要盡量保全自己,打擊賊人奪回成都相比,王維章所要考慮的事情則要多得多。

    成都是在他王維章的手中陷落,就連成都城內的蜀王也都生死不知,失陷親藩的大罪,就仿佛把利劍,時刻選在他王維章的腦門上。剛開始他被圍德陽,朝不保夕,故而王維章選擇了自暴自棄,縱情享樂。

    後來,王維章被秦良玉從德陽救出來,所想所求也無非是朝廷那封賜死的詔書。但是,這封本應到來的奏疏卻遲遲不來,反而秦良玉以及候良柱大軍包圍了成都城,這讓王維章下子看到了生的希望,更有甚至保住自己的榮華富貴的機會。

    王維章的心下子活絡了起來。隻是秦良玉此計雖妙,也能減少官軍的傷亡,隻是效果著實太慢了,自己這條命還能不能活到那天尚在兩可。王維章皺眉道:“先圍營壘,在圍成都,這仗要打到什麽時候

    眼下已至剩下,眼看便要入秋,難不成還要將戰爭拖入秋天不成耽誤了秋收,不知要餓死多少百姓,逼反多少良民,有多少生靈陷入塗炭,到時候我王維章人雖死不足惜,但川百姓何其無辜,要承受如此連綿兵災”

    王維章搬出川百姓,如此令秦良玉時語塞。論耍嘴皮子,賣高調,是個秦良玉也不是個王維章的對手。

    見秦良玉偃旗息鼓,王維章聲音更是高亢分,道:“我欲親帥大軍,圍攻賊人大營。兩位將軍倘若是怕了,自可袖手旁觀,隻看我軍與賊兵大戰即可。”

    王維章此言處,秦良玉還沒反應,旁的候良柱的大為觸動。不是他良心發現,覺得對不起川百姓,也不是他被王維章的‘高風亮節’所震懾,反而是被王維章的這番話所威脅到了。

    要真讓王維章親帥大軍與賊人拚殺,他這個川總兵袖手旁觀的話,過兩天王維章封奏疏,就能將川淪陷的責任全都推到他候良柱的身上。到那時,說不定他候良柱全家都免不了去那菜市口走上遭。

    當即,候良柱幹笑道:“大人何出此言我候良柱縱使不敢妄稱英雄,但也不是沒卵子的懦夫,大人要攻賊兵,小人舍命相陪便是。”

    “好,好,好,候將軍不虧是川人傑,也不枉朝廷的番栽培。”王維章看似吹捧候良柱,但目光卻緊緊盯著秦良玉那蒼老的臉上,好似躲藏在暗影中的毒蛇,時刻吐信子。

    秦良玉無可奈何,她不可能讓王維章獨戰賊兵,而自己袖手旁觀,但另方,卻又是條條石柱的漢子的姓命,現在進攻無異於讓這些子弟朝火坑裏跳。左為忠,右為義,秦良玉夾在中間左右為難。

    迎著王維章越來越不善的目光,最終,秦良玉咬著牙道:“大人進攻賊軍,我石柱白杆兵自當舍命奉陪。”秦良玉終究還是舍棄了石柱兒郎的義,選擇了心中的那個忠。

    “好,”王維章大笑,“秦將軍不愧是國之棟梁,西南柱石。日後在朝廷那,我必將秦將軍的高風亮節大大讚揚番。”

    反而秦良玉卻顯得極為平靜,冷漠道:“不必了,為國盡忠,馬革裹屍,本就是我輩武人的宿命,隻求大人開恩,允許我將陣亡的石柱百姓,送回故鄉,落葉歸根。”

    王維章仿佛被掐住了脖子,口中的笑聲突然之間停了下來,望向秦良玉,冷的嚇人,冷哼道:“秦將軍仁義,本官自然不會阻止,明日攻城,好自為之。”說吧,端起手中茶杯。旁家丁看到,快步走了過來,攤手道:“兩位將軍,請吧!”

    第天早,裴小用完早飯,便急急忙忙走上了成都的城頭。事實上,秦良玉所猜測的點不差,由於進展的匆忙,城外兩處營壘存放的糧草本來隻是為了修築營壘的民夫所用,現在忽然湧進來大批軍隊,就算讓民夫每天隻吃頓,就那點糧草也根本就支撐不了幾天。

    是以這兩天,裴小直密切關注城外的動向,要是城外的官軍直按兵不動,那裴小可真要想方設法,冒險將城內的糧草給城外的營壘運送過去,其中的風險,大到離譜。不過好在,官軍並沒有想象中圍而不打,反而積極備戰,這讓裴小暫且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