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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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冶去廁所洗了個手,回去的時候正好碰見上來的秦候,對方似乎是找他有事,看見人就招手讓林冶過去。
林冶頓了頓腳步,把羽毛筆輕揣在手裏單手插兜過去了。
“林冶,老師交代你個事。”
他點點頭,表示沒問題:“您說。”
“等會兒會有個新同學來,也是你們二中來的,我聽說你們倆還認識,他跟我說中午就到,你吃完飯幫我去門衛室接一下人,你帶他去宿舍,之後是跟你和胡俊一個寢室的,我中午有事,現在得去教育局一趟,你有時間嗎?”
林冶笑笑,說沒問題。
饒是已經給自己打過預防針了,林冶此刻依舊覺得心裏不好受。這幾天他也在微信上問過方一固,但每次拋出是不是也轉學了這個話題對方就裝死不說話了,要不是自己威脅對方說出實情,可能現在他都還被瞞著。林冶也知道方一固是因為怕他生氣,即便這樣,他還是覺得方一固那家夥太衝動,什麽都任著自己的想法來,一點都不顧及後果,要不是看著多年情分下不去手,他早揪著對方領子一拳先給人打醒。
晌午時刻,林冶沒去吃飯,也沒心情吃,就站在門衛室旁邊等著人來,準備來了先罵一頓,罵完再說。
等了約半個小時,林冶等到了他要等的人,拎著兩個背包,後麵跟著父母,看見林冶後瘋狂地在鐵門外向他招手,像個雀躍的小鳥。
門衛大叔給三人開了門,林冶走向前去接過陳益手上的行李箱:“伯母,我來吧。”
男孩偏瘦的身子輕輕鬆鬆就拎起來那大箱子往上一提,越過地上的高坎。
陳益摸了摸方一固的腦袋,將他推進去,身後的男人也緊隨其後。
“麻煩你了小葉,學校就隻讓一個家長進去,馬上放假了吧?回家去阿姨家吃飯,叫上你爸!”
陳益笑的時候眼角略微有些皺紋,但皮膚很好,臉上也沒有泛黃或者泛紅的地方,是保養的很好的一張臉,再加上陳益長的也很漂亮,有時候林冶跟對方走在一塊,別人會問:“我可以加你姐姐的微信嗎?”根本看不出來她已經是一個半大孩子的母親了。
方一固長相完全隨她媽,一張鵝蛋臉,白白淨淨的,但小時候可沒人敢欺負他,都是他欺負別人,可能是長大了,那份臉上的稚氣也消了不少,不過林冶總打趣他說他是個小姑娘,其實不然,方一固挺爺們的,很多方麵都挺爺們的,如果他沒有那麽多話的話。
“好的阿姨。”林冶禮貌地和他們一家打了招呼,就給方一固和他爸充當免費勞力去了。
林冶也不知道方一固這家夥都帶了些什麽,箱子沉甸甸的,比自己塞了一大半書的箱子都重,拖著上樓到302的時候細汗都悶了一層在額頭上。
三個人花了半個小時把床鋪整理好,就在林冶上鋪。
一家人是中午吃過飯來的,等方嚴一走,方一固就好沒形象地往林冶身上一趴,哭天喊地地求饒:“葉子,葉子你別生氣,我好不容易說服我爸媽找關係給我轉過來的,你別看他們在你麵前一臉慈祥的樣子,你知道我在家跪了多久嗎?”
身上沉甸甸的重量夾雜著些許汗水將林冶禁錮住,讓他動彈不得。
他任由方一固掛在自己身上,也沒有推開的意思,隻是臉上掛了點嫌棄的表情而已,等方一固哭嚎完,這才把人拉下來:“站好。”
“嘿嘿。”
方一固立刻收起那沒臉沒皮的模樣,站軍姿似的,在林冶麵前等待問話。
“你先動的手?”
“他都找上門來了我能不還擊嗎,我又不是砧板上的魚肉,當然”
“我問你是不是你先打的,沒問你這個。”林冶打斷他。
方一固熄了火,撇了撇嘴:“嗯啊!”話還沒落下頭頂就被林冶指骨來了一下,疼的很,但就算被打,他也沒敢還回去,誰叫對麵是林冶。
“你腦子裏麵塞糞球了還是神經元信號不良了?誰叫你去跟那煞筆約架的?好好呆著不行嗎?人要是找關係給你留校查看我看你怎麽辦,做事情之前能不能動動腦子?我真是不行,你自己呆著吧,我不能跟你在一塊,我看見你就來氣。”
林冶心裏憋了一口氣,現在終於能發泄出來,一口氣說了一串,說完就要走,剛一腳邁出門檻就被方一固拉住,手摟著林冶的肩膀不讓他走。
“哥,錯了,在校外打的,沒人知道,那家夥被我揍慘了,而且我爸已經打我一頓了,你看,淤青還在呢。”說完鬆開一隻手撩起袖子,手臂處果然大大小小有幾個淤青。
這招苦肉計對林冶還是很有用的,他有點心軟,轉過身來,麵色稍霽,抬眼看著一臉慘遭橫禍模樣的方一固,說:“起開,別裝可憐,那是你活該。”
“哎呀,下次絕對不犯錯,保證努力做一個安分守己天天向上勤勤懇懇的未來的的國家棟梁。”
方一固瞪大他亮晶晶的眼睛,擺出一個自認為很乖巧的表情,眨巴眨巴眼,期待林冶說點什麽。
“天下棟梁千千萬,你特麽一折就斷。”
“你怎麽如此毒舌?”
“你第一次知道?”
“算我沒話找話,行了行了,哥,能先帶我去教室嗎,我有點渴。”
“別叫我哥,哪方麵都承受不起。”林冶抬了抬被抓住的那隻手,示意他起來。
“就一歲而已,你叫我哥也行。”
“滾蛋。”
“安呐安呐。”
方一固雙手插兜,屁顛屁顛追上了前方的人,他跟在林冶身邊走的時候,個頭好像還比林冶高一截,抬手比劃了一下,說:“葉子,我長高了,你看,我比你高了這麽多。”說完還捏著手指給林冶看,換來對方一句罵。
這煞筆是在嘲諷我矮嗎?
林冶下意識看向方一固,也沒矮什麽,最多兩厘米,自己怎麽說也有187,很高了。
兩人說著玩笑,林冶心裏的氣就消了大半。
其實在確定方一固要過來之後就沒什麽可生氣的了,這種事方一固也不是第一次做了,林林總總算下來有五六次了,每次都是先斬後奏。林冶每每在外麵和人打架方一固知道後肯定要拉著他再去給人揍一頓,要不然就是他自個去約架,他原話是這樣說的。
“葉子,不能平白被人欺負了去啊,知道你不愛麻煩,我去,正好解決了這個麻煩,他們自己先沒事找事的,能好好談就談,不能談就幹,怕什麽,又不是打不過,你放心,我這個人沒什麽優點,就是仗義,不能看我兄弟被欺負,而且我跆拳道也不是白學的,我兄弟被欺負,我就得把場子找回來,不然,我二中一霸的麵子往那放?再說了,你想息事寧人,他們可不這麽想,所以,有時候,你強勢一點,麻煩才少一點。”
每當這個時候林冶就會嗆他一句:“什麽品種的中二煞筆,滾蛋。”
但其實,方一固說的也很對,隻不過他的方法,比較簡單粗暴。
這樣兩種人,在任何意義上都是不會有交集的兩種人,一個勤勤懇懇隻想努力成為好學生的普通學霸和一個隻會依靠暴力來解決問題嚴懲之後死不悔改的中二少年,怎麽想都不會是朋友,更不會是從小到大唯一的知心好友,可偏偏世界不可思議的事情太多,就顯得他們的關係沒那麽讓人感到新奇。
林冶第一次見到方一固的時候,被高年級的學生堵著勒索,方一固拿著棒子就給人打跑了,明明個頭還比那些人矮了好大一截,可那架勢比起林冶在街上見過的小混混有過之而不及。等第二次在隔壁見到方一固的時候,林冶都驚訝了好久,實在想不出看起來那麽慈祥和藹的夫妻會有這麽一個比壞學生還混的兒子,那時候林冶10歲,方一固11,留了級,兩人就分在一個班上了,然後林冶的生活裏就有了除了林南之外難以擺脫的也不想擺脫的人,在無數向林冶示好的人裏,方一固是唯一成功了的,沒什麽原因,這人太難纏,好一點的話來說,持之以恒,而且林冶覺得,有個人來煩煩自己也挺好的,但隻限一個。
可要說打架,卻是方一固教林冶的,那時候經常有人因為單親的原因找林冶麻煩,方一固看不過去,帶著人打架,說是向惡勢力發起反抗,在大人眼裏,就是小孩的不懂事,俗稱,叛逆。
胡俊剛吃完飯上樓,就看見教室周圍圍繞了一群女生,中間還混雜了幾個男的,不過他也沒多奇怪,中午也偶爾有幾個人來十二班觀賞林冶這個學霸,如果杜淮在,人會更多。不過這次,好像太多了點。
二中大多數人都是選擇走讀的,會在學校住讀的不多,胡俊是因為父母不經常在家,所以幹脆住校。因為這樣,中午能在學校休息的人也不會有多少,十二班總共就16個,男生10個,女生6個,可現在站在外麵的生麵孔,加起來也得有七八個了。
胡俊帶著疑問從後門往裏瞄了一眼,就見一個男生摟著林冶說說笑笑,好像一副和林冶很熟的樣子。
那男孩長的很白,即便天氣漸漸冷了,也依然穿著個短袖露著手臂,頭發有點長,比二中規定的男生頭發長度上限起碼多了一截手指的長度,右邊門牙旁有一顆虎牙,脫下來的外套隨意放在桌上,正眉眼彎彎和林冶說著什麽。男生是長的好看的,不是林冶杜淮的那種好看,相比起來的話,胡俊覺得他像狼群裏的羊,但隻是披著一張羊的皮囊,裏麵指不定是什麽。
胡俊心跳了一下,第一反應就覺得林冶會起身揪著這個男生的領子來一句:“再碰我試試?”
然而所想隻是所想,一切意料中的都沒有發生。
他好奇地看了兩人幾眼,坐回自己座位上,心想:原來潔癖也沒那麽嚴重嘛。
偶爾進來出去的也有幾個,方一固並沒有看到胡俊,隻是略微仰著頭插科打諢:“果然我的魅力無人可擋,看看,這就是當代男同學的魅力所在。”說完抬眼看向窗外,讓好幾個女生紅了臉。
“嗬嗬,你全身上下能看的就這張臉了。”
“那又怎麽樣,靠臉我也能吃飯,我給我後路都安排好了,大學考得上就讀,考不上爹就去開直播唱歌,憑我的實力,我肯定養得活我自己和我爸媽。”
方一固沒什麽愛好,就是喜歡唱歌,關鍵是唱的還好聽,如果不是方嚴對他還抱有一絲上一本的希望,方一固現在大概在藝術班。
“行,我肯定給你砸錢。”
“多少?”
“一個牌子。”一個牌子,10塊錢。
“沒良心。”
“嗯。”
“睡覺睡覺睡覺,走了,上課叫我一下啊。”
方一固拍拍桌子,起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他自己一個人單坐一塊,在中間最後麵,等於是跨一步就回座位了。
林冶擺擺手,表示自己很無辜。
當初林冶也嚐試教過方一固,但每次嚐試的後果就是林冶看見這人就想揍他,方一固看見林冶就想跑,以至於他們倆每次磨合完都好幾天不理人,誰都不理,雙雙陷入了深深的自閉當中。有些人就是沒有學習的天賦,再怎麽學也就是個中等水平,方一固現在的成績,勉勉強強能過全理本科線,這還是在林冶和方嚴的雙重努力之下的結果,再也沒有上升空間。
林冶將對方搭在自己座位上的外套疊好,放進了埋著頭已經開始呼呼大睡的方某課桌裏,然後拿起筆開始刷題了。
再後來林冶回想起來少年時段,都覺得自己能和方一固這樣的人成為摯友而沒有給人揍死,都堪稱一種奇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