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達別墅時已是星空閃爍。

    率先做個人訪談的是周恒軒，這個時候陸予和瞿明哲被帶到化妝間打扮。

    陸予皮膚比粉底色號要白，甚至不需要遮瑕。化妝師跟他麵麵相覷，手輪流拿起大小不一的刷子，又尷尬地一一放下，很是迷茫，感覺怎麽動都是畫蛇添足。

    青年整張臉最漂亮的地方就是那雙眼睛，睫毛濃密得根本不需要畫眼線，一雙淺色的眸子水靈靈的，像是天生含著光芒。

    就怪讓人心動的。

    中年婦女走過來，拍拍化妝師的肩膀道：“沒地方動就別動了，周恒軒不也是天天素顏出鏡。我來吧。”

    化妝師立刻恭敬地退開，說道：“好的，麻煩老師了。”

    中年婦女蹲了蹲，抬起陸予的下巴看了一會，滿足地點頭道：“確實是長得靚。我叫尹佩珍，以後應該會有不少合作的機會，多多指教了。”

    她說著拿起眉筆，給陸予輕輕地刷著。

    “請多指教。”陸予笑起，“但是合作機會應該不會多吧。”

    “我呢，在這個圈子待了幾十年，誰會進來、誰不會進來，我自詡看得很準。”尹佩珍笑著拿起眼影，“往我額頭的方向看，對，往上一點，臉不動。”

    她在陸予眼尾下輕輕地勾勒，說：“娛樂圈這地方誘惑多，對有才華的、有顏值的，尤其如此。但就像沼澤一樣，一隻腳踏進來，整個人就容易往下陷。想要逃出去也好，走得正也罷，都需要超乎常人的意誌力。”

    “金錢、名聲、周圍人堪稱盲目的讚美，都會把你捧上巔峰。”尹佩珍放下眼影刷，又換了個更小的刷子沾了點口紅，“但隨之而來的就是鋪天蓋地的黑暗。輿論、壓力、亦或其他，一些你走上坡路時沒看到的東西，在巔峰處就能看得異常清晰。所以我看到像你這樣剛接觸娛樂圈的、長相漂亮的素人，總想多那麽一嘴，也算是給個提醒。”

    尹佩珍抽出一張紙，疊起來後抵到陸予的唇間，示意對方抿一下。

    陸予不習慣地一抿，緩慢地鬆開紙。他看到尹佩珍笑起來，輕輕地捏了一下他的臉頰，神情複雜地歎息道。

    ——“臉啊，是娛樂圈裏最不值錢的東西。”

    她示意發型師給陸予理一下頭發，但依然靠在化妝桌上，對他說：“我聽說你唱歌很好，如果真要走上歌手的路，一定要保護好自己。有什麽不懂的、害怕的，你就問問小軒。”

    陸予身後站著手持拉直板的發型師，隔著頭發都能感受到板上的熱浪。陸予根本不敢動，眼睛卻疑惑地看向尹佩珍：“小軒？”

    “恒軒啊。”尹佩珍掩著嘴巴笑起來，“我是恒軒媽媽的高中同學，當年她結婚的時候，婚紗妝還是我給她畫的，可真是太漂亮了。恒軒那雙桃花眼像他媽媽。”

    “所以我比任何人都要反對恒軒踏入娛樂圈。”尹佩珍說著站起身，朝問進度的工作人員點了點頭，“好在恒軒比誰都要穩當。我隻是偶爾會好奇，到底是什麽吸引了他走上這條道路。”

    陸予問道：“他不是被星探挖掘的嗎？”

    “是啊。”尹佩珍笑說，“可他還是堅持了這麽久，那自然是有能留住他的地方。”

    化妝間又走進一個工作人員，揚聲問道：“瞿明哲和陸予誰能更快結束？”

    發型師喊道：“陸予先，很快！”

    “那先準備陸予那邊的備采了！”

    “好的！”

    尹佩珍八卦地看向陸予：“最近小軒有生氣多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了喜歡的人。”

    陸予也不好對著長輩說大實話，模糊著回答道：“也許吧。”

    尹佩珍拐著尾音說：“我很看好你們喔~”

    語畢，化妝間裏的工作人員們都善意地笑起來，陸予隻好苦笑。

    發型師也忍不住八卦道：“說來你今天為什麽給那條評論點讚啊？怎麽看周恒軒都是去接你的嘛。”

    陸予無奈地歎笑起來：“怎麽就不能是瞿明哲了，事實上那奶茶就是他喝和周恒軒兩個人喝的，根本沒給我買。”

    “啊？！”瞿明哲的喝聲比大家的驚訝聲更大，“我今天在車上沒給噎死好嗎！啥味兒都沒嚐出來！”

    發型師不解道：“對呀，瞿明哲和周恒軒不都是乾組嗎？”

    “分組別卡那麽死，說到底也就是個參照。”陸予滿嘴開火車，“男人這東西說不好的。”

    化妝間又一次笑起，隻有瞿明哲青了一張臉。

    方才在車上，一邊是來自學長笑裏藏刀的威壓，另一邊是周恒軒對他的無視，宛如奶茶隻是被扔到垃圾桶裏了一樣。

    他在那種氛圍裏顫抖著吸珍珠，好幾次被嗆成豌豆射手。

    他反正是對這兩個人有ptd了。

    陸予的拍攝場景和周恒軒是對著的，可能是為了節省時間，節目組幹脆找了不同的地方同時進行。

    他走過去的時候看了一眼那人。周恒軒一張臉高冷得不似往常，回答得體、自然、卻又壞心眼。

    他知道粉絲想聽什麽，但就是要繞開講，且不給剪刀手發揮的餘地，非常專業。

    明明他對自己還是挺愛笑的。陸予想。

    可這份餘裕沒能持續很久。

    他坐到木椅上，被照明和打光板晃得眯了一下眼睛，較長的等待時間中，他不禁雙眸失了焦，一時不知道該往哪邊看，呼吸略顯急促。

    又要想起舞台的事情了。他雙手緊握讓自己保持理智。

    別想了。

    別想了。

    “咚咚咚咚。”

    “小予不用緊張呀，看我這邊~”

    他聽到王淼淼的聲音看向鏡頭後，那女生竟是拿了一個撥浪鼓在轉。

    陸予瞬間就笑出聲來，那股難言的緊張也散了去：“我又不是小孩子。”

    攝影組都笑起，跟鏡導演清了清嗓子，提醒道：“別拿這種會發出聲音的。”

    王淼淼吐了吐舌，收起撥浪鼓又蹲下在箱子裏找了找，拿了個小熊玩偶又晃起來。

    跟鏡導演拍了拍手：“那我們開始了。”

    節目組工作人員立刻安靜下來，將鏡頭從三個角度對準陸予。

    今天意外得不太冷。

    於是為了畫麵美觀，周恒軒和陸予被安排在室外拍攝，衣服裏麵被服裝組貼了不少暖寶寶，反倒搞得有些熱。

    刻意弄一個對稱的背景，應該就是想主推他們兩個。陸予有些頭疼地想。

    、可以說一下你的理想型嗎？

    陸予想了想，得避開周恒軒才好：“不確定，但希望是一個……有安全感的人吧。”

    、有安全感的人是指？

    陸予回答說：“就是能夠讓我放心地把危險刀具放在麵前的人。”

    、是不是受過很多苦？

    周恒軒確實讓我受了不少不需要的苦。他如是想著剛要作答，卻意識到節目組看向他的眼神都帶了些憐憫。

    陸予一愣，說：“我沒太明白您的意思。”

    、因為你家境情況大家都明白，是不是正因為如此，你才更渴望得到安全感？

    陸予了然地“噢”了一聲，須臾又輕笑起來。

    他早就不是過年時孤苦伶仃地在家裏抱著膝蓋發呆的年齡了。

    學生時期確實是難熬的，他年齡還小，不僅沒有辦法去打工，也很難承受無人問津的、必須自己參加的家長會。其他等等，數不清的細節都在時不時地刺痛著他年幼的心。

    但上了大學之後就好了不少，他可以去打工認識很多人，跨年也有不少不回家的學生，舍友會照顧他的生日，甚至樓長都會給他一句祝福，班主任也會給他發一個小小的紅包和祝福。

    痛嗎？那自然是痛過的，割心又難捱。

    但現在，他能知道自己被愛著、關照著。

    潰瘍的傷口便開始慢慢地好轉。

    有些痛苦是消除不掉的，可也是能緩和的。

    他敢於接受這樣的自己。

    於是他淡淡地回答道：“還好。”

    接下來跟鏡導演又問了一些深入的問題，他不知道書中的他自己有沒有得到過同樣的待遇，但想來應該是比曾經的他要順坦一些的。於是他摸索著回憶，替原身感謝了很多人。

    、你在第一天就和當紅影帝周恒軒互選，是什麽心情？

    陸予的視線忍不住看向了人群後的周恒軒，非常放鬆地坐在鏡頭前，一雙長腿一伸一屈，也不知道能不能被鏡頭容納。

    陸予收回視線，好笑道：“誰能想到影帝會來參加戀綜呢。”

    、周恒軒在泳池裏將你橫抱下水時，是什麽心情？

    開始了。

    陸予露出無奈的表情：“嚇人。”

    、再詳細一點？

    陸予一臉無辜地補充道：“很嚇人。”

    休想拿我和周恒軒剪出下一個預告片。

    王淼淼悄悄戳了戳旁邊的人，嘀咕道：“怎麽說話和周恒軒訪談一個樣。”

    “噓。”

    、周恒軒將許願券用在了和你一起去t大看電影這件事情上，你說你要自己選擇位置，請問是想選哪裏？

    聽罷，陸予揚起嘴角，笑靨繾綣勾人。

    他抬眸，看到已經做完訪談的周恒軒拒絕了服裝組遞來的羽絨服，手裏靈活地把玩著一個暖寶寶，看起來確實熱到了。

    周恒軒隔著人群宛如心有靈犀似的朝他看來，笑得蠱惑人心。

    看著那張俊臉，陸予和善地回答說。

    “陰暗的小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