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有著相同的目標，共同敵人，人和人之間都不會輕易合作，除非決定出誰擁有主導權。

    黎陽不認為自己可以在這次會談奪得主導，他本身實力不足以駕馭那些反北莽的貴族們，就像是一條奔騰怒吼的大江，你無法控製江的流水，隻能更改河道，將江水引向自己想要的方向。

    他就是想要成為那樣的引導者，卻還是不能輕易將主導權讓出，那樣別人不會感謝你，反而會認為你軟弱可欺，愈發加大欺淩。

    漫天星空之下，周禦史所在的主樓第五層是待客大廳，廳內寬敞，邊緣有一道道青藤垂下，藤尾處生長出一個白乎乎的胖果子，形狀像是一個個可愛的娃娃，乳白色燈光從娃娃身體散發出來，照亮這個待客大廳。

    娃娃果，一種特殊可以照明的果子，其可愛的外表，深受不少老人和少女們喜歡。

    廳正中就是案幾擺放的地方，和春之國圍在一起吃飯不同，這裏是一人一張案幾，采取分開進食。屬於夏之國的古老規矩，也就隻有極少數講禮的貴族才會遵守。

    短短幾秒之中，三張案幾已經擺好，麵都置放著精美的糕點，周禦史一身華美的衣袍，端坐在方。

    見到兩人被帶過來，他大笑道：“昔日和你父親並肩作戰，實在是人生意的回憶，可惜，天妒英才啊。”

    話說得很豪邁，態度卻極為倨傲，僅僅是坐在那裏動動嘴皮，半點起身相迎的架勢都沒有。

    黎陽是不喜歡這樣隱晦地討價還價，可他還是耐著性子，輕笑道：“久仰久仰，家父生前夥伴太多，今日還是第一次聽聞有周禦史的名字。”

    噗嗤，奧安娜忍不住笑了出來，一句髒話沒有，卻損得台周禦史麵色發紅，這小子還真夠壞的。

    領路的周公子心神一蕩，腳下像是生根一樣，定在那裏，癡癡看著她臉的笑容，真美。

    兒子不爭氣的模樣讓周禦史怒火有發泄口，他一拍案幾，冷聲道：“還愣著幹什麽，我和兩位貴客有要事商談，快出去！”

    若是他沒有那麽失態，周禦史不介意讓他留下來旁聽，偏偏他被剛剛那個笑容給征服了，接下來的談話，十有會出賣老子去討好美人歡心。

    周公子麵色頗為猶豫，眼眸在公主和老爸之間飄忽，張口想要反駁。

    砰！麵又是一拍，周禦史冷眸如刀，大有你小子再不走，老子廢了你的架勢。

    他長歎，訕訕退下。

    黎陽走向左邊的案幾，飄然坐下，朝麵道：“不管多麽堅固的房子，都有崩塌的一天，聰明的人總會在那天來臨之前，請人重建。”

    周禦史已經明白這位勇者之子想要說什麽，分明就是暗指周家如今已經是一座危房，想要避免倒塌的情況，必須請人幫忙。而誰可以幫忙度過危機，顯然就是他了。

    居於首的周禦史放聲大笑，神情不再是倨傲，多了幾分神采飛揚：“有一位將軍身經百戰，屢戰不敗，某日身陷敵軍重圍，腹有韜略，偏偏有一位沒打過仗的書生門獻策，你不認為這個書生很荒唐嗎？”

    他心下暗罵一句，老狐狸，要是真有避禍的方法，就不會因為那麽一點動靜，而跑到山頂去查看。

    偏偏周禦史死不肯承認周家會有危險。

    黎陽也絕不會承認自己是一個紙談兵的書生，正色道：“我曾聽新聞裏麵說過，有人自稱在燒烤攤收到十元假錢，要求攤主換一張。攤主矢口否認，不願意還。那人心中有氣，遂糾結三名要好的同伴，持刀將攤主砍死，關於此事，不知周禦史有何看法？”

    一時之間，客廳陷入沉默，周禦史把玩著手中玉杯，透明的美酒搖晃，他慎重思考一會，才笑道：“區區十元，卻鬧得刀兵相見，實在是一件愚蠢的事情。”

    不錯！”黎陽附和一聲，轉而歎道：“歸根究底，問題還是出在人的麵子，攤主找人假錢，不願意換是怕損害攤位的麵子，客人想要換回真錢，也是認為收假錢很丟自己麵子。雙方都非常愛惜自己的麵子，最後落得一個被砍死，一個被槍斃。”

    奧安娜能說什麽，她就是默默吃著糕點，這兩個家夥太能扯，不就是合作嘛，直說不就行了。

    周禦史聽明白了，對方潛台詞就是說，我們再顧忌自己的麵子推脫下去，誰都不要想要落個好下場。

    沉吟少許，周禦史被說服了，放下酒杯，歎道：“不錯，麵子害人啊，可人又不能沒有麵子，小友覺得如何？”

    這個死老頭怎麽就不進棺材！！黎陽心下歎氣，明白這家夥是寧死都要抱著麵子進棺材，他拿起一塊綠色的兔子糕點塞入嘴裏，慢慢咀嚼，神態鎮定自若，渾然不顧方熾熱的目光。

    吞下糕點之後，他點了點頭道：“周禦史說得沒錯，人活一輩子，麵子是必須要有，不過，死要麵子活受罪，這樣的事情我是堅決不幹。直說吧，這一次我門，想要請禦史幫忙聯絡反對北莽的主使人，商談關於打倒北莽一事。”

    這些話若是一開頭就說出來，周禦史絕對會推脫索要更多好處，經過他一番鋪墊後，再說出來，等於給那位老人一個麵子，一個台階。

    周禦史非常道，撫摸著長須道：“賢侄放心，我和令尊是並肩作戰的戰友，這點小忙自然是要幫。”

    說著，他拿出手機，迅速打開貴信，專門屬於貴族的聊天軟件，從一大堆名單之中，點開最頭備注為諸葛老匹夫的名字，再發動邀請視頻通訊的要求。

    叮咚咚，叮咚咚，連續響了兩次，通訊要求被接受，屏幕頓時出現一張迷人的老臉。

    那眼角的魚尾紋，額頭皺紋，銀白色頭發都顯示出這人年紀很大，偏偏他皮膚很紅潤，光滑如二十出頭的年輕人，一雙眼眸散發出極為睿智的光芒，很容易吸引那些少不知事的小姑娘：“這個時候聯絡我，有什麽事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