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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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場後,按理說應該雙方先向對方行個禮,可在對方給易不悟行禮時,他左手負在身後,右手長棍點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玄機閣的弟子抬起頭來,先盯著他探究地看了一陣,恍然道:“是你!你就是那天在街上……”
不等他說話,易不悟提起棍子飛身猛地一下朝他打去,他匆匆舉劍接住這一棍,卻接連往後退了好幾步才穩住身形,甚至還沒來得及拔出劍來。
不等他回過神,易不悟揚起棍子對著他一陣猛擊,他連連後退,直到易不悟一棍子將他打倒在地,正當想再一棍子敲在他腦袋上時,玄機閣現任閣主大喝了一聲:“住手!”
與此同時,易全書也飛到他身邊,握住了他的手。冷聲問道:“你沒看到這位道友已經被你擊倒了?這是比試,不是讓你來拚個你死我活!”
隨後又拱手向四麵八方的修士行禮致歉,“各位道友,易某教徒無方,令他差點傷了玄機閣的弟子,在此向各位陪個不是。回頭,易某定當重重地責罰這孽徒。”
說話間,已有兩個玄機閣的弟子迅速地飛身上台來將受傷弟子抬了下去。
玄機閣主卻在此刻站出來回話說:“姐夫,當時大夥兒都看見了,你那天才小弟子攻擊我的弟子時,招招指向要害。”
“將我弟子擊倒之後更是沒有半分收手之意,大有想要一棍子將對方打死的意思。他如此狂妄,目中無人,這恐怕不是一句重罰就能平息的吧。
“莫非你認為天才弟子是弟子,普普通通的弟子就不是弟子了!”
易不悟忽又聽腦中的聲音對他說道:“你如此魯莽,就算不替他你自己著想,也該為易銘考慮考慮。如今這個局麵,你讓他如何自處?”
易不悟看向易銘,見他少有的皺起了眉,臉上表情非常凝重。“一人做事一人當,”他低語,“我不會連累他。”
他指著被他打傷的弟子,用嘶啞地聲音回道:“我就是公報私仇,那日在大街上,他是怎麽辱罵我的,你讓他再罵遍。”
他這話一出,玄機閣主本平靜的憤然的臉上也變得有些難看。
易不悟瞪著他,神情凶狠,咬牙切齒地說:“我的確是個連自己父母是誰都不知道的野狗,但野狗被人收養了也會變成家狗。我憑什麽不配拿第一?難道有父母的人是人,沒父母的人就不是人了!”
對方一個弟子與他對質道:“我沒那麽罵你,你別血口噴人!”
易不悟問他:“那你們罵的是誰?”
他一聽,頓時害怕易不悟把當天他們討論易銘的話給抖出來了,聲音也虛了下去,“反正我們沒罵得那麽難聽!”
在座的所有人都或多或少知道他們兩閣之間的恩怨。曾夫人這時突然站起來,微笑著輕言細語地勸道:“好了,就是幾個孩子鬥鬥嘴的事,別壞了大家的興致。夫君,阿弟,你倆也別吵了。”
她這麽一說,大家都順著台階下了。
易不悟回到易銘身邊,見那個雷東正還在站在易銘身邊,看上去他想結交自己是假,想趁機接近易銘才是真。
他怏怏不快地去到兩人中間。雷東正看樣子想安慰他兩句,對他叫了聲:“不悟小弟……”
剛開口易不悟一口回道:“誰是你小弟!”
他身邊的婢子也不高興了,“我家公子好心想要開導你,你凶我家公子做甚!罵你的又不是我們。”
易不悟忿忿地看了他們一眼,一時語噎,轉身回墨洗苑去。
易銘見他離去,也不想繼續呆在演武場上受人眼色。轉身行雷正東稍稍行了下禮,道了聲:“雷公子請自便,在下先行告辭。”隨即便也離開。
雷東正搖著折扇望著他們逐漸遠去的背影,臉上依舊帶著讓人如沐春風的微笑,自顧自地低聲說著:“看來,還要再等等。”
婢女站在他身邊跟著他一起打望,嘟著嘴悶悶地說:“公子,他們可真無禮。論家世論修為您都不輸他們,您為何還要上趕著來結交他們。”
“公子自然有公子的考量,”雷東正收回目光,拍了拍她的頭頂,“咱們也走吧。”
婢女默默地跟在他身邊。
他手中扇子輕搖,微風輕拂著鬢邊的長發,本就生得一副氣宇軒昂、玉樹臨風的好模樣。加之出生道門世家,又是個修道奇才,一舉一動無不令人心生好感。
他輕笑著對身邊的婢女說:“小蓮兒,你要記住,在這個世界上,隻有你家公子我,才是真正的天選之子。其他的什麽天才啊人才啊,跟本公子比起來……”
他埋下頭去,湊到婢女耳邊,用扇子遮住口鼻,無不狂妄地說道:“都是垃圾。”
——
易不悟一口氣衝回墨洗苑,也沒回房,去到後院牆的老梨樹下。也不管自己身上的白衣,一屁股坐在了樹下的草地上。
易銘不遠不近地跟著他,見他坐下後來到他身邊,輕聲問他:“那日你外出回來後一直悶悶不樂,就是為此事?”
易不悟低頭拔著地上的青草,抿著嘴點了點頭。
“他們為何無緣無故罵你,你與他們起了衝突?”
易不悟搖頭,“他們在街上嚼舌根,正好被我聽見了。”
易銘聽後先沉默了片刻,才說:“說到非議,我從小到大聽不過少。聽得多了,就覺得無所謂。”
易不悟抬頭,見他平靜地看著自己,想來已經猜到了當時的情形。他總是這樣,什麽都知道,什麽都藏在心裏。
他向前傾了傾身子,摟著易銘的腿,將頭靠在他大腿上。憤憤地說:“但我就是氣不過!”
“你不也打了他們一頓?”易銘輕撫著他的頭頂,目光落在一旁的大樹上,神情悠然道:“瞧著他們那副憋屈樣,倒也挺痛快。”
“可惜沒能殺掉他們!”
“不必為這點小事殺人,”易銘說:“我告訴過你的,不可莽撞行事。”
易不悟回想那腦中及時出現的聲音,想要問問易銘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可又覺得事情太過離奇。便想著再等等,看以後那聲音還會不會再出現。
堵在胸口的煩悶在易銘一下又一下的輕撫中漸漸平息下來,他仰起脖子看向易銘。
易銘也低下頭與他對視了一陣,問他:“呆呆的,在想什麽?”
他將頭頂在易銘掌心蹭了蹲,莞爾一笑說:“仙人撫我頂,結發受長生。”(1)
易銘又看了他一陣,才推了推他的肩,“多大了,還倒在地上撒嬌,趕緊起來。”
“我不!”他緊了緊摟著易銘雙腿的手臂,靠在他腿上開始閉目養神,心裏特別踏實,他覺得自己可以這樣睡到天荒地老。
易銘無奈地歎了歎,任由他抱著自己,低聲告訴他說:“不悟,你要懂得,隻有將你自身變得絕對強大,旁人才不敢對你指指點點。”
易不悟默默地點頭,沒再說話,氣氛靜謐。頭頂的葉樹在風中嘩嘩啦啦,此刻兩人心中的千愁萬緒,隻有風知道。
——
那場比試,後來易不悟沒再繼續參加,他們也從來沒再提及過。
日子就這麽平靜地過著,直到某一日,傳說永安城外的一個小村子上出了一件怪事,好幾個村民無緣無故地死在了睡夢中,人們發現他們的屍體時,所有死者臉上都是一副驚恐萬狀的表情。
村民紛紛猜測他們村周圍肯定有什麽妖魔邪祟在作怪,因此特地派人上抱一閣請道長去除祟。
易全書得知此消息後,立刻派出了閣中合體初期的二長老莫回南,帶著幾名修為不錯的內門弟子下山,既為除祟,也為讓弟子們出去曆練一番。
永安城及至城外方圓幾百裏,都已經很多年未出現過妖魔鬼怪了。得知這消息後,易不悟就要拉著易銘一起下山。
易銘起初是不願去的,奈何易不悟軟磨硬泡了好一陣,說出去降妖除魔本就是一種修行。
“而且呀,”易不悟拉著他手,輕輕搖晃著:“自從你將我帶上山,咱們就從未一起下山去過。你就當是陪我出去玩兒好不好?”
修行的日子多是枯燥乏味,易不悟偶爾還會下山走走,易銘卻是一年四季都呆在山上。除了每日早晚課會去到正殿大堂,其餘的所有時間幾乎都呆在墨洗苑中。
除了對易不悟,對其他任何人,他都極少開口說話。閑暇時,他時常獨自在庭院中喝著酒,凝望遠山。好似心中的千言萬語都隻能訴諸遠山。哪個時候,易不悟依然不懂他。
少年的悲哀,畢竟是易消的殘雪。(2)好說歹說之下,易銘終於答應了他。易不悟一躍跳到他背上,雙臂勾住他的脖子,用嘶啞的聲音興奮地大喊:“謝謝哥哥!”
兩人將一同前去的想法報給了易全書。易全書一聽他這平時最不愛四處走動的老三終於想出門曆練了,當即就答應了他。
正當莫回南帶著幾名弟子將要離去時,老四易如康也跑出去,說他也要一同前去。
他們二人與這位四公子平時並無太多交集,他與大公子易如行更加親近。
易銘在聽說他也要去時,本不打算再去了。易不悟小聲勸道:“他多半也是想偷偷溜下山去玩耍。他玩兒他的,我們玩我們的,互不要相幹。”
就這樣,一群人禦劍而行,不時,就來到了永安北郊的偏瓦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