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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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行儉清了清嗓子,收回了抵著她額頭的手。

    不太對勁。周舟盯著他不太自然的表情,警惕地抱起雙臂。

    周舟:“你想幹嘛?”

    裴行儉低頭看了眼竹筒,把水盤交還給她。

    裴行儉:“你方才舉高竹筒打量得仔細,是不是注意到了?”

    周舟心髒漏跳一拍,不由緊緊攥住了衣衫。

    他看見她在門口的動作了。

    周舟裝傻:“注意到什麽?”

    裴行儉微睞雙目,逆光站在周舟身前,他個子修長,身體的陰影將周舟籠罩其中,琥珀色的瞳仁像是潛伏猛獸在黑暗中發亮的豎瞳。

    裴行儉:“我會武功。”

    武功?

    周舟小臉微微發白,怪不得他不怕痛,怪不得他身體恢複得那樣快,怪不得他捅穿竹筒像戳穿一張薄薄的紙。

    她抬頭對上裴行儉冷冷的眼神,心裏有些害怕,眼眶裏不由自主地噙了淚珠,抽抽搭搭地啜泣起來:“你,你,你不要傷害我的家人……”

    嚇、嚇哭了!?

    裴行儉刹那間從頭僵到腳,整個人被duan地當頭一桶冷水,又扔進數九寒天凍了個梆硬,身後不存在的尾巴驚成了筆直一條。

    裴行儉:“你哭什麽!我又沒有凶你。”

    他想伸手幫她擦掉睫毛上掛著的淚珠,周舟頭一擰,躲開了他的手,鼻尖眼眶全都漲得濕紅。

    周舟:“我沒有哭!”

    裴行儉:……

    那眼睛鼻尖濕漉漉的人是誰?

    手足無措地站了一會兒,裴行儉十分生疏地伸手拍拍她肩膀,笨拙安慰道:“……別哭了,你家救了我,我感激還來不及,怎麽會對你家人不利呢?”

    周舟的啜泣停住,抬頭瞅了一眼裴行儉。

    裴行儉趕緊:“我是想請你不要把我的秘密說出去——”

    周舟半信半疑,“真的?”

    裴行儉歎氣:“騙你有什麽好處?”

    周舟:“不把你的秘密告訴我爹娘。”

    裴行儉啞然。

    裴行儉:“你不會告訴你爹娘的。因為要是你泄露出去,讓想殺我的人知道我還活著,你們村會有大麻煩。”

    周舟眼皮一跳,咽了咽口水:“什麽大麻煩?”

    裴行儉淺淡的瞳子看著她欲言又止,神情頗有些沉重。

    這是什麽意思?一副不可言說的模樣。

    周舟心裏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不由得回憶著前世看過的小說劇情,猜測道:“難道他們會遷怒我們村?”

    裴行儉點頭。

    周舟:“先殺掉你,再把見過你的人全都滅口?”

    裴行儉一呆,遲疑點頭。

    周舟:“剩下的人呢?會不會全部抓走賣掉?”

    裴行儉無言地瞅了周舟一眼,依舊點頭。

    周舟:……不會吧?真和她說得一樣?

    周舟不信了,她左看右看,都覺得裴行儉臉上大寫著我在騙你四個字,當即擲地有聲地說道:“你就騙我吧!我有那麽好騙麽?”說完飛起一腳踢到他小腿上。

    裴行儉琥珀貓眼笑意盈盈:“這可都是你自個猜的,我不得配合配合你?你第一次沒猜錯,要殺我的人要是知道你們救了我,一定會遷怒你們村。”

    周舟不信:“明有王法,暗有鬼神,他難不成敢光天化日之下敢殺人不成?”

    裴行儉麵上的笑意淡了,他輕聲道:“要害人,動刀見血是最下等的。”

    周舟懵懂。

    她就算前世生活在平日幾多辛酸的孤兒院,周遭的環境依舊算得上單純,最多和哪一個兄弟姐妹吵架了打一場,第二天就親親熱熱地和好如初。

    從未見過他字句間所隱含的風霜刀劍。

    裴行儉見她聽不懂,眯眼笑笑,輕輕一拍她的頭,道:“反正別和你爹娘說就是了,放心,等我走的時候不會虧待你。”

    周舟撇了撇嘴,一邊腹誹別給她家惹麻煩就謝天謝地了,一邊推開他的手,“不要碰我的頭發!哼,我暫時替你保密,要是你有什麽不對,我立刻告訴我爹娘。”

    她抬著腦袋重重哼氣,卻不知道嫩白的小臉沒來得及褪去濕紅,淚水還掛在睫毛尖梢,就已經變了臉色開始神氣。

    裴行儉嗯嗯應下她的話,指著她手裏的竹筒轉移了話題:“你教我在上麵戳洞,就是要拿來種花?”

    他打量著那竹筒,心道是她家外出帶水的器具吧,她爹娘回來看見了……

    他好像成了她幹壞事的幫凶。

    周舟聽他提到竹筒立刻就來了興趣,眼睛亮亮地衝他獻寶:“是三月泡!”

    裴行儉盯著幹巴巴的光杆:“三月泡是什麽?花兒?你要是想種花,等我傷好給你買一株。”別瞎胡扯根莖條插土裏當種花了。

    說著,他瞥了眼周舟。

    他隻瞧了她一眼,卻好像可憐了她一臉。

    周舟頓時又生氣了,抱著竹筒不再搭理他,自顧自地把三月泡放進了廚屋。

    廚屋空間小,灶火旺,室內溫度比較高,勉強能起到暖房的作用,滿足通風與保溫的兩重功能。

    所幸插穗不需要充足的光合作用,不然周舟那可才是束手無策。

    裴行儉揣著手,悠悠閑閑地跟在她身後,好奇地探頭瞧。他長得高,就算周舟故意用身體遮擋住視線,也照樣看得一清二楚。

    他發現周舟的動作非常熟稔有條理,顯然並非他以為的,插根莖條當種花玩。

    裴行儉蹲到周舟身旁,不恥下問:“一根莖條也能種開花?”

    周舟站起來拍拍衣服:“三月泡不是花兒。不是說無心插柳柳成蔭?三月泡就和柳樹一樣,把嫩莖插地上就能長出根須來。”

    裴行儉瞥一眼竹筒,她可沒有插地上,她插竹筒裏了。

    不過竹筒裏的土似乎也有些門道,這紮洞的竹筒沒辦法用旁的容器來代替。裴行儉看了一會兒,沒再說什麽,站起身溜溜達達地出去了。

    周舟沒管他。他有武功,精神氣恢複得很是迅速,沒事兒人似的滿地亂跑,也不怕傷口崩裂出血。

    剛過完晌午,裴行儉拖著一根粗長的竹子回來了。

    他找錢穗要來砍刀,選了中間一段最粗最長的竹節,手起刀落,斬下一段竹筒來,然後拿著那截竹筒,回屋不知道琢磨什麽去了。

    錢穗和周舟都沒在意他,兩人被另一件事煩擾著,直到日暮西山,夕照遍野,周根、於翠花和周大郎終於回家,兩個人的心才算徹底放了下來。

    不知發生了什麽,周根和於翠花的臉色都不算太好。

    周舟拽著周大郎,趴他肩上耳語:“爹和娘怎麽了?”

    周大郎:“沒事。”

    什麽沒事兒,分明是有事!

    她爹和她娘感情可好了,從來不紅臉吵架,這互不理睬,蘇\\美冷戰的架勢,隻怕還是出了大事!

    周舟鼓起臉頰,換個角度繼續追問:“你和爹娘今天去哪兒了?”

    周大郎知道她不問出點什麽決計是不肯罷休的,便道:“和村長一塊上山了。”

    周舟頓時知道他們去幹什麽了,她緊張兮兮地朝西屋看了一眼,小聲問:“你們發現什麽沒有?”

    她心情很複雜,一邊既希望他們能發現些異樣,把身份可疑的裴勇趕走,一邊又覺得他騙人應該是有什麽隱情,落難得身無分文又被砍傷,趕走他著實無情。

    周大郎:“發現了,我們在山上發現了大問題。”

    周舟一顆心頓時高高吊起來,劇烈地鼓動著,她也壓不住聲音了,急躁地問:“你們在山上發現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