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淵沒有直接回答鳳雅的問題，反而問道：“老閣主近日是否經常夢魘？”

    鳳雅匆忙點頭：“的確如此。”

    “還有什麽其他明顯的征兆嗎？”他又問道。

    鳳雅攥緊了手帕，開始認真回想起來。

    在她還在苦思冥想的時候，旁邊的管家倒是先想到了一點：“老閣主前些時日似乎經常陷入沉思，有時候還會忘記一些剛發生不久的事，說句冒犯不敬的話……似乎有些犯糊塗。”

    聽到這話，連聞月白也沉入了思考之中。

    忘事？犯糊塗？

    他之前那次入夢可沒有啊，隻是力量像是被壓製了一樣。

    冥淵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過了半晌才對管家他們道：“老閣主恐怕並非是單純的入夢，而且依你們所言，他的力量應該也正在逐步流失。”

    “什麽……？”鳳雅攥著帕子的手指都和手帕絞在了一起。

    力量在流失，這對仙者來說當然不是個好的兆頭。

    冥淵暫且開了方子，囑咐管家照著去找藥，然後二人便先回到了客房中休息。

    剛一進客房，小小白就迫不及待地從袖子裏鑽了出來，許是因為聽到老閣主病重的消息，正暢快地在屋子裏上躥下跳。

    聞月白有些生氣地瞪了他一眼，很快小小白的狐狸屁股上就招來了一團天火。

    “哎哎哎——！著火了著火了！我的尾巴——”公狐狸抱住自己金貴的尾巴轉著圈的撲火，在聞月白此時看來，他就像個白色的小陀螺一樣飛快旋轉。

    但冥淵的天火哪裏那麽好撲滅？夠他折騰一陣的了。

    聞月白這才消氣。

    不過想想鳳緋閣和天狐一族長久以來的恩怨，這狐狸會落井下石倒也不足為奇了。

    說到這狐狸……聞月白忽然想起這狐狸似乎對夢境也頗有研究，當時他不是獨自闖入了月煞的夢境嗎？甚至還能全身而退！

    想到這裏，聞月白急忙讓冥淵把上躥下跳的公狐狸給抓了回來。

    順便好心幫他把尾巴上的火給滅了。

    小小白捂著自己受傷的尾巴，留下了一滴淚。

    “喂，你是不是能自由潛入別人的夢境中？”聞月白蹲下身對他問道。

    小小白還在為自己燒焦的屁股毛而黯然神傷，突然被聞月白這麽一問，也懵了幾秒，然後才回道：“還、還行吧……”

    他現在惹不起麵前的這兩尊大佛。

    聞月白和冥淵對視一眼，二人心領神會。

    “老閣主的夢境你能不能進去？”聞月白繼續問道。

    正撥弄自己尾巴毛的小小白抽空抬腦袋看了聞月白一眼，不耐煩道：“不能。”

    “為什麽？”聞月白很不理解，他倒是不擔心對方會撒謊。

    “這又不是‘夢’。”小小白扒拉半天，終於狠下心來把自己屁股上的一撮焦掉的毛揪了下來。

    聞月白看著都肉疼了一下。

    “不是‘夢’嗎……？”

    正疑惑著，窗外忽然傳來了頗有些熟悉的叫聲。

    聞月白幾乎是瞬間就反應了過來來者是誰，他跑到窗邊打開了窗戶，果然看到一隻體型龐大的海東青衝了進來。

    海東青直奔聞月白而來，原來是送信來的。

    聞月白摸了摸它的腦袋瓜，取出了臨瀚宮送來的信件。海東青高興地撲扇了幾下翅膀。

    旁邊的公狐狸一臉不悅地瞅了這大鳥一眼，嘴裏嘟囔道：“……傻鳥。”

    海東青立馬豎起了頭頂的歪毛，一副要衝過來幹架的架勢。

    小小白毫不示弱，他正愁一肚子火氣沒處撒呢——

    眼看著雙方馬上要掐起來了，結果一左一右被聞月白擋住了，“你倆要幹嘛？”

    這才作罷。

    聞月白拆開臨瀚宮送來的信，和冥淵一起看了起來，結果發現這信雖然是月閣的鳥送來的，但信件本身卻是千機亭的。

    大概是被沐子歸轉了一手？

    信是千機亭亭主南絮寫的，信中寫道，鳳緋閣老閣主這事恐怕與千機亭有些關係，因此希望臨瀚宮能幫忙把老閣主接來千機亭診治。

    聞月白這下更亂了，怎麽還和千機亭扯上關係了？

    不過鑒於千機亭和臨瀚宮的交情，既然南絮提出了這樣的請求，他當然不會拒絕，更何況對老閣主的病情也許還會有幫助。

    於是他便重新去了老閣主那邊，而冥淵則等在門外。

    獨自倚靠在門外，冥淵抱胸而立，閉目凝神。

    剛去藥房看過藥的鳳雅正好回來了，抬眼便看到門外靠著這麽個一身墨衣的高大男人，據說是一位遊醫。

    男人麵色冷峻，相貌雖不格外出眾，但是氣質凜然，令人無法忽視，甚至會不由自主地生畏。

    鳳雅就這麽看著對方，竟忘記了時間的流逝，一下子就盯了許久。

    直到麵前的男人主動睜開了眼睛，看向她問道：“有事？”

    鳳雅覺得有些抱歉，可剛要說一聲“對不起”，卻在看到對方眼睛的那一刻呆住了。

    這雙眼睛……她好像見過，之前匆匆看了一眼還沒注意到，此時這麽近著看了個仔細，倒是覺得了。

    甚至會感到很熟悉。

    那是無數個夜晚，她輾轉反側時，心裏惦著念著的一雙眼睛。

    她當然不會忘記，更不會分辨不出。

    “冥……！”話剛開了頭，鳳雅就迅速捂住了嘴巴，對方既然做了偽裝，當然不希望被她這樣戳穿，於是立刻掉轉道，“夜公子，您怎麽……又回來了？”

    冥淵靜靜看了鳳雅一會兒，隨即抬手布下一道結界，防止被別人打擾，然後向她走來。

    “你認出來了？”

    鳳雅臉上微紅，調整了呼吸後才回道：“真的是您？！”

    冥淵未直接回話，但鳳雅知道對方這是默認了。

    “您、您為什麽會在、會在這裏呢？”鳳雅又驚又喜。

    自上一次在鳳緋閣鬧出的那事後，她自知徹底失去了繼續追慕這位大人的機會，因而早已自斷了念頭，可眼下突然見了，心裏多少還是會起些漣漪。

    冥淵淡淡道：“我陪他。”

    鳳雅順著對方的視線望向門裏，想起了和這位“夜公子”同來的人正是聞少宮主。

    想到這裏，鳳雅不禁笑了起來，不知是出於什麽情緒，眼睛裏竟還像揉了沙子一樣微微有些濕潤。

    “好……”低下頭的鳳雅輕聲應了句，過了一會兒，才重新抬頭道，“那我先進去了。”

    ……

    聞月白再進門內的時候，鳳緋閣的少主鳳辰正守在老閣主的病榻前，剛才來的時候明明還不在。

    大概是也沒想到已經來過一次的聞月白竟然會再來一次，鳳辰聽外麵稟報說聞月白又來了的時候，幾乎一下子從椅子上彈了起來。

    管家哭笑不得地看著自家少主，“少爺，您何必這麽怕聞少宮主呢？”

    鳳辰一臉別扭道：“我哪兒怕他了！我隻是……”

    話還沒說完，聞月白就進來了，鳳辰立刻收了聲。

    “啊，你也在呢。”聞月白也驚訝了一下。

    “……哼。”鳳辰立馬轉過頭去。

    聞月白也不和他生氣，隻是徑直和管家道：“千機亭南絮來信說或許他能查明老閣主的怪病到底是怎麽回事，希望能由我帶老閣主去千機亭診治。”

    “你為什麽不和我說？！”不等管家回話，鳳辰突然插話進來道。

    “……”聞月白幽幽道，“不是你先轉過頭去的嗎？”

    鳳辰頓時一副吃了癟似的表情，說不話來。

    不過後來說話就順暢多了，鳳緋閣和千機亭也素來交好，本來就是苦無辦法的時候，南絮說或許有辦法簡直就是救命稻草一般的存在，當然不會不同意了。

    鳳辰更是表示要跟著一起去護送，但是卻被聞月白婉拒了。

    他身邊有冥淵在，本就無需擔心護送的問題，而鳳辰如果大張旗鼓地跟來，一方麵鳳緋閣群龍無首容易出事，另一方麵也反而可能招來一些找麻煩的。

    聽聞月白這麽一說，鳳辰剛冒出來的想法也被按了下去。

    這時候，房門被輕輕推開了，進來的人是鳳雅。

    “聞少宮主。”鳳雅向聞月白主動行了禮，“鳳辰，你們在說什麽呢？”

    鳳辰回道：“千機亭那邊說或許有辦法救父親，聞月白打算護送他去千機亭，我們正討論著要怎麽派人同行。”

    鳳雅些許驚訝了一瞬，然後才柔聲道：“不必了。”

    鳳辰聞聲不解地看向自家姐姐。

    “有‘他’在，父親定會安然到達千機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