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不該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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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淼淼在工作人員裏麵是最為活潑的一個,為人心直口快。

    她開心地說:“節目組一致覺得你唱歌實在是很好聽,所以想送一套錄音設備,這樣你平時也可以錄個歌給粉絲們聽一聽。哎呀,你不當歌手真的很可惜!這個可貴了,我們挑的最好的一套!”

    陸予怔了怔,抬頭問道:“……粉絲?”

    “對啊,大家都很喜歡你的歌聲。”王淼淼笑說,“你是不是不太上網?我們官博下麵很多人都在期待你能唱點歌傳一傳。路人緣就數你最好,都有超話了,熱得很。”

    陸予聽了一點真實感都沒有,禮貌地笑了笑,輪流向節目組和觀眾致謝。

    “也是,陸予昨天晚上喝醉了,想來也沒能玩手機。今早在認真讀文獻,下午又和我們一直在一起。當代優秀研究生。”餘繁揶揄著替陸予解圍,又代表節目組哄道,“可大家都很喜歡你的歌聲,有空的時候可以試著傳首歌?隨便唱唱也行,也不是在強求。”

    夏晗圍上來,看到牌子以後笑道:“喲,節目組挺舍得花錢啊。會用嗎?我可以幫你。我這千萬後期的身價,勉為其難免費給你試用一下。”

    “我也會啊!”瞿明哲不甘心地喊道,“學長,到時候我去你宿舍給你裝上,它有懸臂支架,你要是用不到把它推一邊就行。”

    夏晗嗤笑道:“你會後期嗎你。”

    “我——”瞿明哲噎了一下,“學長唱歌好,不需要後期!”

    陸予本能地拽住瞿明哲:“我還是想要後期的。”

    “哈!聽到沒有?”

    “學長……u”

    於得佑揉了揉瞿明哲的腦袋:“一個學校確實好啊,你還能蹭一下這好設備,是不是?”

    “別揉我腦袋,倆大老爺們的。”瞿明哲嫌棄地避開於得佑的手,“我直播那也是直播打遊戲,技術主播,懂嗎?我要這花裏胡哨的麥克做什麽,難不成讓大家更清晰地聽到我的祖安話嗎,我會被封號的。”

    “倒也不至於被封吧?”

    “我粉絲眾多好吧!小朋友們聽著了教育不好!”

    “那你別說不就好了?”

    “我這不是控製不住嗎!”

    宋錦程迷茫:“什麽是祖安話?”

    宴陽雲低語:“就是髒話。”

    宋錦程:“你覺不覺得他倆像親兄弟。”

    宴陽雲:“覺得,真實兄弟。”

    宋錦程掃視一圈,捂著嘴巴耳語道:“我們這個節目,認真談戀愛的好像隻有你們四個人。”

    宴陽雲險些把咖啡噴出來:“噗咳!”

    聽到嗆咳聲,瞿明哲回過頭嚷嚷道:“宴陽雲,你噴我身上我會翻臉的!”

    宴陽雲抬手敷衍對方:“咳咳,不會的。”

    陸予被這群人樂得直笑,視線無意中掃到周恒軒,那人跟拍雜誌照似的,虛虛地靠在沙發扶手上朝他笑了笑。

    又在裝純良。

    陸予收回了視線。

    節目組官博投票前兩名是周恒軒和陸予,周陸cp超話跟過年一樣。陸予和周恒軒彼此都拿到了節目組的“許願券”,隻要是在節目組能夠達到的範圍內,便一定會為其實現。二者都好好地收了起來。

    也沒有人注意到邱瓊愈加陰沉的表情。

    深夜。

    陸予走過二樓的陽台,看到男人斜坐在牆邊。

    於得佑穿得很單薄,上臂肌肉輪廓鮮明,手掌寬大,指間火光明滅。

    可能是因為他體脂率低,顯得麵部輪廓更為銳利,細長的眼睛看著外麵放空。這麽一看,不似中學老師,反倒像個在道上混的。

    陸予拉開門,寒風灌入衣服內讓他不禁打了個寒顫。他走入陽台將門關好,把嗆人的煙味鎖在外麵。

    “大冬天的,不冷?”

    他聞聲回頭,對上於得佑含著笑意的眸子,無語道:“我還想問你呢,穿著個無袖。”

    於得佑把自己的外套遞給陸予:“穿上吧。”

    陸予半信半疑地接過來:“你真不冷?”

    於得佑低笑兩聲,抬了抬手:“快穿吧。”

    陸予便沒有再推辭,把衣服裹上,唇齒間溢出一縷白霧。

    “今年的初雪格外遲,也沒什麽風,就不太冷。”於得佑吸了口煙,慢慢地吐出來,然後才後知後覺地抬起手示意,“哦對,這個不介意吧?”

    陸予好笑道:“又不是小孩,你吸你的。”

    再無風,那也是冬天的溫度。陸予看對方肌膚有些泛紅,問道:“你喝酒了?”

    於得佑如實承認:“嗯,和周恒軒、餘繁兩個人一起喝的,我們一個房間嘛。那兩個人是真狠,餘繁這人是很能給你下圈套,本來是他敬我,聊了兩句反而變成了他灌我。”

    陸予笑起,見狀便知道於得佑是真的醉了,看起來心情也不錯,口無遮攔的。

    星光如指間的火光一同明滅。

    於得佑安靜下來,看著眼前掛著淺笑的人,揶揄道:“你不問周恒軒啊。”

    陸予勾著的薄唇不由得抿成了一條直線,問:“為什麽?”

    於得佑叼著煙,意外道:“我以為你們差不多定下了。”

    陸予無語道:“這才幾天啊。”

    “我們也覺得不可思議。”於得佑不可思議道,“周恒軒像是從一開始就認定了你似的,搞得我們想了解一下你都不好靠近。”

    陸予把話題引開,笑起:“你要選我?”

    於得佑也笑了。

    他以前不太理解班級女生們常談到的“初戀臉”究竟是什麽樣的,直到遇見陸予。初戀臉對男性或女性都一樣,放給誰都是初戀。

    方才喝酒的時候,他有提到陸予。僅是談及名字,周恒軒那雙眼睛就掃上來,分明是一雙桃花眼,不僅不勾魂,還宛如刀剜在他身上,嚇人得緊,又黑得要命。

    宛如宣誓主權。

    於得佑就知趣地不再談了。

    “不敢選。”他笑說。

    陸予哈哈一笑,道:“我有那麽嚇人嗎?我一拳頭揍你身上,我骨頭大概就折了。”

    倒也是個實話。於得佑想。

    他視線自上至下打量對方,陸予套著他的外套,鬆鬆垮垮的。

    陸予身體條件其實很好,儼然是個衣架子。穿著他的外套還是有些大了,布料隨著重力耷拉著,讓青年顯得有些頹,也很有蠱惑力。

    陸予見了,問道:“想什麽呢?”

    於得佑坦白道:“在想你適合哪種運動。”

    陸予歪頭:“哪種,和你一樣踢足球合適嗎?”

    於得佑看向對方的大腿,毫不留情地說:“不合適,要去踢足球的話太細了,撞一下你能骨折。”

    “你還是去當模特吧。”語畢,於得佑補了一句,“平麵的。”

    陸予氣笑,不輕不重地踢了一腳於得佑的腿:“嫌我矮呢你。”

    “哪能,看著怎麽也有一米八了,隻是覺得你腿長。”於得佑挨了一腳反而笑得更爽朗,“但t台模特要一米八八左右吧?”

    “還補刀。”

    “那我不說了。”

    鬧完,於得佑往旁邊的煙灰缸彈了一下灰:“心情好些了?”

    陸予不解地看向他:“什麽意思?”

    “我看你今天不高興。”

    陸予困惑地揚起尾音:“嗯?我沒有。”

    於得佑就當沒聽到對方的回答,接著問道:“對麥克設備不滿意?”

    “哪能。”陸予笑說,“就是覺得太貴重了。”

    “不唱一首?”

    “再說吧。”陸予模糊地回答。

    穿書後,他其實沒再想過唱歌這件事情,滿腦子都被戀綜占據,被周恒軒占據,被餘繁和宴陽雲占據。

    他手頭並不富裕,再者,想要從頭再來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這個世界的歌曲、人們的喜好,也都未必和他原來的世界一樣。

    就像夏晗的歌曲,他也是穿書之後才聽的。包括邱瓊的歌,周恒軒的電影,宴陽雲寫的劇……為了戀綜他差不多都提前補全了。

    他希望自己作為手握劇本的龍套,好好地拍完戀綜,最好能把宴陽雲和周恒軒分開,免得宴陽雲身邊的人受傷。然後他就拿著這筆演出費用,待到自己博士畢業,找一個尚且不錯的工作,過著低調又節奏性的日子。

    他沒敢想過唱歌的事情。

    於得佑看著陸予明顯消沉下來的神情,思考片刻,開口道:“你說過你毀過一場重要的舞台,它有多重要?”

    不知哪裏吹來的一片落葉,打在欄杆上歪了軌道,落到於得佑的大腿上。已是十二月,想來這葉子也是在樹枝上堅持了一個把月。

    他隨意地將其拂下去,看到葉子輕飄飄地碰到陸予裸露在外的腳踝,在地上停歇。

    陸予彎下腰趴到欄杆上,額頭抵著小臂,視野裏映入自己的腳踝和於得佑的外套衣擺。過了良久,他才側過腦袋,笑意繾綣地看向於得佑。

    那雙漂亮的淺棕色眸子像玻璃球,甚至能映出對方叼著的煙和其明滅的紅光。

    灰白色的煙被風卷著摔到玻璃門上,破碎著散去。

    於得佑的酒,就那麽醒了。

    寒風拂去他身上的熱意,激起雞皮疙瘩。

    他猛地有了一種直覺,和對方的嘴角的笑意一起刺痛著他的神經。

    不該問的。

    這不是能這麽隨意拋出去的話題。

    可陸予沒有給他反悔的機會,聲音被鎖在嗓子眼裏,悶得厲害:“很重要。”

    ——“那是我的第一個舞台。”

    陸予依然把頭抵在小臂上,像是睡著了一樣緩慢地閉上眼睛,呼吸綿延。胳膊下的欄杆冰得刺骨,涼意透過外套滲進來,攔都攔不住。

    於得佑剛要說些什麽,就聽陸予輕笑著睜開眼睛,眸子重新變得剔透明亮,說:“好冷啊。”

    他直起腰把外套脫下來,蓋到於得佑的膝蓋上:“外套給你暖好了,照顧好自己的膝蓋吧,別折騰它了。”

    語畢,陸予拉開拉門走進了室內,搓著手走回房間。

    一點追問的機會都沒給,也沒留下一點道歉的餘地。

    煙已經快燃盡了,於得佑默不作聲地掐滅,膝蓋上麵的外套確實暖洋洋的,似乎還留有青年的氣息。

    今天是他侄子的生日,一個把他當做英雄的侄子,晚上還視頻通話了。小孩眼裏湧動的欽佩令他有些飄飄然。他沉浸在過往和酒精的醉意中,心裏湧動著曾經跑過世界杯的自傲和負傷退役的自憐。

    方才的落葉似乎是被陸予踩過,失了水分的枯葉很輕易地就裂了。

    他狠狠地歎了一口氣,頹力地走回自己的房間。

    陸予是因為信任他,才對他說過這麽一句心裏話。

    可就在第二天,他就把這份信任輕飄飄地弄碎了。

    而青年給他留足了麵子,沒再流露更多感情,但也沒再願意談下去。

    客氣又疏離。

    周恒軒打開門想去接杯水,險些撞上快步走過的人。

    淺色的眸子空蕩蕩地對上他的,陸予向後避了一點,似平常一樣勾了一下嘴唇:“抱歉,我靠得太邊了。”

    然後他快速又無聲地走進了自己的房間。

    濃鬱的煙味。

    周恒軒蹙眉,視線掃過地上殘留的枯葉碎片。

    他關上門,倚靠在牆上安靜地思考著,直到於得佑散發著同樣的煙味回來,他才無言地將手覆到扶手上,抬起眼瞼。

    “談談?”

    方才的陸予根本沒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