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午的自由時間，大家都在做自己的事情。陸予看著論文，又一次忍不住放空。

    他長歎了一口氣，不再打算強迫自己。他側眸看向宴陽雲，青年手指在筆記本電腦飛舞，一副文思泉湧舍我其誰的魄力。他忍俊不禁，並沒有打斷對方起舞的靈感，安靜地站起身離開了書房。

    他走去客廳，瞿明哲和宋錦程正在電視機前玩wii，餘繁正在和周恒軒討論一些什麽事情，看起來頗為嚴肅。

    陸予一時不知道該何去何從，迷茫地看向水族館。

    不如去外麵遛狗，或者去上麵賞鳥……

    “陸予。”

    陸予聞聲看去，周恒軒朝他勾了勾手：“你來。”

    他閑著也是無事，便走過去坐到對麵：“怎麽了？”

    “看這個。”餘繁將平板轉了半圈遞給他，陸予定睛一瞧，是節目開播前的幾張先行劇照。

    正中間的照片裏，他和周恒軒正麵對麵坐在圖書館中，一個人開著筆記本電腦，一個人拿著書。電腦屏幕的熒光讓陸予的臉有些朦朧，被周恒軒彈過去的筆正抵在他的指尖前，二者在暖黃光裏相視，曖昧得讓人呼吸都緩下來。

    【啊啊啊啊哥哥哥哥！】

    【天啊他倆真的一個相視就黏黏糊糊！】

    【我第一次還沒首播就嗑得醉生夢死。】

    【謝謝小予圓了我的夢想，讓我看到這個死活不肯接愛情戲的人談起戀愛是什麽樣的。（裂開）】

    【檸檬樹下你和我。（裂開）】

    【嗚嗚嗚青春校園愛情既視感。】

    陸予挑眉看向周恒軒：“讓我看這個是……？”

    周恒軒淺笑道：“炫耀。”

    “炫耀什麽？”

    “炫耀我在追的人，他很好看。”

    oop。

    咬到舌頭了。

    陸予忍著舌尖傳來的劇痛，搓了搓自己身上的雞皮疙瘩，問：“誰教你的台詞。”

    周恒軒無辜地歪了一下頭。

    陸予幽幽道：“宴陽雲是吧。”

    周恒軒的表情更無辜了。

    他的手機屏幕突然亮起來，周恒軒迅速伸手將手機反扣在桌麵上，陸予還是眼尖地看到了“宴陽雲”三個字。

    “好啊。”陸予玩味地打量周恒軒，“我說他在那裏狂寫，合著是在給你寫台詞。”

    陸予看向餘繁，後者哭笑不得地移開視線。

    又不是那個讓我遠離周恒軒的你了是吧，餘繁。這主角白疼這麽久了。

    陸予好笑地拿起一顆咖啡味兒的糖放進嘴裏，對餘繁道：“你也不攔著點。我看你們兩個一臉嚴肅地在聊，還以為在說什麽工作上的事情。”

    “要說的話，確實是工作。”周恒軒說，“戀綜。”

    ……好像也是。陸予想。

    “下雪了。”餘繁道。

    陸予抬頭看向窗外，雪花茫茫地飄落，輕柔地撞到玻璃上。

    “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餘繁喃喃道，“我還以為不會下了呢。”

    不僅會下，還會積得很厚。陸予安靜地看著雪天，沒有說什麽。

    大廳裏，宋錦程餘光看到雪花立刻丟下wii衝上去拿單反，留下瞿明哲一個人在雙人遊戲裏哀鳴。

    陸予側眸看向周恒軒，看到對方深如枯井的漆黑眸子和略顯緊繃的下顎線。周恒軒少見地沒有注意到他的視線，而是諱莫如深地凝望著雪花，像是在看一個仇人。

    見狀，陸予有些意外地睜大了雙眼。

    這讓他回想起故事的原結局，周恒軒是死在了雪中不假，可周恒軒又不知道這件事情。

    他的這份仇意從何而來……？

    見對方逐漸沉浸於自己的情緒裏，陸予小心地喚道：“周恒軒？”

    青年如夢初醒，有些朦朧地看著陸予，須臾才恢複正常的神色。

    陸予眨了眨眼，問道：“……你不喜歡雪？”

    “還行，沒什麽感覺。”周恒軒回答他。

    嘴裏的糖塊被陸予輕輕地咬碎，發出清脆的破裂聲。

    “但我討厭十二月的初雪。”周恒軒說，“很討厭。”

    餘繁也露出意外的神情，認識多年他還是第一次知道這件事情。周恒軒深深地看了一會陸予，須臾，又像是失了興致似的起身上了樓，留下陸予和餘繁在圓桌兩側麵麵相覷。

    雪越下越大，初雪上了熱搜。

    所有嘉賓吃過晚飯，便按照乾組的投票情況分組進了家庭影院似的小房間。陸予和周恒軒兩個人隨意地坐到沙發上，調整了一下椅背。

    大屏幕垂掛在牆上，畫質沒有電視機那麽清晰，但貴在氛圍感強。牆邊還有壁爐，亮著赭紅色的光芒，頭頂的燈光被調暗，用於直播的相機被放置在斜前方，陸予接過可以與觀眾溝通的平板。

    嘉賓和觀眾一起觀看節目是一個亮點。由於彈幕有不確定性，因而不能在電視機上播出。但節目組設置了直播間，設出多個平行子頻道，每一組嘉賓的觀看情況都能看到，觀眾便能和嘉賓實時溝通。

    彈幕內容會被嚴格把控，且皆為實名製，以免對嘉賓的心理狀態造成不良影響。

    【小予小予！】

    【周周！周周媽媽來了！！】

    【周周，你有沒有搞幺蛾子啊，我周陸cp還沒涼吧（狗頭）。】

    【我還記得上一次直播，餘繁要拆我cp時的驚心動魄。】

    【他倆躺在沙發上，四舍五入就是同床共枕了！】

    【你小心被封號。（doe）】

    陸予看向周恒軒，後者困惑地回望並給了他一個安撫性質的微笑，哪裏還有看到初雪時陰鬱的神情。於是陸予便也不再多想，拿起平板嚐試互動。

    陸予：i。

    【i寶貝！！！】

    【我的寶——】

    【小予啾啾啾！小予小予性別不要卡那麽死，看看我怎麽樣！（狗頭保命）】

    陸予：哈哈哈，我們可以先聊一聊。

    【？】

    【？？？】

    【？我會當真的。】

    周恒軒：？

    【錯了錯了。】

    【周周，周周你看看我！！】

    陸予側頭，周恒軒隨手就把自己的平板扣回了一邊，默默地吃了一顆爆米花。

    【周——周——】

    【不要啊，不要放下平板嗚嗚嗚嗚，你營業一下啊。】

    【周粉日常。】

    陸予被鋼琴曲吸引了注意力，抬頭看向大屏幕。前麵的劇情其實沒有什麽新穎的地方，不過就是幾個主持人聊著天，把每一個嘉賓都誇成神仙，甚至於最開始的才藝展示都經過了一定程度的剪輯。

    他這才看到周恒軒在幕布裏麵的狀態。

    他的手很大，骨節分明，彈鋼琴的人摁琴鍵力道總會大一點。手指在黑白的鍵盤上飛舞，電子琴輕微地晃動著，他的視線卻沒有對準譜子，而是虛虛地聚焦在鋼琴的某一點上，顯得優雅而從容。

    和夏晗互換了表演內容的周恒軒，從一開始就讓他失去了餘裕。

    他看到自己不假思索地選了周恒軒，畫麵一切，周恒軒的視線剛好掃過幕布上的帽衫身影，像是遇到了熟人一般揚起了愉快的笑意。

    【kdlkdl！！】

    【霧草周恒軒居然還有餘力去看直播平板？】

    【所以周恒軒是對陸予的帽衫一見鍾情？（狗頭）】

    【衛衣深藏功與名。】

    【周衛cp嗑起來！（混亂邪惡）】

    【你有病jp】

    【人不能，至少不應該。】

    宴陽雲詩朗誦時，邱瓊嘲諷性地嗤笑，陸予正好不甚理解地看向了六號幕布——邱瓊的方向。陸予這才回憶起這件事情，在他眼裏，莎士比亞的詩歌根本就沒有笑點。

    【……】

    【暴露邱瓊不知道這是莎士比亞了。】

    【笑我宴陽雲，你看過的書怕不是還沒我大神寫過的劇本多（暴怒）。】

    【小予瞪過去的時候好a，愛了！】

    【小予生氣了？】

    倒也不至於生氣。陸予想，隻是不太理解罷了。

    節目組還是知道搞事的。中間好幾個節目都被剪得很短，卻放大了邱瓊和陸予的唱歌表演，經過剪輯後仿佛他們二人從一開始就在針鋒相對。對此陸予頭疼地揉揉太陽穴。

    他怕的就是這個，更何況他們兩個還是舍友，要想靠剪輯激化矛盾實在是太容易了，所以才想著對邱瓊好一點，免得被惡剪，對雙方都百害而無一利。

    可看來還是沒能逃過一劫，導火索應該是割到手指的那一次。他想。

    邱瓊在原作裏真的是徹頭徹尾的炮灰，後麵還會扯餘繁的後腿。他沒能爭取到夏晗的歌導致公司認為供他上節目的錢都打了水漂，便將其放棄，邱瓊所在的萬星娛樂分公司因赤字被關閉。

    邱瓊為了名利找上萬星娛樂ceo萬亦承，成為萬亦承攻擊餘繁的晨曉娛樂的棋子。而剛上任ceo的餘繁根基不穩更是受了不少苦。

    如果說周恒軒是感情上的反派，萬亦承便是事業上的反派。畢竟周恒軒是不屑於在工作上給人使絆子的，而這個萬亦承可是個徹頭徹尾的壞茬。

    萬星娛樂和晨曉娛樂是娛樂公司雙巨頭，萬亦承野心又重，兩家對上是遲早的事情。但如果能讓邱瓊得到一個機會，不僅能救他一命，更能為餘繁爭取到時間，何樂而不為。

    但從邱瓊在水新語麵前耍大牌看來，這一步是走不成了。他到這裏已經是仁至義盡，接下來的造化隻能是看他了。

    希望他不會在原小說中那般，扯著餘繁痛哭流涕，喊著“但凡有一個人能給我一次機會”給他惹是生非了。

    畢竟他所渴望的機會已經給到了。

    感化一個人可太難了，邱瓊都這麽難搞，萬亦承就更不用想了。

    這麽看來，周恒軒簡直是反派中的一束光。

    念此，陸予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怎麽了？”

    陸予看向周恒軒，歎笑道：“沒有。”

    周恒軒把爆米花往他那邊推了推：“吃點？”

    “謝謝。”陸予心情複雜地往嘴裏塞了兩顆，驚喜道，“鹹口的啊。”

    周恒軒拿起紅酒倒到自己的高腳杯裏，說：“你不是不喜歡吃甜的嗎，我就拿了鹹口。反正我也不愛吃甜的，剛好。”

    “又要有一群人為你的細心感動了，周影帝。”陸予笑起來，又吃了兩顆低頭看向平板。

    【嗚嗚嗚周周你好甜——】

    【但凡我男朋友有周恒軒一半細心，我也不至於吃降血壓的藥。】

    【周周，周周我教你說情話！“看著你，爆米花都是甜的。為你的瞳仁，幹杯。”】

    【？】

    【？？你可別誤人子弟了。】

    【打開直播間被前麵的姐妹油得劈叉。】

    【？等會，陸予不要看彈幕，不要！！】

    【這個不能學啊！！！！】

    【小予別學這個！！！】

    【小予看節目，看這個人唱得好好聽！】

    【沒錯就是你自己jp】

    節目依然播著陸予的才藝展示。

    他被彈幕逗得肩膀直顫，玩心一起就伸手拿過一個高腳杯，朝著周恒軒的眼睛抬起來，揶揄道：“看著你，爆米花都是甜的，為你的瞳仁，幹杯。”

    他說完被自己惡心得不行，剛要放下酒杯就聽清脆的一聲響，手裏的高腳杯震了震，紅酒蕩起微波。

    他複而抬眸，周恒軒眼神溫柔得像一片霏霏細雨。

    “幹杯。”

    在他的歌聲裏，周恒軒的聲音宛如大提琴的和聲，低沉、清晰，勾起葡萄酒醉人的醇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