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明哲實在是聽不懂計量經濟學，上課的時候不小心睡了一覺，這麽一睡竟然還夢到了自己的初戀——他家戰隊的隊長。

    長得好看有什麽用，悶得跟個木頭一樣，一個屁都打不出來。

    他正這麽憤憤地想著，試圖拉住他前任隊長的時候，畫麵倏地就變了。他站在別墅衛生間連接房間的過道裏，手裏的扶手被地暖烘得溫熱。

    他看到雙頰泛紅的陸予，眼裏的複雜情緒波瀾跌宕。

    “你別喜歡宴陽雲了。”

    他這個角度看不到周恒軒的表情，但能看到對方繃緊的咀嚼肌、握緊的手、僵硬的背影。

    現在想想，就好像是受了什麽天大的委屈一樣。

    瞿明哲被室友猛地推醒，一個痙攣驚醒過來，嚇得忍不住往對方小腹砸了一拳，小聲道：“你嚇死爹了！”

    室友咬牙切齒地用氣聲和他喝道：“你妹，要小測我才叫你起來的！捶我幹什麽？！”

    “我日，對不起對不起，大哥答案借我看看！我沒聽啊！”

    “滾！”

    “哥哥哥哥！”

    “滾啊！！”

    老師意有所指地揚聲道：“不要交頭接耳。”

    好在室友段杭還是沒有放棄他，偷偷地在桌下比了一個“1”。他也在桌下雙手合十表示感激，寫上了“a”。

    陸予會是什麽意思呢。他在小測紙上寫下自己的名字和學號，遞給收走紙張的助教。

    陸予和宴陽雲都是坤組，所以他一開始認為是“陸予喜歡周恒軒，周恒軒喜歡宴陽雲”這樣的感情鏈。這邏輯和今天陸予對汪明遠說的話也對得上。

    可暗戀也好，單戀也罷，對經曆過的人而言往往是藏不住的。

    在瞿明哲的回憶中，陸予的眼神裏唯獨沒有愛意，更像是要阻攔一個走向覆滅的人。

    著急、迫切、欲言又止。

    他不懂。

    下課鈴響起。

    瞿明哲長歎一口氣，狠狠地撓了撓頭。

    段杭嘲諷道：“怎麽了這是，學瘋了？”

    瞿明哲哀歎道：“我不懂啊——我問你啊兄弟，一個人對另一個人說‘你別喜歡a了’，你覺得會是因為什麽？”

    他左右的室友全坐下了，段杭興致勃勃地壓低聲音：“哎，是你那個戀綜的事兒？”

    瞿明哲頭疼道：“對啊，你怎麽想？”

    段杭和其他兩個舍友相視，又道：“說話的那個人要麽喜歡a，要麽喜歡另一個人唄？”

    “說話的那個人和a都是……”瞿明哲頓了頓，感覺說成0不太禮貌，“都是……”

    段杭了然道：“哦，都是零啊？”

    瞿明哲翻了個白眼：“你讓我的顧慮瞬間變得一文不值。”

    “那就是喜歡另一個人唄。”段杭說，“誰這麽慘啊，愛而不得的。”

    “是吧。”瞿明哲說著又痛苦地抹了一把臉，“可是總感覺不像啊——”

    “也可能是隱瞞得好唄，你個小聾瞎能看得出些啥啊。”段杭笑著拍了對方一巴掌，“走了，換教室。”

    瞿明哲：……小聾瞎？誰？

    陸予朝汪明遠說著實驗的事情毫無防備地打開門，被本要敲門的瞿明哲嚇了一跳。

    “學長好。”瞿明哲朝汪明遠打了個招呼，對陸予說，“我給你打過電話了，一直沒接。”

    陸予拿出手機一看，確實是有五個未接來電：“抱歉抱歉，剛才組會的時候調了靜音就忘了。”

    “沒事，反正我也剛下課，都是課間給你打的。”瞿明哲說，“節目組讓你幫忙問問攝影組以後能不能跟來這邊。順便回別墅之後要錄個人訪談，車已經到了。”

    “抱歉啊學弟，我插一句。”汪明遠拍拍陸予的肩膀，“陸神，有車接你的話我就先走了，過會鄒師兄來，門不用鎖。”

    “好。”陸予和汪明遠打完招呼，對瞿明哲說，“這個我已經問過了，攝影組可以進，但是進校門的時候要和我們一起。”

    瞿明哲眼看陸予要套上外套，提醒道：“白大褂。”

    陸予動作一滯，這才將白大褂先脫下來掛到手臂上：“穿習慣了，忘了。謝謝你。”

    一整天心不在焉的。瞿明哲想。

    瞿明哲被陸予熟門熟路地找到電梯口等待，看著卡在一樓的數字，猶豫著問道：“你喜歡周恒軒嗎？”

    陸予險些被氣笑，不可置信道：“什麽？”

    一旦開了口就沒什麽好顧慮的了。

    好奇心撓得瞿明哲心癢，他破罐子破摔地直言道：“我聽到了，前天你對周恒軒說不要喜歡宴陽雲。”

    陸予哽了一下：“我沒看到你。”

    “你喝醉了，我等你睡著了才出去的。”瞿明哲手指不安地摩挲著褲子口袋，“就，怕你尷尬。”

    陸予冷淡道：“現在就無所謂了？”

    “……”

    電梯門緩慢地打開，陸續走下來幾個他們不認識的學生，裏麵很快就空了。

    “我不喜歡他。”陸予走進電梯，手指摁下數字1，“我那麽說，隻是覺得他們兩個不適合，周恒軒條件那麽好，何必吊死在一棵樹上。”

    瞿明哲嘀咕道：“你當時不才認識周恒軒一天嗎，幹什麽這麽偏心他啊。”

    陸予聽了，感覺思維突然清明了不少。

    可能是因為看過周恒軒的一生，知道他在事業上有多努力，知道他為了得到宴陽雲都做了些什麽事情，也知道他得到了多麽慘痛的結局。

    周恒軒確實是反派不假，但在這個一切還沒開始的節點，陸予下意識地、總覺得還有挽回的餘地。

    “但凡沒有愛上宴陽雲”。這是他在看書的時候無數次想過的事情，所以在穿書之後，也不由自主地代入了這份假設。

    瞿明哲說得是對的，周恒軒反反複複的試探讓他的大腦徹底亂了。

    陸予豁然開朗，笑著說道：“又也許是我在偏心宴陽雲。”

    瞿明哲皺起眉頭：“你聽聽自己的話，邏輯順嗎？”

    陸予偏了一下頭：“順的。”

    走下電梯的時候，陸予語氣輕鬆地補充道：“提醒你一件事情，你今晚不熬夜寫完公司金融課的eay，明天ddl之前交不上。”

    “啊？！”瞿明哲大叫起來，拿出手機打開網絡學堂的作業欄，“公司金融有eay？！你怎麽知道的！！”

    還能為什麽，書中提到的。

    陸予隨口胡謅道：“做實驗偶然聽到的學弟學妹聊的。”

    瞿明哲哀鳴著打開宿舍群開始刷屏。

    十二月，部分專業的學生節已經開始了。

    走出何添樓還能看到欄杆上懸掛的學生節橫幅，陸予後知後覺地問道：“經管學院的學生節是在這個學期吧？你有參加什麽節目嗎？”

    瞿明哲不好意思地說：“我就拍了dv劇當個龍套，其他沒什麽了。化學係什麽時候啊？”

    陸予回答著上了車：“我們在下個學期。”

    上車的時候陸予動作一頓，看著裏麵的周恒軒心中感慨孽緣，竟是跑北京來都躲不開。後麵一排座放滿了拍攝道具，他沒有辦法，隻好坐到周恒軒旁邊。

    應該讓瞿明哲先上車的。他頭疼地想。

    瞿明哲看到他們兩個並肩坐下也覺得尷尬，還偏偏是左邊兩個座、隔著通道右邊隻有一個位置的設計。

    相較而來，陸予就比他自然得多：“好巧啊，出門了？”

    周恒軒回答道：“嗯，來這邊辦點事。”

    語畢，他又問道：“下學期怎麽了？”

    “感興趣啊。”陸予笑起，撐著座位扶手說，“學生節，瞿明哲專業在這個月，我們係的在夏天。”

    “以前參加過？”

    “……”陸予頓了頓，回答穿書前的情況，“嗯，都是幕後。”

    周恒軒黑得看不見底的眸子對準他的：“沒唱歌。”

    “你們怎麽回事。”陸予笑起來，“怎麽都搞得要送我歌手出道似的。”

    周恒軒平靜地回答道：“也不是不行。”

    陸予斂了笑意，認真道：“我心領了。你呢，來這邊辦什麽事情。”

    “公司和t大合作，有一部我主演的電影下周在校內播，叫《繁星之下》。”周恒軒淺笑著解釋，“我會來。”

    陸予不清不淡地回答道：“恭喜，又要多一批年輕粉絲了。”

    “你也要來。”

    陸予側頭，不解道：“我為什麽要來？”

    夕陽在遮陽貼中變了色彩，像一輪滿月。周恒軒胳膊肘抵在窗沿，纖長的手指虛虛地撐著下巴，青年似笑非笑：“我用了許願券。”

    “和你一起去看電影。”

    陸予眼皮一跳：“那我——”

    “許願券不能疊加使用。”周恒軒悠悠地打斷道。

    陸予不發一言地凝視著對方戲謔的眸子，片刻後，挑釁地笑起來：“行，那位置我來選。”

    周恒軒像是被他逗笑，一雙桃花眼彎了彎：“可以。”

    副駕駛上的工作人員小心地提醒道：“位置要連著噢。”

    周恒軒這次是真的笑了，唇齒間泄出一縷愉快的氣聲。

    嘖。

    陸予頓時泄了力，拿出手機打開微博，意外地在熱搜看到了周恒軒和自己的名字。他不解地揚出一點尾音，本來要當沒看到，周恒軒補了一句：“不看看？”

    陸予隨口道：“是先行預告片吧。”

    周恒軒回答說：“不一定。”

    被說到這個份上了，陸予隻好點進去看一下，第一條就是周恒軒自己發的微博。

    周恒軒v：

    順路來接人。[/圖片]

    照片明顯是隨便拍的，有點糊，對焦在一點點的半透明袋子上，裏麵是兩杯奶茶，背景遭到虛化依然能看得清是t大校門口。

    陸予忽地笑起來，像個要做惡作劇的少年。他用指腹滑動屏幕掃視熱評，像是在找什麽東西：“這麽客氣啊，奶茶呢？”

    瞿明哲窒息道：“重點歪哪去了。”

    周恒軒這才把敞著的大衣攏了一下，將身邊的一杯奶茶遞給陸予。

    陸予勾手道：“還有一杯呢？”

    周恒軒晃了晃旁邊隻剩一小半的奶茶：“我喝了。”

    果然。

    陸予愉悅地將奶茶不容置喙地塞到瞿明哲手裏：“你良心呢，接瞿明哲不給我買。”

    周恒軒一怔，挑眉道：“你說什麽？”

    瞿明哲瞳孔地震，手裏分明是常溫奶茶，卻比燙手山芋還要難捧：“不是，學長，我——”

    “影帝的一番好意，喝了吧。”陸予笑著看向周恒軒，“我乳糖不耐，喝不得奶茶。”

    周恒軒安靜地看著對方。

    陸予收回眼神，終於找到他想找的評論，點了一個讚，順帶轉發。

    陸_轉發有機給個機會：萬一是來接瞿明哲的呢（狗頭）。

    陸予收了手機，朝周恒軒和善地笑笑，後者也溫和地笑起。

    不是想脫離劇本嗎？

    放心，我都能幫你扯回原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