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崖畔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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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霂靜靜地站在崖邊,一動不動。
腳下的裂隙說是萬丈深淵,那股子腥臭難聞的血氣依舊伸手可觸。
身後有些許動靜傳來,細碎的小石子在地麵微微的震動中咕嚕咕嚕向外滾去。
那下麵可不是什麽好地方,盛霂緩緩探出了右腳,踩在了崖邊,試圖止住小石頭翻滾的勢頭。
“井!你在那兒做什麽!”
有人從高處跳下,落地後激起了滿地飛塵。
井,那是誰?
盛霂回頭,四處打量了一番,她的身邊並沒有別的人影。
來人飛奔到盛霂身側,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臂,帶著人往後退了數十步方才鬆手。
盛霂愣了下,這才注意到被拽住的手上有著不少細小的傷痕,指間掌心有著厚厚的繭。
像是長時間握弓留下的痕跡。
很明顯,這肯定不是她自己的手。
抬眼看向來人,她的麵前是個緊張的少年,眉眼幹淨清雋,膚色白皙,黑發淩亂,腰間別著把細細長長的刀,背上背著個明顯與身高不符的、大得誇張的血色長弓。
他另一隻手上提了根繩子和箭囊,繩子的另一頭落在了他下來的高坡上,隱隱還能聽見一些淒厲的哀嚎。
刀上還有未曾擦拭幹淨的血,正沿著刀身一點點地往下滴落。
“實在是太危險了!”
少年麵帶責備,聲音卻柔和得像晨風,令盛霂一顆緊張的心不由自主地放鬆了下來。
她遲疑了會,對著這張眼熟的臉喊出了那個名字。
“岩?”
“沒大沒小的,要叫兄長。”
盛霂發現岩看向自己的眼神變得怪異了起來,帶了幾分不可置信,她說錯了什麽嗎?
“母親大人要是知道你又來這兒,肯定會擔心的。”
岩拍了下自己這個弟弟的肩膀,替他撣去了肩上厚厚的積灰。
“我們上去。”
盛霂看了眼麵前數十丈的高坡,很想開口說這要她怎麽上去,神識轉了一圈也沒感應到自己這副身體有引氣入體的跡象,隻是個普通人。
同樣的,與之前在夢裏一般,她與自己的儲物法器再次失聯了。
“我……”
我上不去。
我上不去!
“我……!”
盛霂的腳釘在了原地,話到了嘴邊卻發現怎麽也無法說出口,略帶焦急地剁了幾下腳。
隨後,她目瞪口呆地看著腳下的地麵以她為中心,裂痕宛如蛛網向四周飛速曼延,沒一會就到了高坡下麵。
震驚,是地麵太過脆弱還是她的力氣太大!
瞧著呆愣愣的弟弟,岩無奈地歎了口氣,“好了,不要鬧脾氣了。”
“這可是崖山最後一個能看到桐宮的角落了,井一定也不想它消失才對。”
潛意識裏有不屬於自己的情緒催著盛霂點了點頭,岩見狀上前牽住了她的手。
“走,回家了。”
少年足尖輕點,像是踩在了風上一般,二人隨即跨過了高坡,轟然落地後激起了一陣塵浪。
坡上,淒厲哀嚎的來源是十數隻能有幾個成年人那般高的烈金隼,本該鋒利若金石的羽翅,此時卻被人硬生生從身上割下後隨意地堆在了一邊。
隼身被看似普通的麻繩結結實實地捆住,一個接一個地串在了一起,瞧著有幾分滑稽。
見有人上來,它們馬上停止了嚎叫,肉眼可見地瑟縮成了一團。
岩扯了扯手上牽著的繩子,大隼們也跟著一起滑動,宛如小雞仔,盡失大妖威嚴。
路過溪邊的時候,他停了下來,“井,過來。”
幽冥血海焚盡萬物,血海上端總會飄浮著特殊的黑灰,回去前要處理幹淨。
盛霂對自己現在的樣子也有點好奇,忙俯身朝下看去。
滿麵黑灰被洗去後,平緩的溪水清晰地映出了她的樣子,幹淨柔和,似乎與她原本的樣貌一般無二,年歲也相仿,隻是平添了些許英氣。
溪水澄澈,倒影裏的雙眼中仿佛盛滿了金沙,又像是被打碎了的一角夜幕,繁星滿溢。
“我成了男孩?還有……這是天極靈瞳?”
盛霂隻覺得腦子裏進了很多的胡蘿卜,一下子給凍住了。
好家夥,這會是出現在了別人的夢裏,她的意識還附身到了別人身上?
先前還沒注意到,她身上的衣服和岩的相差不離,是不知道用什麽禽類的羽毛與妖獸的皮縫製成的羽衣,本該通身潔白,不過此時由於沾了黑灰變成烏漆漆一團就是了。
聯合岩前麵說的,自己這具軀殼的身份合該是他的弟弟,名為祝山井的小少年。
岩解下了二人的羽衣,丟進了水中,揮手間有大量的風湧進溪中,裹挾著羽衣與水花大力翻攪。
盛霂默不作聲地蹲在一邊觀察,嗯,這麻利勁,類似的事應該沒少幹。
待覺得黑灰去得差不多了,在岩的再度揮手間,羽衣回到了二人手中,已是鬆軟潔淨,滴水不沾。
穿好衣服後,盛霂不吭不響地跟著岩繼續往前走。
現下情況不明,又不知道夢境何時能夠結束,不可冒動。
她明明將係統關停了,又撤銷了“天靈靈”的權限,盛霂感覺自己的腦子快要不夠用了,她的識海中隻有那兩者最為接近她的神識,又作為不屬於自己的外來物,最有可能是蒙蔽她的記憶、影響她情緒的元凶。
若是她的猜測錯誤,那現在又是什麽東西在操縱她的意識?
她到底該如何做,才能擺脫這無端的控製!
沿著小溪走了不知多長時間,青灰色的天空下除了黃土終於出現了別的東西,足足有小山那般高的石堡佇立在一片斷崖下。
廣場上,青鹿原本正百無聊賴地盯著下邊長杆上青色的旗幟發呆,邊數著午歇的時間,忽見遠處有滾滾煙塵不斷湊近,忙打起了精神。
仔細一看,是兩個小小的人影牽著大串的羽禽。
“岩少主的弓法,真是越來越有長進了啊。”青鹿感歎了聲,推了推身邊的同伴,“上午都還沒過呢,這就回來了。”
收獲還不少。
“有長進又有什麽用?”薑苗眼皮都沒抬一下,懶洋洋地躺倒在地,“他很快就不是祝山部的少主了,那弓他又帶不走。”
青鹿對著二人身上的羽衣,眼中流露出羨慕的神色:“哎,也是。”
“你說桐宮看上岩也就算了,那傻子又憑什麽?”
就憑他是族長的兒子嗎?青鹿正欲大笑出聲,腦門上忽地落了一片陰影。
“傻子,說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