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七彩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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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日穆飛雲與虞書平回府之後,發現遺失了馬鞭上的寶石,果然派人前來拈花別院問詢,直說那是吳王賞賜之物,不敢遺失。隻是太子車駕早已還宮,別院的管事遍尋無果,也隻能推脫作罷。

    穆飛雲心中雖然焦急,但好在太子下了答謝宴帖,想著幾日之後,再向他討要便是。隻不過,七彩石原本是袁天城送給自己的,如今丟失,到讓自己有了幾分忐忑。

    燁嬅回宮之後,則又上起了日複一日的早課。這兩日袁天城心中壓著穆飛雲的事,上課時鮮少再找幾個學生的茬,每每講完,略作問答,卷起書卷便匆匆離去了,彼此之間倒也相安無事。

    直到,這一日講起《論語-裏仁》。

    “‘君子懷德,小人懷土。君子懷刑,小人懷惠。’這句是說,君子追求品德,而小人則渴求土地與財富。君子畏懼天道,而小人眼裏則是有利益與實惠。”

    袁天城隻是循例講解著,沒想到幾個學生卻窸窸窣窣地聊了起來。

    “至道!說你呢!整天盤算著從我們這裏坑蒙拐騙一些瑪瑙珠翠的,不知道又要去買什麽雜七雜八的東西。哪裏像個修道之人,你這就是典型的‘小人懷惠’。”燁嬅向前踢了一腳袁至道的凳子。

    袁至道回過頭,衝著燁嬅和思虞吐了吐舌頭,小聲道:“兩位姐姐,你們這天天在神仙宮裏住著,哪裏知道我們民間疾苦,再說了,我買那些畫本和物件,不都是獻上來給你們玩了麽,兩位姐姐就當貧道供奉勤常,神仙下凡給了貧道些許賞賜,好讓人間共沐兩位神仙的恩德嘛。”

    燁嬅本就長在宮中,也不知道平日裏被袁至道耍賴騙去的這些珠翠金銀值多少錢,雖然知道這些珠寶於尋常人家不易得,總歸這些對她而言隻是尋常物事。

    “切!我倆被你誆去的這些物件,都夠你買個大宅子了吧!”但思虞長在宮外,雖也是王府郡主,可她父親陵王殿下總管大梁的皇商,她耳濡目染之下自然更加知道這些珠寶的市價。

    “嘿嘿嘿,不夠不夠,還不夠,不然我早就鑄就黃金屋,請兩位姐姐蹕臨了。”袁至道嬉皮笑臉地撓著頭。

    “你一個小道士,你要築黃金屋幹什麽,難不成還要塞進去顏如玉?怪不得老師常說你有擾道門清淨,哈哈!”燁嬅雖然聽不懂他們討論市井房屋的買賣,但黃金屋的典故她自然是知道的。

    袁至道被她一說,臉不紅心不跳,反唇相譏“公主殿下還要說我,你自己還不是偷偷去求陛下把拈花別院賜給你,公主尚且‘小人懷土’,貧道‘小人懷惠’,願居其後,深感光榮!”

    “你~~!”燁嬅被他一譏,伸手便將桌案上的書朝他擲去,卻一不小心打落了桌案上的一個檀香木盒,七彩的光從木盒中滾落了出來,將著日影,閃映在了袁天城的暗沉的臉頰上。

    袁天城彎腰撿起七彩寶石,陡然一驚!

    “公主殿下,這東西,你從哪裏得來?!”

    “額,這是,哥哥送我的。”

    “殿下,老夫教你功課數年,從來沒教你用誑語欺瞞師長。”

    “老師。。。這。。。確實是。。。”

    “這分明是北燕之物。”

    “是。。。。”

    “那怎麽會在公主這裏?”

    燁嬅羞的臉麵通紅,總不能告訴他們,這顆寶石是自己“偷”來的吧。

    袁天城見她這幅模樣,緩了緩語氣,對思虞說道:“今日課就先到這裏把,臣恭送郡主”,又盯著袁至道:“你,回家去,去丹房讀藥典。”

    “叔叔,我們不一起回家嗎?”袁至道伸長了脖子,十分不解。

    “讓你先回去,你就先回去,我還有事和公主說。”袁天城雖然語氣和緩,卻堅定到不容反駁。

    思虞和袁至道隻得怯怯地先走了。

    書房內,隻剩下袁天城和燁嬅兩個人。

    “殿下,此物產自西北人跡罕至之地的昆侖山,不止是在北燕,就是放眼天下,也不尋常,可兼用為法器之引,殿下近來可是見過什麽生人?還請殿下據實以告,臣實在擔心,有人對殿下圖謀不軌。”袁天城並沒有誆騙燁嬅,這枚七彩石確實有此來曆,隻是他更加沒有必要告訴燁嬅這枚七彩石的故事,他隻是想確定燁嬅到底是怎麽拿到這枚寶石,和寶石的主人又有什麽牽連,以及寶石的主人到底有什麽目的。

    燁嬅被他如此嚴肅的神情震得有些心慌,又真的擔心這枚七彩石有什麽問題,便將馴服陸吾的事情說予了袁天城,當然,她隻說這枚寶石是馴獸的小將無意丟失,恰好被她撿到。

    “馴獸的銀甲小將?”袁天城雖然已經幾乎可以確定那就是穆飛雲,但仍然需要確認到毫無疑點,袁天城繼續追問道:“殿下可還記得他長什麽樣?”

    “他,比哥哥高一點,也比哥哥挺拔有力,比哥哥黑一點,眉毛像羽箭一樣,那天穿著一副銀甲,袖口有海水波紋的圖形,還挺好看的。。。”

    袁天城聽眼前的少女說,隻得忍住哭笑不得的心情,但他已經可以確定,那人就是穆飛雲,海波銀甲是琉球貢品,更是北燕皇後的嫁妝,天下隻有一副,她從前給了丈夫,如今又給了兒子。

    燁嬅見袁天城沉思不語,悄悄問道:“老師,所以,這個石頭,是不好的嗎?”

    “啊,不好到沒有,這石頭能去邪僻,鎮幽靈,算是個寶貝,殿下自行處置吧。隻是。。。”

    “隻是什麽?”

    “沒什麽,是臣多心了。臣隻是擔心北燕有人故意接近殿下,影響國事而已,若隻是這塊石頭,並無妨。”

    燁嬅如釋重負地笑了起來,袁天城也順勢告退回府。

    天道難測,有些緣分的開始,就是注定要糾纏不清的。就算曾經相隔萬裏,他們也會翻山越海,不期而遇;就算身份不諧,他們也會換裝易服,回首相顧;就算身在旋渦,他們也會神出物外,心有靈犀。

    一邊是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和如今所居的廟堂,一邊是自己最喜歡的血親和形同仇寇的舊庭,袁天城不想去做什麽選擇,也可以說,他已經做了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