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於翠花沒有下地。

    她早早起來梳洗幹淨，挑了一身幹淨的衣裳換上。又從櫥子裏取出十幾枚雞蛋裝進竹籃，還找出一塊細布的包袱皮，蓋到竹籃子上頭。

    周舟揉著眼睛，和錢穗麵麵相覷。

    周舟：“娘，你是要去走親戚嗎？”收拾得這麽幹淨利索。

    於翠花：“昨天不是說了，去村長家借牛。”

    周舟：“那你怎麽打扮得和相看似的。”

    這破孩子，怎麽說她娘的。於翠花又氣又笑，白了她一眼：“你還不知道你趙三奶奶的脾氣？要是一身邋邋遢遢，她連門兒都不準讓進。”

    趙三奶奶便是村長的妻子趙氏，在周舟印象裏，她是個極精細的講究人，不好與她家這種貧戶來往，嫌棄他們不幹不淨。

    周舟不由擔憂：“那她會不會為難你啊？娘，我和你一起去。”

    於翠花揮手：“鄉裏鄉親的，能為難啥，大不了不借唄。你不是還要捯飭你的菜地嗎？在家好好呆著罷。”

    話音剛落，她就拍了拍衣裳，風風火火地走了。

    周舟想她人小力薄，去了也不會被趙三奶奶看眼裏，趕緊去催周二郎：“哥，你快追上娘！”

    周二郎三兩口吃掉卷餅，含糊不清道：“借個牛有什麽不放心的，要知道就我自個去了。你們女……”

    見周舟瞪他，周二郎把剩下半句吞回了肚子：“行行，我去還不行嗎？”

    錢穗擦幹手：“二郎吃著飯，我去罷。”

    她說著，人已經急著追了上去。

    周二郎又坐回飯桌上，繼續吃他的早飯。

    周舟心想有嫂子陪著，那就沒什麽不放心了，安心坐到周二郎旁邊，問道：“二哥，你吃完飯就走？”

    周二郎嗯了一聲：“師父那兒還有我的活。”

    周舟眨著眼，提醒道：“那我囑咐你的事兒，你可別忘啊。”

    周二郎拍拍胸脯：“小舟兒的事兒，二哥怎麽會忘，放心！”

    沒一會兒，周二郎吃完飯走了，於翠花和錢穗也到了村長家門口。

    於翠花：“說了我一個人來就行，你還追上來作甚？”

    錢穗：“我還不怎麽認識三爺家呢，娘帶我去認認人。”

    於翠花很無奈地歎了口氣：“你跟在我後頭，不要多說話，聽見沒有？”

    錢穗點頭，於翠花便上前敲門。

    前來應門的是一個圓圓臉的年輕小娘子，長著一雙斜飛上挑的吊梢眼，也許是麵相的關係，多情的雙眼不顯嫵媚，隻見精明。

    她的目光滑過於翠花，落到後頭垂眉順眼的錢穗臉上，神情陡然變得不善起來。

    於翠花上前一步，擋住了她的視線。

    於翠花：“柔娘，你爺爺在家嗎？”

    周柔收回錐子一樣的視線，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道：“我爺不在家，嬸來我家是有什麽事兒？”

    於翠花繃緊嘴唇：“那你爹娘在家嗎？叫你家大人出來。”

    周柔：“嬸要是有什麽事兒直接跟我說罷，非要找我家大人，可別是要說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兒！”

    於翠花被她這話氣個倒仰，強行壓抑怒氣，道：“你爺當初答應過要借牛給我家使使，我今天就是來跟你爺商量這事兒的。”

    周柔：“哦，那嬸兒別想了，我家的地還沒耕完呢。”

    錢穗忍不住抬起腦袋，急道：“可你家的地……”

    於翠花按住她的手，不讓她再說下去。

    於翠花：“這是你爺的意思？”

    周柔剛想點頭，便對上於翠花淡淡卻頗有力度的眼神，她心裏一怯，不敢再胡說下去。

    村裏除了自家人，若要說她還怕誰，那便隻有於翠花了。

    於翠花性格剛強，在家裏還能軟上三分，一旦麵對外人，就隻剩寧折不彎的份。周柔明裏暗裏吃過於翠花不少揎頭，見她目光一變就不由得偃旗息鼓。

    可於翠花帶著那個女人上門，分明是來羞辱她！

    周柔眼神黯淡，緊緊咬住牙齒，氣勁兒從心底猛地反衝上來。

    周柔冷笑道：“我可不知道我爺是什麽意思，要不嬸兒進來等？”

    於翠花猶豫，剛想說那她改天再上門，周柔就打斷了她的話：“我爺馬上就回來。嬸兒帶的是什麽東西？我來拿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