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挑戰
字數:6648 加入書籤
節外生枝的挑戰賽把花苞節推向了,在全場的呐喊聲中,身著紅衣的雍氏子弟帶著輕慢的笑意,不緊不慢上了馬,緩緩步入場中。
司儀見兩隊都準備就緒,又宣布了一遍規則,然後將一支香點燃,站在高台上拋擲出花苞……
那隻綠色藤條挽成的圓球有個西瓜大小,上麵墜滿了鮮豔的花朵和銅鈴,在空中醒目地落下,清脆的鈴聲陣陣蕩開。
空心的花苞並沒有多少份量,加上風大,落下時很難預料它的位置,場上兩隊人都朝著可能接住花苞的方向催動坐騎,奮力衝過去。
雍氏的隊伍雖然剛經曆了激烈的角逐,體力消耗很大,但他們畢竟是魁首,勝者的氣勢十足,再加上訓練有素,四人很快分工站位,一人去搶落下的花苞,一人配合阻隔住施千琅,另外兩人分散開準備接應,一旦奪到手就可以迅速傳遞,投擲入框。
而臨時組隊的四人,都想在第一時間奪到花苞,全都隻顧著催馬前衝,完全擠在了一起。
習慣騎驢的薛五郎,坐在高大的馬背上非常緊張,又想衝去拚搶,又怕摔下來,他隻得死死勒著韁繩,那匹馬被勒得火冒三丈,揚起前蹄嘶鳴,正好擋在於贈的前麵。
於贈上場就是打算好好表現一番,一看這騎馬都成問題的隊友,氣不打一處來,趁兩匹馬交錯時就朝薛五郎的馬打了一鞭子,那馬更怒不可遏,幹脆馱著薛五郎跑到場外。
就在這當口,雍氏子弟已經奪到了花苞,準確地傳遞給隊友,拿到花苞的人立刻催馬向投擲框所在那端衝去,於贈和施千琅同時緊追過去,花苞已經被擲入框中。
雍氏十分輕鬆地得了一分,迎來滿場歡呼。
司儀第二次拋出的花苞,仍舊是一通毫無章法的哄搶,混亂中那花苞居然被盧二郎一把抓住,他緊張得尖叫,把花苞緊緊抱在懷裏,趴在馬背上不能動彈。
雍氏的三人將盧二郎團團圍住,俯身過去扒拉他,盧二郎更加緊張,大聲喊叫著,頭也不敢抬起來,隻顧弓著身死死護住花苞,在原地不住地打轉。
一名雍氏子弟緊靠過去,伸手探進盧二郎懷中,拽住花苞就死命拉扯,盧二郎掙脫不開,眼看就要被拉下馬去。
一直被擋在外圍的黑風低吼著左右衝撞,馱著施千琅終於擠進包圍圈,他也靠向盧二郎抓住了花苞,邊拽邊喊:“給我!給我!”
盧二郎沒有看清楚這是自己一方的人,居然大喊道:“不給!不給!”
施千琅也顧不上管他敵友不分,用力朝自己這邊猛拉,黑風感覺到施千琅力度的方向,也就勢向後退,另一邊的雍氏子弟重心不穩隻得撒開手,盧二郎卻連人帶花苞都被拽了起來。
盧二郎的雙手又隻顧著護住花苞,一下從馬上摔落,他倒地後滾了幾圈,仍緊緊抱著花苞蜷縮成一團,引得全場一片哄笑。
施千琅扶額歎氣,搖著頭望向另外兩名隊友,見於贈緊隨在自己身側,是做好了接應準備的,而薛五郎還在適應坐騎,他又歎了口氣,於贈卻對他笑了:“沒事,沒事”。
施千琅沒想到於贈居然來安慰自己,清澈無染的藍天映襯下,他的笑通透潔淨,烏黑的眼睛似小鹿,不對,更像小狗一般,無奈中還帶著些許無辜,說著沒事,卻有些可憐巴巴,施千琅不由得也笑了。
雍氏幾名子弟得意地看向那柱香,巴望著趕緊結束這場必勝的比賽。
兩隊人重新站回場地一端,等待司儀取走花苞後重新拋出。
薛五郎終於有點適應那匹坐騎,努力地靠近雍氏子弟,做好攔截的準備。盧二郎由於落馬出醜,滿臉沮喪地望著司儀,緊握韁繩的手卻在顫抖。
施千琅笑著說:“盧二郎剛才很勇猛啊,放輕鬆,別緊張。”
他又轉頭對另一邊的薛五郎道:“你和二郎負責阻擋,幫我們擋住對手,拜托了。”
他的聲音清脆,笑容真摯,盧二郎和薛五郎都有些難以置信,隨即都挺起胸膛大聲答應了。
施千琅又轉向於贈,認真地問道“我們好好配合,來贏了這比賽如何?行不行?”
聽到施千琅這樣問自己,於贈一時間又是激動又是興奮,連忙點頭慌亂地答道:“行啊,行的,那有什麽不行的,我們可以的。”
施千琅靠近了於贈,比劃著低聲部署,於贈側頭細聽,不住點頭,商量妥當後二人相視點頭。
雍氏的四個人交換了眼色,收起了不屑的冷笑,也鄭重起來,暗自決心給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幾人一個教訓。
又一次花苞高高拋起,八匹馬同時衝了出去。
這一次,於贈奔到場地中部就停住,在那裏等著做接應,施千琅一馬當先繼續疾馳,薛五郎和盧二郎一左一右緊隨其後,奮力攔截對手。
雍氏的幾人剛竭盡全力才贏了孟氏,身體已是十分疲憊,此刻也再次燃起鬥誌,輕易就甩開阻擋,困住施千琅。
施千琅的白衫淹沒在一群紅衣中,顯得十分單薄,看台上的人們都不禁為他緊張起來。
施千琅卻十分從容,那花苞還未落下,他雙腿用力夾緊,猛地一提韁繩,趁著黑風向上躍起,借勢飛身向前,一把抓住了下落的花苞,在黑風回落中穩穩落在馬背上。
而黑風也似乎知道自己的使命,前蹄剛落地就立刻掉頭往投擲框一側疾衝。
準備好了接應的於贈讓過近旁的對手,催馬迎過去,施千琅將花苞穩穩交到於贈手中,隨即調轉馬頭迎向雍氏的幾騎,與盧二郎和薛五郎一同攔截。
追擊被打亂了,於贈趁機催動白馬趁機急速向投擲框方向奔去,終於輕鬆將花苞投擲入框。
一切都太快了,場外的人們停了片刻才發出轟然的歡呼。
施千琅和於贈都長舒一口氣,不由相視笑了,緩緩催馬靠近,施千琅抬起手掌伸過去,於贈連忙也伸出手掌與他相擊,兩位少年再次成為全場焦點,歡呼聲中花瓣從四麵八方拋入場中。
比賽到此時,兩邊都各投進一次,打成了平手,看台上的人們更加興奮,一邊倒地轉向支持挑戰一方了。
雍家幾人不得不打起精神,聚在一起商議對策,施千琅也把隊友召集過來安排幾句,剛剛才認識的幾個人之間有了默契和信任。
開場後,雍氏一方調整了隊形,三個人前往搶奪,一人留在後麵接應。
施千琅做了手勢,自己留下接應,於贈率領盧二郎和薛五郎飛馳向前。
花苞拋出後場內瞬間塵土飛揚,馬匹擠在一起推來搡去,花苞在幾個人中間翻騰,爭搶得異常激烈。
於贈被兩人緊緊鉗製住,拿到手的花苞又被奪走。
雍氏一方奪到花苞,立刻掉頭向投擲框方向奔來,留在這一端的人立刻打馬衝到施千琅身側,死死攔住他。
施千琅見於贈等三人忙於封堵,實在追不上帶花苞突擊的那人,他立刻策馬後退幾步,讓開了緊逼的對手,虛晃一下後轉向投擲框那邊衝去。
此時,那名手持花苞的紅衣隊員已經到了框下,正從馬背上躍起,奮力揚手將花苞擲向高高的框子。
看台上一陣呼喊,勝負就在這一刻了。
隻見黑風猶如一陣疾風,疾馳而至,四蹄騰空高高躍起,而施千琅猶如一隻雪白的大雁,張開手臂騰空飛撲上去,就在花苞靠近框子邊緣的瞬間,一把牢牢抓住,然後穩穩落下,正正地端坐回馬背上。
整個場地又靜止了一瞬,旋即爆發出驚呼和尖叫,以及潮水般的喝彩。
薛五郎和盧二郎也高聲大吼著,催馬奔向施千琅,將他圍住,幾人笑作一團。
目瞪口呆的於贈卻傻了一般。
陽光下施千琅笑著回身對他揚起手中的花苞,說不清是因為陽光太燦爛,還是施千琅的笑容太奪目,於贈隻覺得睜不開眼……
香煙嫋嫋,將要燃盡,花苞又一次高高地被司儀拋出,在震耳欲聾的呐喊聲中,施千琅一把奪過,風馳電掣般衝向投擲框,於贈和隊友拚死堵住雍家子弟,卻終究實力不及。
三名紅衣隊員很快圍堵住了施千琅,將他牢牢困在原地。
此處距離投擲框還有一丈多遠,被春風不住搖撼的那一根香,眼看著就燃到盡頭了。
施千琅略一遲疑,單手撐了下馬鞍,起身站到了馬背上,然後毫不猶豫地將花苞投了出去。
一陣狂風呼嘯而過,刮得看台上人們的頭發、衣袍散亂翻飛,所有人幾乎都有個念頭,完了完了,那麽輕的花苞,一定被風吹得不知道飛往哪裏了。
花苞上的銅鈴清脆地響著,所有人都以為它要被風吹落了,此時卻像被一支利箭推動,迎著風,不偏不倚,筆直地向著框子疾衝,飛入框裏,而比賽結束的鑼聲也響了。
自搶花苞比賽舉報以來,自開始設立挑戰環節以來,還從來沒有發生過挑戰贏了魁首的事情,這簡直是太出乎人們的意料了。
全場沸騰,觀眾有喜悅尖叫的,也有孤注一擲賭輸了哀嚎的,還有湊熱鬧興奮大喊的,場麵一片混亂。
很多仆役奔進場內,施千琅和於贈被扶下馬,又被簇擁著走向主賓看台。
主賓席上的昆州刺史為難地站起身,在亂哄哄的喧囂中走向頒獎的台子。他與各大家族都往來密切,現在兩家大族顏麵盡失,他很是為難。
看著不遠處的施千琅和於贈,昆州刺史心裏五味雜陳,這兩位少年衣著考究,馬匹精良,舉止儀態也非普通人家的子弟,到底來自哪個家族?為何不助力家族奪魁,而要出頭挑戰?
司儀已經將幾大盤子獎金和彩頭端了過來,一名手下從貴賓席跑來,小聲對昆州刺史道:“成都府來的貴賓說要見見獲勝方。”
果然,兩名姚州都督府的差役已經走到施千琅和於贈麵前。
這二人簡明地傳達了邀請,施千琅隻是挑了挑眉,他笑著說:“在下還要趕路,就不去叨擾禦史和都督了,請代為謝過。”
一名差役連忙問:“郎君可否留下姓名?”
施千琅猶豫了片刻,仍舊帶著笑道:“此次我隻是恰好路過,出於新奇湊了熱鬧,倒也不必留名。”
不等那差役再說什麽,施千琅轉過身去,拍了拍於贈的肩膀:“有緣再見吧。”
於贈有些搞不清楚狀況,待要說話,施千琅揮揮手快步走了。
於贈怔怔地望著那個背影,很多的想法湧來,要不要追上去通報姓名?要不要問他要去哪裏?要不要跟著他走了?
直到施千琅出了賽場,於贈都沒有想清楚應該怎麽辦,他把遞過來的獎品托盤轉手塞給薛五郎,匆匆向台上的昆州刺史頷首致謝,然後跑去看台尋喀多了。
施千琅出了賽場,上馬駛出一段路了,勒住韁繩對隨從道:“能文,你先回施浪詔吧,路上遇到了咱們的行李車隊也不用管他們,你一個人走得快些,先行趕回梅城向我兄嫂和祖母報個平安。”
那名叫能文的侍從猶豫著道:“少主一路上躲避那幾個人,現在又拋頭露麵惹人眼,到底什麽情況?我走了不放心呀。”
施千琅也不答他,想了想縱身下馬,把韁繩遞過去:“你把黑風也帶回去吧,它才是太紮眼了,隨時暴露我的行蹤。”
“那……少主你……”
施千琅轉回身,眯著眼睛看向被夕陽籠罩的比賽場,臉上浮出淡淡的笑意。
“那幾個人的用意我也看不透,隻是不想與他們有瓜葛,但是也擔心躲躲閃閃反遭人暗中算計,所以才得搞出些動靜來。放心吧,我一定能安全回到梅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