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嚇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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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壓迫感。

    陸予喉結微動,鴉羽似的睫毛輕顫。不知名的紅豔小鳥從頭頂扇翅掠過。

    周恒軒就這麽安靜地看著他。

    不知道過了多久,陸予張了張嘴,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他頓了一下,決定先回答對方的問題:“我更喜歡——”

    “我嚇到你了?”

    周恒軒的打斷猝不及防。

    他驀地收斂了氣勢,氣氛總算是緩和下來,陸予怔愣地收了聲音。

    “……是有點。”陸予坦誠道。

    周恒軒的視線掃向對方的脖頸,那抹湖藍色早就沒有了,一點痕跡都沒留下。

    他近乎氣聲地喃喃道:“我不會害你。”

    陸予沒聽清,向前一步揚起尾音:“你說什麽?”

    周恒軒抬眸,看向拉近距離的對方,見陸予頓了一下將腳收回去,笑聲低沉又微弱,像羽毛拂過。

    周恒軒這人情緒收放自如,搞得陸予頭疼,根本不知道有多少是他的真心話。這人比書中描寫的還要難搞。

    壞,但總是卡在那個不好發作的線上。罵他顯得太過,不罵他自己難受。

    陸予蹙眉問道:“逗我玩?”

    周恒軒看著他:“嗯。”

    “‘嗯’?!”陸予簡直覺得荒唐,宛如自己方才被嚇出的一身冷汗是場笑話。

    周恒軒笑了。

    陸予看了氣極反笑。

    你活該追不到宴陽雲。

    一個沒有鏡頭的地方。陸予猛地回憶起昨日,問道:“周恒軒,昨天才藝展示,你從一開始就是一號嗎?”

    周恒軒似是不知情,反問道:“什麽意思?”

    “就是你有沒有換——”

    嗡——嗡——

    周恒軒的手機震動起來,陸予被迫止了聲音。

    周恒軒從口袋裏拿出手機掃了一眼屏幕,斂了點笑意接起電話:“嗯。”

    餘繁的聲音低低地響起:“你們在裏麵做什麽?”

    “沒什麽。”周恒軒轉過身看向玻璃門處,餘繁正站在門外,四目相對。

    “你們是怎麽進去的?”餘繁蹙眉,“這個花園應該沒有給節目組開放權限。”

    周恒軒聲線冷清:“誰知道。”

    隔著花草的遮蔽,餘繁依然能看到陸予有些糾結的、若有所思的神情。

    “周恒軒。”餘繁的聲音又壓低了一點,警告似的看向周恒軒,“這不像你。”

    “嗬。”周恒軒冷笑一聲走出些距離,踱步靠近玻璃門,“我是什麽樣子的?”

    他們在打電話,陸予便沒有跟上。

    餘繁在玻璃門後靜靜地看著周恒軒,眼神染上戒備。

    “‘對喜歡的人始一而終,日漸偏執又凶狠’。不是這樣嗎?”周恒軒說著又勾起一如平常的笑意,“我覺得我演得挺好的,有什麽問題。”

    餘繁咬住一個字:“‘演’。”

    周恒軒側頭,略長的劉海掃過他的睫毛遮住一隻眼睛,危險卻極盡無辜。

    對視片刻後,周恒軒意味深長道:“我還想問。我到底做了什麽,以至於讓你特意在直播的時候提醒陸予,讓他離我遠一點?”

    餘繁側眸,陸予剛好與他相視,表情有些迷茫,看起來並沒有聽到周恒軒和他談了什麽。這個玻璃隔音極好,他朝陸予露出一抹安撫的笑意,用手勢示意他出來。

    周恒軒也沒想聽答複,掛了電話,跟在陸予身後走了出來。

    陸予其實還有些心有餘悸,哪怕周恒軒手無寸鐵,也不太敢把背後毫無防備地暴露給對方。他不做聲地往餘繁那邊靠了靠,問道:“你吃飽了?”

    餘繁心領神會地側身,遮住周恒軒的部分視線,柔聲道:“嗯。過會官博的投票結果就出來了,下去吧。”

    陸予點頭:“好。”

    陸予回頭又看了他們一眼,見二者都不動彈便知道他們還有話要談,不再多想地下了樓。

    待到腳步聲遠去,餘繁才轉過身,安靜地和周恒軒相視。

    “他為什麽總是這麽怕你,想收走你周圍的所有利器?”餘繁眼瞼微闔,“一般人看到影帝,怎麽也不該是這種反應吧。”

    周恒軒好笑道:“他怕我殺人。”

    餘繁荒謬道:“什麽??”

    “不講道理吧。”周恒軒笑說。

    說過要毒死他這種危險言論的,明明就是陸予他自己。

    周恒軒看著心情並不壞,單手插兜站得隨意:“去追你的,別煩我。”

    餘繁和對方認識多年,早就習慣了這人說話的毛病。哪怕主謂賓總是缺點東西,他也能聽明白對方的全句:你去追你的宴陽雲,別煩我。

    陸予應該不會無緣無故地這麽想。

    聯合起他感受到的違和感,餘繁沉沉地凝視著對方,試探道:“我沒想到你還有喜歡嚇唬人的癖好。”

    “沒有。”周恒軒聳了聳肩,腦海裏倏地浮現起方才陸予惶恐不安的表情,淺色的眸子死死地盯著他,像隻受驚的鹿。

    而在密室逃脫,當陸予手中有能將自己淘汰的武器時,又果敢得像隻小豹子,齜牙咧嘴地朝他恐嚇著。

    雖然在他眼裏和喵喵叫也差不多,但勝在有趣。也不知一個小水槍到底給了他多少勇氣。

    念此,他又覺得怡悅,補了一句:“又或許有。”

    餘繁看著對方,隻覺得一切都很是荒誕:“你知道自己平時是什麽樣子的嗎?”

    周恒軒不語,示意對方繼續。

    “如果不是要拍戲,一句話都懶得講,對別人一點興趣都沒有。哪怕是對我和宴陽雲,你也從不愛吐露心聲。”餘繁麵無表情地說,“追著人跑?橫抱著跳水裏?遊戲放水?我做夢都不敢做這麽離譜。”

    “吸血鬼是你的話,應該會在我們解除密碼離開房間的那一刻,就把我們盡可能多地淘汰掉。要麽蹲點,要麽用電話把人引到你那裏……畢竟直播時間有限,節目組知道我們一開始難以行動,所以也沒有設置很難的謎題。”

    “對你而言,通關甚至不需要四十分鍾。”餘繁說著皺眉,“這才像你。”

    周恒軒低吟一聲似是在思考,張口又是答非所問:“因為天很藍,因為這個冬天沒有下雪,所以我高興。”

    什麽亂七八糟的。

    餘繁因對方的回答泄了力,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你到底在想什麽?”

    周恒軒轉頭,看向玻璃內翱翔的豔紅鳥禽,人工花園對它已經足夠廣闊,可它再自由也飛不到玻璃外的蒼穹去。

    漆黑的瞳仁映出很多東西,像膠片一樣濃縮著畫麵,嵌入視網膜。

    “很多。”他說。

    餘繁愣了。

    周恒軒現在的這個眼神,和自己曾經的眼神相仿。他曾在學校樓梯處的鏡子上看到過自己的這種眼神,覆蓋在瞳仁之上的眼角膜像是一層薄冰,其下是湧動的暗潮,再往裏是他說不清的一些離奇情緒。

    薄冰岌岌可危地讓一切保持在日常的範圍內。

    好似青少年時的那種渴望打破規矩、尋找自己的衝動,說到底並不知道“尋找自己”到底是什麽,就是覺得很帥,闖一闖興許能悟到。

    又也許,隻是想跑出籠子一樣的學校,忘掉一切本分,肆意地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

    正因為知道不能,所以更想。

    更想做一點破格的事情。

    這種想法誰都會有,任何階段的人都有可能會有。

    可他唯獨沒想過這種眼神會出現在周恒軒身上。

    那個自學生時代起,就已經足夠放肆且自由的周恒軒身上。

    他抿了抿嘴唇一時沒法再逼問,用拳頭悶悶地碰了一下對方的肩膀:“心裏有數就行,別太過了。”

    “若我過了呢?”

    “我會攔著。”

    語畢,餘繁也走下了樓梯,空蕩蕩的走廊裏隻剩下一個周恒軒。

    周恒軒本要跟上,倏地駐足,將手指覆蓋到指紋鎖上,小機器“嗶嗶——”地響著提示道“沒有權限”。

    這個陸予,但凡被什麽東西吸引了注意力就一點防備心都沒有,他跟在背後走進去都注意不到。

    周恒軒收回探尋的視線,回到了大廳。

    沒問到換序號的事情。陸予輕歎一口氣。

    後背被周恒軒用手指頂過的地方還有些酥麻,仍像是被人用槍口抵著,有種難以忽視的存在感。

    大廳中間放了四個大小不一的包裹,包裝十分精致,是下午密室逃脫勝利者的禮品。節目組似是想更加近距離地拍攝他們的反應,難得地扛著相機走進了別墅內。

    陸予在書中本來應該是被淘汰的,自然不知道會是什麽禮物。他腦子裏還亂著,道著謝領過自己沉甸甸的獎品,極為直男地拿起來晃了晃。

    哢哢的碰撞聲。

    節目組看了立刻伸出手,急忙喊道:“哎哎哎小予!”

    “嗯?”陸予被節目組喊得動作一滯,小心翼翼地把禮品放回桌子上,“……啊,是易碎物品?”

    工作人員不安道:“不至於,但是你輕點。”

    陸予默默地把手背到身後:“抱歉。”

    第一天負責給他帶路的王淼淼也在裏麵,表情依然明朗:“這些禮物是節目組用心選的,你們拆拆看。”

    給邱瓊的是之前他在微博提到的一套時尚品牌的新款衣服;夏晗的是一大盒精裝牛肉,因為這人無肉不歡;而餘繁是一大箱寵物用品和零食,因為他家裏養著兩隻小狗,微博更是被狗勾充斥,活像一個寵物博主。

    但其實說白了,邱瓊缺的是流量,而其他兩個人更是隻缺一個對象。想來節目組送禮物也不太好送,隻能硬著頭皮送他們喜歡的。

    相較而來,家境不好的陸予便成了他們的重點關注對象,獎品選擇的範圍也廣了很多。

    陸予在大家期待的視線中拆開他的,是一款被精心包裝過的錄音設備,包括電容麥克、聲卡、監聽耳機等很完善的一整套。

    他瞳孔微縮,無意中,連呼吸都放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