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沒想到，那朝克圖根本就沒來鬆潘，隻是派他的前鋒監視鬆潘的一舉一動，其主力道現在都不知去往了何處。原本這些並不是多麽光彩之事，也就沒告訴宋兄。卻沒想到被宋兄查出端倪。”
    聽李崇一這麽一說，宋孟才跟記憶中的李崇一漸漸對了起來。重新回到酒桌上，宋孟先是給李崇一把酒滿上，道：“李將軍，那麽你說接下來，咱們該怎麽辦？”
    “宋兄有何高見？”李崇一將皮球重新踢給了宋孟。
    “朝克圖大主力遲遲不至，在我看來，無非就是兩種情況，其一那便是朝克圖此番隻是虛晃一槍，說是要進攻鬆潘，實則隻是將鬆潘的兵力拖在鬆潘，而其自身則可以利用這段時間去做其他事情。”
    “現在能有什麽事？”
    宋孟搖搖頭，“我也不知道。或許是他們內部之間有矛盾，朝克圖必須爭取時間，先將內部平息。現在沒有情報，我們所說的情況，大多屬於瞎猜。”
    這就是這個時代的無奈。草原實在是太大了，就連騎上快馬，一來一去，也需要十幾天時間。這就導致，前方的將領們在做決策的時候，好似被籠罩在戰爭的迷霧之中，根本就不知道對方的真實意圖究竟是什麽。
    如果判斷對了，那麽大軍出動，或許就能畢其功於一役，一戰滅國也不是沒發生過；但如果判斷錯了，那就是數萬將士馬革裹屍，客死異鄉。這或許也就是這個時代獨特的戰爭魅力，同時也造就了層出不窮的名將。
    李崇一皺了皺眉，繼續問：“那其二又是如何？”
    “其二便是，朝克圖的首要目標並不是鬆潘，而是鬆潘以西設立的紅原，若爾蓋兩個千戶所。這兩個千戶所是我軍設立在草原的前哨，是我軍圖謀草原的根基。如果我是朝克圖，勢必不會讓這兩個千戶所，一直待在那。”
    “不知李將軍，你選第幾種？”
    李崇一抬起頭，正對上宋孟帶著笑意的臉龐，道：“宋兄，既然你知道，有何必問我？”
    宋孟哈哈一笑，“既然如此，我們何不效仿故人，同時在桌案上寫下一字，看是不是一致？”
    “此計神妙。”李崇一大笑。隨即兩人以手指沾酒，在酒桌上同時寫下一字。抬起手，正看到對方所寫大字，果然都是一個大大的攻字。
    六月，若爾蓋草原迎來了雨季，漫天的雨點，時大時小，到了如今，已經整整下了半個月。草原的沼澤中，更加泥濘，稍有不慎，便有可能落入沼澤之中，屍骨無存。
    作為卻圖汗的前鋒大將，莫日根已經率領三千騎，駐守在鬆潘以西北二十裏開外的色地半月有餘。
    此地雖然地處川西草原的邊緣，但是連綿的大雨還是對他的大軍造成了極大的障礙。營地內，泥濘不堪，人與戰馬走在這樣的土地上，說不定就會被滑到；氈房內，不管是被褥，還是毯子都是濕漉漉的，就連身上的衣服，也幾乎沒有幹過。
    潮濕的衣物裹在身上，被風一吹，一股刺骨的寒冷，傳遍全身。氈房外，還在下雨，就算想找幾塊幹燥的木頭，以及草根都辦不到。他們唯一能燒的就是自己隨身攜帶的曬幹的牛糞。
    不過這麽長時間了，就連牛糞也都快燒完了。如果，等到牛糞燒完，他們還在大雨之中的話，說不定根本就不用李崇一進攻，單靠風寒就能要了這前鋒三千人的姓命。
    莫日根整日憂心忡忡，派去尋找大汗的使者已經回來，隻是帶回的消息，令莫日根愈發絕望。他現在都能清晰的記得，使者模仿著大汗的口吻，對自己的訓斥：“我的莫日根是蒼狼的兒子。
    他應該像狼一樣，忠誠，堅韌，永不言棄。遇到區區一場大雨，就想要退縮的莫日根，不是我的莫日根，我也沒有這麽膽怯，懦夫一般的安答。”
    雖然那使者的神態，語氣跟大汗相差甚遠，但其中的語境，卻好似大汗就在自己身邊，不留情麵的對自己嗬斥。
    莫日根知道，如果他真帶著前鋒退回去，那麽大汗一定會要了他的腦袋，以震懾類似的膽大妄為之輩。
    雨越下越大，絲毫沒有止歇的跡象。軍營中，莫日根明顯能夠感覺出來，大家的情緒的低落，甚至於有些人已經病倒。躺在潮濕，冰冷的氈墊之上，士兵不僅沒能想想象中一樣好轉，甚至病情還在家中。
    為此，莫日根隻能日複一日的在營中，在傷病營中巡視，隻是為了讓所有的士兵看到自己，讓士兵們知道，自己並沒有拋棄他們。至於能有大多的結果，或許隻有西天的佛爺知道了。
    這日，莫日根照常在營中巡視，時不時查看附近的山頭上，他派出的哨探設置的信號旗是否倒下。待看到一起如故之後，這才放下心，向著傷病營的方向走去。
    隻是，在他沒注意到的地方，高聳的信號旗之下，他所派的哨探，此時全都已經倒在了血泊之中。
    來到傷病營，瞬間就被一種壓抑，絕望的氛圍籠罩。軍中的巫醫都在大汗那裏，傷病營中根本就沒有絲毫藥草。患病，受傷的士卒隻能躺在傷病營中，靜靜等待。
    受傷較輕，患病不重，以及體質好的士兵，在躺了幾天之後，就能夠恢複如初，重新回到各自的百戶之中。至於那些傷勢嚴重，患病較重的人，隻能靜靜躺在傷病營中，等待死亡。
    整個傷病營中彌漫著死一樣的惡臭，莫日根走進來之後，本能的捂上口鼻。不過，看到這麽多病員躺在傷病營，莫日根有將手放下，裝作絲毫不介意一樣，在傷病營中巡視一圈。遇到幾個相熟悉的人，還能隨口打兩聲招呼。
    就在莫日根走在傷病營中，看望病員的時候，地麵忽然莫名的微微顫抖起來，緊接著萬馬齊奔的隆隆聲，由遠及近。
    雖然，身邊的病員不斷地呻吟，但是莫日根還是在迅速從嘈雜的聲音中，聽到馬群狂奔的聲音。
    隨後，傷病營外麵，金鐵交鳴之聲傳來，莫日根再也忍不住，急急忙忙從傷病營中跑出來。來到麵前，卻見到了令他無比恐懼的一幕。卻見大批士兵猶如神兵天降一般，出現在了他們大營附近。、
    隨後，又衝破他們簡易的圍欄，衝入大營之內，見人就殺。驚慌失措的士兵們，哪裏是騎在馬上，全力狂奔的敵軍的對手，根本跑不了兩步，就被敵軍從身後追上，隨即一刀，便送他們去西方，麵見佛祖。
    莫日根帶著身邊的親兵，向後退去，想要來到大營的另一側，聚集士兵，反擊來敵。隻是等他帶著親兵，狂奔到大營另一側之後需，另一批敵軍，正好突破這邊的圍欄，衝了進來。將還未騎上戰馬的士兵，直接衝散。
    莫日根明白，大勢已去。他也不是猶豫寡斷之輩，既然大勢不可挽回，當務之急，便是從這一死地逃出去。隻要他還活著，總有一天，能再次卷土重來，為今日之事報仇。
    莫日根迅速脫去一身華麗的衣袍，換上身邊親兵身上的衣服，然後找了快泥巴，在臉上一抹，瞬間變成了一個普通的牧民。隨後，帶著親兵隨著大批潰兵，向著大營以外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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