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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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墨城細雨連綿。

    隨著統治此地許久的墨門的倒下,墨城往日作為西南一帶數一數二大城的榮耀也已不複存在。

    連年的水災為西南的百姓帶來了數不盡的災難,這些年來唯有墨城因為墨門的強勢才能勉強不受其影響。

    而這,也是因為吸納了周遭不知多少大大小小的村鎮的資源才得以保障的。

    淅淅瀝瀝的雨聲不絕於耳。

    冥淵暗中守在墨門原先大本營的舊址,靜靜關注著這裏的一切。

    如今墨門已倒,墨城正是群龍無首之際,卻讓過來參加機甲大會的天山派撿了漏。

    盡管天山派的掌門未能親臨,卻派了門內的幾位大弟子作為心腹直奔而來,協助掌控墨城的局勢,大有接盤此地的勢頭。

    整個墨城,沒了墨城的機甲鳥,卻多了不少身著白毛大氅的天山人。

    眼下不遠處,正好是一位天山派的弟子在盯著當地百姓清理墨門附近的殘垣——這裏之前也被巨型機甲破壞了。

    周圍到處都是斷壁殘垣,有幸未被機甲毀掉的地方卻又受到了大火的波及,一片焦黑。林笙作為負責此處清理任務的天山派弟子,不時出聲指揮調度。

    冥淵也認出了他,此人之前與聞月白有過接觸。

    “老人家,清理之事本就需耗損體力,今日天氣又不好,你何必過來?”林笙偶然掃到一處角落,赫然發現那裏竟是一個上了年紀的老者在搬著石塊。

    老者佝僂著背,行動起來也僵硬,一看身子骨就不好,林笙看了一會兒隻覺心裏不是滋味,便朝對方走了過來。

    那老者仰起頭看向這位天山派的親傳弟子,幹瘦的臉上布滿了皺紋,“大人,每家都要出人,我唯一的兒子如今不在城裏……”

    “每……?”林笙下意識剛要開口質問和反駁,話卻生生卡在了喉嚨裏,擠不出來。

    無需多想就知道這必然是他那位大師兄過來後新頒的規定了。

    大師兄在門內威望頗高,尤其深受門內幾位長老青睞,這次更是被派來主持墨城留下來的攤子,權力自然是最高。

    林笙思慮再三,最終還是開口對老者道:“若有人問起,你就說是我讓你回去的,走吧。”

    說完,還輕拍了拍老者的後背,示意對方快點離開。

    老者聞言先是一愣,隨後又露出感激的笑容來,向林笙連著作揖——

    ……

    此處無礙。

    暗處的冥淵目睹了這一切,很快便閃身去了別處。

    墨城很大,盡管他可以放出神識來加快調查的進程,但是很容易引起這裏各方勢力的注意。

    眼前看似是天山派掌握了主動權,但實際上西南一帶的勢力錯綜複雜,墨門倒了,周邊的門派又如何肯輕易放棄這到手的肉?

    因而各家都派來了不少探子過來暗中調查。

    這些本就在冥淵的意料之中,然而真正令他在意的並不是這些。這些人界的門派如何風雲變幻,說到底與他並無本質的關聯,他並不完全在意。

    況且,若他事事關心和插手,才是真的要毀了人界。

    但,如果是關於“它”的——

    冥淵在墨城的核心區域快速探了一圈,果然如他預想的一般,墨門的殘部幾乎是一夜之間全部消失不見了。

    他甚至偽裝去找當地百姓打探了情報,可沒有人知道他們去了哪裏,又為何會消失。

    當日墨門雖然死傷慘重,更激起了百姓反抗的民憤,可總不會全部死絕。

    更何況,死也該有個屍首。

    但是冥淵卻始終沒發現他們的蹤跡,就好像從未存在過一樣。

    從天山派的行事風格來看,把墨門殘部遣散的可能性極低,剛才那個年輕修士手裏的權力顯然也沒有想象中大,行事頗有顧忌。

    想到大殿內開始緩緩轉動的月輪,冥淵知道,關於“它”的計劃一定已經開始有所行動了。

    有人在期望“它”的複活。

    冥淵眸色微涼,他看了看天色,時日已經不早,忽然想到那白衣少年此刻定是還在後山等候著他,心裏竟罕見地多了幾分急切。

    想到這裏,冥淵加快了行進的速度,迅速穿過了幾個小巷。既然墨門舊址無法探得新的消息,那便去尋那些潛進來的門派探子吧。

    夜色深沉。

    漸漸,耳畔的細碎雨聲不知何時就消失不見了。

    冥淵注視著地麵上的石磚,眼看著它們由鋪滿了雨水到一片澄淨。

    雨水也消失了,隻留下了石磚因為歲月留下的裂痕。

    周圍的夜色如墨一般,冥淵的腳下無聲,此處便徹底失了聲響,仿佛進入了一個全然沒有旁物的空蕩結界。

    冥淵不動聲色,繼續往前走去,忽然,眼前的石磚再度變換,重新鋪上了一層白雪,掩蓋了石磚原本的顏色。

    下雪了。

    冥淵感受到了周圍景象的不斷變化,他此刻不是在“墨城”了。

    眼前的景象愈發變得熟悉和真實。

    他回到臨瀚宮了。

    隻是這裏就像是籠罩著一層陰霾似的,讓人看不分明,直到他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素白的衣衫上,墨色的長發隨意地披散在了肩頭,纖瘦的少年跪坐在雪中,卻隻留給了他一個背影。

    聞月白。

    冥淵看到對方的那一刻,有那麽一瞬仿佛時間都靜止了。

    不知過了多久,終於,那白衣少年轉動了身子,露出一片仍被頭發遮掩著的側顏。

    “冥淵……”對方輕聲開口道。

    冥淵沒有應聲,隻是在安靜等待對方的後續。

    突然間,一道血色的翅膀自少年的後背硬生生抽了出來,隨即向著天空的更高處伸展開來。

    殷紅的血順著翅膀的邊沿流到了地上,瞬間和雪融為了一體。

    幾乎是不再有任何猶豫的,冥淵一道狠厲的掌風過去,直接擊碎了眼前的一切。

    碎掉的景象立時發出了支離破碎的聲音,聽起來煞是刺耳。

    ——淅淅瀝瀝。

    墨城的雨聲,回來了。

    意識到自己方才陷入了一段夢魘中,冥淵不由垂眸,雪中聞月白的那一幕似乎還流連在眼前。

    聞月白。

    ……

    與此同時。

    偌大的臨瀚宮後山,因為冥淵的缺席而顯得分外冷清。

    加上那不時飄落的雪花,聞月白孤身抱坐在大樹旁,形單影隻。

    縱使心裏還有期待,可等了這麽久的聞月白還是不禁要懷疑:冥淵是不會再來了。

    他在雪中坐了大概一個時辰了,頭頂已然蓋了一層說薄不薄、說厚不厚的雪。

    冥淵不是會輕易遲到的人,這時候了還沒有來,聞月白隻能猜測對方是真的不想來了。否則天上天下,能有什麽事可以牽絆住對方呢?

    抱膝而坐的聞月白根本感受不到屁股的寒涼,這副身體並沒有那麽弱,隻是這樣坐在雪地裏幹等,看著有點呆傻。

    思來想去,聞月白決定再等一小會兒,如果還沒來的話,他就自己練練,然後回去了。

    然而沒想到的是,就等那麽一小會兒的工夫,聞月白居然不知不覺間睡著了。

    他睡得很淺,隨便來個什麽人都能把他驚醒,可偏偏來的壓根就不是“隨便的人”。

    冥淵走路沒有聲音,連氣息都可很好地隱藏。

    許是受了先前那段夢魘的影響,冥淵這一次的行動更加無聲無息,整個臨瀚宮根本無一人能夠察覺。

    自然也包括麵前的聞月白。

    和夢境中的景象幾乎如出一轍,聞月白的身形纖瘦得和少年人一般,他安靜地坐在雪地中,一身白衣好像下一秒就要融化在雪中。

    “聞月白。”

    冥淵的心頭有那麽一瞬像是被什麽東西掐住了一般,他很少有這麽急切地先喚住對方,再現身的時候。

    一聲輕喚,淺睡中的聞月白迷迷糊糊地清醒過來,眼睛睜開的那一刻,一陣熟悉的冷香撲麵而來。

    聞月白隻覺自己被人猛地一扯,隨即被迫整張臉埋進了對方的胸口。

    對方的手掌撫住了他的腰身,宛如一道桎梏,將他的行動完全限製住了。

    聞月白終於完全清醒,頭頂積了許久的雪都開始“嘩啦啦”地往下掉,“……冥淵?!你終於來啦。”

    “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聞月白說著說著,聲音竟然有了幾分委屈。

    等得頭頂都長雪了。

    然而冥淵卻一直未說話,隻是順勢將他抱起。

    “哎?”聞月白一驚,“你要抱我去哪兒?”

    他又沒生病沒受傷的,幹嘛突然抱他?

    可惜冥淵根本不搭理他的話,隻是徑自抱著他回到了渡月軒,一路還躲過了不少巡邏的臨瀚宮手下。

    總算是被放下的聞月白立刻在床頭坐好,仰起腦袋看向麵前的男人。

    “出什麽事了嗎?”他覺得冥淵今天有點怪怪的。

    然而下一秒,聞月白的一邊臉頰就被對方寬大的手掌托住了。

    冥淵居高臨下地低下頭,靜靜注視著床上的聞月白,似乎要把他整個看上一遍,不落下任何一個角落。

    這視線侵略性太強,導致聞月白感受到了一絲不適,甚至想要閃躲。

    但冥淵並不給他這樣的機會,直接抓住了他的手腕,將想要往後躲閃的聞月白重新拉過來,甚至挨得更近。

    “把衣服脫了。”冥淵冷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