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已經化了，隻在路沿或樹下留下一點蹤跡，溫度一降再降。

    節目組反複強調穿得好看一點，畢竟是去t大，可謂是熱度翻倍。

    之前都是在節目自身的拍攝範圍內進行約會，就算出去也是包場，但這次是要到公眾眼前去，節目組難免有些擔憂，千叮萬囑要在少兒可觀看範圍內營銷。陸予哭笑不得，也不知少兒指的是誰，怕不是學校老師的孩子們。

    陸予在空空蕩蕩的衣櫥裏翻來找去，半天後才一臉驕傲地找出一條深色牛仔褲和院係加絨棒球服。

    服裝助理問他：“你這是？”

    “院服。”陸予理直氣壯地說，“保暖，還時髦。”

    節目組看了當場去世，在理工男陸某拿出格子襯衫套頭上之前，急忙讓服裝助理掏出好幾套花裏胡哨到可以與idol打歌服相媲美的衣服，嚇得陸予連連後退。

    “小予，你過來！”

    “不是，太花哨了！怎麽還有屁簾啊！！”

    “小予，來，沒關係的。”

    “為什麽還有亮片！不行，這學校你們隻去一次也就罷了，我還要在那讀書的，我日子怎麽過啊！”

    “牛仔褲總行了吧，雖然是破洞的。”

    “這洞為什麽開這麽大！這也太靠上了，等會，我大腿好冷，前後都好冷。”

    服裝助理垮下臉來，不高興道：“你好多事兒哦——！”

    “我事兒多？！”陸予捂著破洞牛仔褲上的大洞，別說大腿，內褲邊緣都快露出來了，“你說你這些衣服合不合理！”

    “可是我好不容易找到你這麽好打扮的——原石。”服裝助理手指像八爪魚一樣動了動，糾結措辭，“我可不是要好好炫一下技？”

    “炫技？！”

    “好吧好吧，給你找個更保守一點的。拿你沒辦法，噢，這個遮得最嚴實。”服裝助理掏出長裙，“給你講，最近超模走秀都——”

    “別忽悠我。”陸予耳朵紅得滴血，“絕對不行！我們要去的是學校！！我、還要、繼續讀書的、學校！！”

    瞿明哲本想回房間躺會，打開門就看到陸予半蹲著捂大腿的背影，可樂差點沒噴出來。

    “……瑪、瑪麗蓮夢露？”

    “滾出去！！”

    瞿明哲被糊了一臉長裙，門在他鼻子跟前嘭得一聲被狠狠摔上。

    他在口哨聲中把裙子扒拉下來側頭，看到宴陽雲和夏晗捂著嘴巴一臉“尊重、祝福”。

    瞿明哲：“能不能解釋一下你們的表情。”

    宴陽雲搖頭。

    夏晗開口直言道：“你有穿裙子的權利，但請尊重我們的視力健康。”

    瞿明哲：“我沒有那種癖好！！！”

    最終服裝助理狠狠咋舌，把人當做奇跡予予打扮了老半天，總算是打扮得像個雜誌封麵的帥氣文藝青年，仙得走路自帶風。

    雖然陸予覺得寒冬十二月也不需要自帶風。

    陸予坐上車的時候人已經快累吐了，也不管衣服會不會皺，整個人癱倒在座位上。

    周恒軒好笑道：“不就換個衣服，累成這樣。”

    陸予崩潰地伸出雙手比劃：“她們拿的衣服數量比我衣櫃裏的衣服總量還多，一個比一個——就、你懂吧，我穿上去之前永遠猜不到它的洞會開在哪裏、會開多大。這還得排列組合，你知道嗎！排列組——”

    他說到一半對上周恒軒笑而不語的神情，頹力地說：“對，你習慣了。”

    周恒軒笑著給他把領子理好：“練練，以後速度就上去了。”

    “我練這個是要去當模特嗎？”陸予嘟囔道，“還不如去練練炒菜更實在。”

    “炒成那樣已經不錯了。”周恒軒放下手，幹脆側坐在椅子上撐著頭看他，“我又不是給周家招聘主廚，我要的是媳婦。”

    陸予無語道：“你進度夠快的，這都到周家媳婦去了。問過我的意見沒有？”

    周恒軒深深地看著他，笑意越來越濃但並沒有說任何話語。陸予在突兀的寂靜中側頭，剛好對上這人揶揄的神情，周恒軒還朝他揚了一下眉毛，陸予立馬懂了。

    就是在暗指昨天他沒推開周恒軒的事情。

    陸予惱羞成怒，又不好說太多，畢竟昨晚的事情沒有鏡頭拍攝。

    他承認是自己默許了，但說白了越界的不是對方嗎？幹什麽笑得像隻偷了腥的狐狸。

    他惡狠狠地說：“最後一期之前誰都說不好。”

    周恒軒絲毫沒感覺到壓力，笑眯眯地點點頭：“好，我陪你。”

    這個動詞用得。

    陸予再一次體會到了語言的蒼白無力，以及人不要臉天下無敵的真道理。

    學堂門口已經排了一截長長的隊伍，陸予帶著周恒軒和節目組，熟門熟路地從側方工作人員通道走進去。

    坐上電梯後，周恒軒道：“你挺熟悉這裏。”

    陸予回答他：“之前打工做過不少校內兼職，大多都是幕後跑腿，就熟悉了。”

    陸予定的位置確實很偏僻。

    學堂的設計有點像看戲劇的劇院設計，以一樓階梯上升的座位為主，二樓也有小半圈位置，一行隻夠一到三個人入座，雖然觀影角度不好，但對小情侶們而言應該是更好的選擇。

    二樓過道比較窄，陸予走在周恒軒半步之前，說：“本來學堂大多是用來看節目的，比方說阿卡貝拉、音樂劇什麽的。偶爾也會像這樣把幕布放下來大家一起看電影。”

    “學生卡買票會便宜一些，我也聽說今天的收入要都拿去捐款了。”在莫名的緊張感下，陸予忍不住多說兩句打破寂靜，頓了頓又接道，“挺好的。”

    為什麽什麽話都不回，明明平時廢話和騷話一片片的。陸予沒脾氣地想。

    他走到相連的兩個位置旁邊，這才抬頭看對方：“你坐裏麵還是我坐裏麵？”

    周恒軒淺笑道：“你進去吧。”

    “行。”

    節目組開始在前麵椅背上固定鏡頭，忙前忙後地準備全程跟拍。

    周恒軒待陸予落座才坐到對方身邊，好笑道：“是我的電影要播，你在緊張什麽。”

    “……不知道，就是緊張。”陸予手指在扶手上點了點，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

    周恒軒笑而不語，抬頭看向有些刺眼的燈光。

    跟拍導演拿著一張紙走過來，對兩個人說：“我提前和你們說一下，等電影結束之後，主持人會讓你們上去說兩句，不用緊張，主持人不會太為難你們的，最多就是帶著大家起個哄。”

    陸予心裏一緊，急忙確認道：“隻有訪談是嗎？”

    跟拍導演點頭說：“沒錯，不會多久，聊兩句而已。”

    “導演，麻煩來一下！”

    “好！！”跟拍導演喊完，又朝他們說了一句，“總之拜托你們了！”

    “導演！”陸予急忙站起身喚了一聲，跟拍導演擺擺手揚聲喊了一句“過會兒！馬上回來！”就頭也不回地跑開了。

    陸予輕歎了一口氣，有些糾結地坐下來，眉頭緊蹙，視線一直聚焦在跟拍導演離開的方向。

    他沒聽說需要上台。

    學生開始陸陸續續入場，四處張望後朝他們的方向尖叫起來，隨著時間的流逝，陸予罕見地焦躁起來，像是坐不穩似的一直往門口的方向看。

    周恒軒不做聲地看在眼裏，陸予平時性格偏悠哉，雖然很容易被逗到炸毛，但也沒這麽急躁過。

    陸予拍了一下腿，站起身：“我去找一下導演。”

    “上哪裏去找，你知道他人在哪裏？”周恒軒抓住陸予的手腕，朝周圍問，“有沒有人知道導演的電話，打一下。”

    助理立刻抬起手來示意自己打，可反複撥了兩三次之後搖搖頭：“恒軒，打不通。”

    陸予跺了跺腳：“我得去找他。”

    周恒軒見狀蹙眉：“怎麽了？難得看你這麽焦躁，什麽事？”

    學生們還在一樓看著他們竊竊私語，甚至拿起手機拍起照，偶有學生高聲的起哄，他們都無心回應。

    “你先坐下。”周恒軒說，“這件事，我能不能替你解決？”

    陸予這才把視線移回周恒軒身上，他猶豫了一下，像是做足了心理預期，坐下來伸手握住對方的：“拜托你一件事情。”

    周恒軒挑眉：“說。”

    “如果到時候主持人讓我唱歌……”陸予咬了咬牙，“一定替我攔一下。我會拒絕，但是我身份也就這樣，說白了沒什麽話語權，怕到時候氣氛一上來，就很難推脫了。”

    周恒軒眼瞼微闔，緊緊地盯著對方：“為什麽？”

    陸予嘴巴抿了抿，須臾才道：“我有舞——”

    【嗶————】

    宣告電影準備開播的鈴聲響起，場內燈光暗下來，陸予嘴巴依然在張合。

    周恒軒朝陸予的方向靠近了一些，聽到對方說“所以我真的唱不了”。

    電影前是一個短短的演員問候錄像，陸予的聲音變得更加難以聽清。

    “我覺得讓我唱一首的可能性很高，真的很高。”陸予手上用了點力氣，聲音帶著不自知的懇求，“你幫幫我，求你。”

    周恒軒反握住對方的，先穩住對方的情緒。方才鈴聲太吵，他沒聽到陸予說自己唱不了的理由，但現在明顯不是一個追問的好時機。

    “沒關係。”他安撫近乎陷入恐慌情緒的對方，道，“先冷靜一點，慢慢呼吸。”

    陸予照著對方拍他手背的節奏，慢慢地緩下呼吸，片刻後才疲憊地垂頭靠到對方肩膀上。

    “你說過你會給我撐腰的。”他喃喃道。

    周恒軒輕笑，把下巴抵到對方的頭頂：“嗯，我說過。別怕，相信自己、也相信我。”

    陸予能感受到對方的喉結隨著吐出的話語上下劃過他的發絲，心情莫名地開始好轉。他閉上略顯酸痛的眼睛，讓自己醉在對方的保護網下。

    他沒想象過自己也能有一天，可以享受一個人的保護，可以在某個人的偏愛裏恃寵而驕。

    “謝謝你。”他說。

    周恒軒淺笑著用下巴壓了壓對方的頭，示意聽到了。

    陸予直起身，決定好好看電影，畢竟也是周恒軒的獲獎作品之一。

    演員致辭結束，電影終於拉開序幕。

    而他們的手一直牽著，直到電影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