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幽然。

    幾乎隻有那麽幾秒長的時間，可仍是猶如夢中驚醒，冥淵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麽的時候，幾乎是立刻放開了聞月白。

    方才在他為聞月白輸送靈力的時候，曾有那麽一刻他不自覺間停止了輸送——

    平日異常強大的自製力竟然在麵前的少年前失去了效用。

    對方是自己唯一的例外。

    冥淵忽然開始懷疑，自己當初的選擇是否真的正確。

    想到這裏，冥淵徑自將已經沒有大礙的聞月白送回了臨瀚宮。

    此時宮內巡視的宮眾更少了，到處都是靜悄悄。冥淵把聞月白送到床上的時候，根本無人察覺。

    而幾乎是一眨眼的工夫，冥淵便悄無聲息地消失了。

    聞月白看著空蕩蕩的床邊，隻能沉默。

    第二日一覺醒來，聞少宮主沒有照往日那般留在渡月軒中看書吃零嘴，而是起身去逛了靈田。

    平時負責灌溉靈田的宮眾聽說少宮主來了，紛紛打起精神來迎接，以為聞月白要提出什麽建設性意見。

    然而聞月白到了田頭卻走走停停，沒過多久就突然發起呆來，旁人還不敢輕易打擾他。

    最後聞月白“巡”了一圈，什麽意見也沒留下，又扭頭回去了。

    隻留下一群不知怎麽回事的宮眾。

    而此時的雲影殿。

    主殿中央擺放的那座月輪依舊皎潔，原本應該十分寂靜的殿內突然響起了近似於齒輪轉動的聲響。

    一道墨色的身影赫然出現殿中。

    冥淵緊緊注視著麵前緩緩轉動的月輪。

    月輪，終於開始轉動了。

    冥淵眸光漸冷。

    一隻身形頗為熟悉的猞猁突然拱開了殿門，擠了進來。

    “尊主，月輪？！”猞猁罕見地開了口，眼眸中竟也流露出了十分震驚的情緒。

    冥淵：“我要去一趟人界，你看好主殿。”

    猞猁恭敬地屈了屈身體，“是，尊主。”

    隨著主人的消失，猞猁的身形猛然變大了數倍，龐大的身軀橫亙在殿中，將身後的月輪牢牢地守護。

    殿門“嘭”的一聲，關上了。

    ……

    與此同時。

    整日無所事事的聞月白終於是讓沐大閣主看不下去了，幹脆把他抓來翻閱宮內的賬本。

    桌案上的賬本摞得比聞月白的頭頂都高，聞月白翻了幾本後，便又忍不住發起呆來，連小雪頂著沐子歸的瞪視送來的零嘴都沒動幾口。

    “少宮主有何心事？”沐子歸隻覺堂堂臨瀚宮少宮主怎能整日這般失魂落魄，忍不住開口問道。

    聞月白反應過來後，手指又重新開始對著賬本翻來翻去，嘴上搪塞道：“沒什麽，就是晚上沒睡好吧。”

    見沐子歸似乎還有話要說，聞月白搶先轉移了話題：“花禦容怎麽還沒回來呀？”

    之前沐子歸說他有私事。

    沐子歸知道聞月白是不想再繼續方才的話題，默歎一聲，最終還是隨他去了，“他在人界有一位好友，是從西南邊過來的巫醫，聽說是家鄉出了些事情，想找他幫忙。”

    “人界的好友？”聞月白難得來了興趣。

    仙凡有別，是天界九重天的普遍想法。沒想到花禦容卻在人界交了朋友。

    “他們應該認識有五十年了吧。”

    聞月白對這位巫醫朋友頓時肅然起敬，應該是頗有本事的人吧？否則照花禦容那種性子怎麽會願意與之相交五十年呢？

    “這幾年人界西南一帶連年災害，雨水太多，餓死了不少人。宮主先前還曾送過去一批宮裏的靈米。”沐子歸繼續道。

    聞月白想起在墨城的時候，也隱約聽百姓提起過雨水多的事，盡管墨城內部一片繁華，但其實也隻是因為資源大多集中在了墨城而已。

    ……

    在風閣翻了一下午的賬本，聞月白終於被沐子歸放回了渡月軒。

    回到自己的小窩，眼看著天色越來越暗，聞月白單手撐住自己的一邊臉頰靠坐在床頭，有點擔心。

    昨天他和冥淵好像有點尷尬。

    其實這麽久以來，他和冥淵做的親密之事決不止昨夜那點，可不知道為什麽就是前所未有的尷尬。

    有種本來處在一個微妙的平衡點狀態下，卻突然被打破了的感覺。

    為他輸送靈力，是出於害他中了天火毒的幾分愧疚。

    陪他練劍，是出於對他父親那份托付的回應。

    可昨夜那突然中止的靈力……？

    那時候冥淵會在想什麽呢？

    聞月白想著想著不小心睡著了，昨日第一次跟著冥淵練劍，身體還是有點吃不消的。

    等再醒來時，居然馬上就要到他們約定的練劍時間了。

    聞月白慣性使然地趕緊起了床，整理收拾了一番，可收拾完了又猛然想起昨天冥淵最後的反應。

    冥淵今夜還會過來嗎？

    胸前的古玉無甚反應。他也不好意思去戳人家。

    思來想去，聞月白決定還是自己主動去後山等冥淵，反正就算沒等來他也不會少塊肉。

    冬夜風寒，幽靜的後山小路上，一隻小狸花貓正在草叢中奮力奔跑。

    今天沒了那隻海東青的打擾，一路都很順利。

    聞月白到達後山時，天自然已經黑透了，冥淵還沒出現。

    約定的時間很快就到了，聞月白四處張望了半天，都沒察覺到冥淵的氣息。

    ……難道他真的不來了嗎？

    聞月白心裏一陣落寞，不過轉念一想也許冥淵是有點什麽事耽擱了。

    這樣想著，聞月白幹脆抽出了月瀾劍，照著昨日冥淵教給自己的那幾招，先自己練了起來。

    練過一輪過後，聞月白消耗了不少體力，便停下來調整氣息。

    抬頭再看看天空中的月亮，他知道時間早已經過了，可是冥淵依然沒有出現。

    聞月白呆呆地站了一會兒，額頭上忽然飄來一陣涼意，他伸手摸了摸，竟然是片薄薄的雪花。

    ——下雪了。

    剛開始雪還不大，雪花落到手心裏的那一瞬就融化了，聞月白站在原地，不時伸手去抓，就像是在和空中不斷飄來的片片雪花做著遊戲。

    玩累了，聞月白就坐在雪地中，後背靠的是那株老樹。

    時間不知過了多久。

    這樣苦等著，好像有點像個傻瓜，聞月白默默這樣想道。

    冥淵這次是真的不會過來了吧？連古玉都不理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