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適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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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影現在在哪兒?”盛霂沒再開口提契約的事情。

    有些事情,道聽途說,遠不如詢問當事人來得直接,當然,願不願意說就是另一回事了。

    更何況,蜉蝣撼樹談何易——要想在一個不講規矩的大環境下講規矩,她所欠缺的東西遠遠不是隻有實力一項。

    “她目前帶著四個任務目標藏身於榕花河下,那邊出了天霄雲氏的勢力範圍,而且近來榕花河邊似乎出了什麽事,崔氏對自家的地盤看得很嚴,雲氏追捕他們的人手進不去。”

    天不肖替盛霂打開了地圖,切換到了雲霄城。

    她曾經探訪過榕花崔氏的地界,此時,榕花河那一大塊地域上籠罩的迷霧俱都消失不見。

    在榕花河上遊,停著一個碩大的金色光點與四個較為微弱的淺粉色光點。

    金色光點,代表著同心好友。

    淺粉色光點,代表任務目標。

    若光點呈現不停的快速閃爍狀態,則表明光點所代表之人進入了戰鬥狀態,要是光芒漸弱,則意味陷入了生死垂危之境。

    所幸,代表五人的光點狀態沒有多大的異常,隻有兩個淺粉色的光點比起別的,要暗上了幾個度。

    “他們許是受了傷,但問題應當不大。”天不肖道。

    盛霂長鬆了一口氣,悶悶道“晚點我們去接小影和他們回來。”

    不管是為了去查探崔氏兄妹的情況,還是為了完成任務,今日的榕花河一行是跑不掉了。

    解決麻煩要趁早,早解決早安生。

    看她一臉愁悶的樣子,天不肖道“你看著不是很高興的樣子。”

    “才沒有。”盛霂搖頭否認,不自覺地捏緊了袖擺。

    “你在親近的人麵前,戒心就會很低,心裏想什麽,就都寫在了臉上,這樣不好。”天不肖細細端詳她的麵容,長歎一聲。

    “為了達成目標,有的時候,使用一些特殊的手段也是很有必要的,那會讓我們的行動推進得更為順利,你無需為此耿耿於懷。”

    “凡事間所言所行,度量盡皆在心,你姐姐是這麽與你說的,不是麽?”

    “我知道了。”盛霂悶聲回道,“我會盡量試著去適應的。”

    要隨波逐流嗎?

    不。

    入泥潭容易,脫身難。

    她頂多也就隻能做到克己持禮、謹守本心的地步了。

    這世上還有比天道意誌帶頭犯規更離譜的事情麽?盛霂認為大概是沒有了。

    小姑娘說話間的聲音都在發顫,天不肖一時無言,隻能一聲歎息接著一聲歎息。

    艾落落一直以來都是依照著自己的標準來教導妹妹,卻是忘了最最重要的一件事情。

    她教給了盛霂許許多多的道理,傳授了諸多的規則至理,可她卻沒有教會一個弱者,該怎麽獨身一人,在這世上活下去。

    凡事都有兩麵性,規則,亦同。

    小姑娘過早地知曉了太多的規則,她甚至不知道那些東西實際上是什麽,又代表了什麽意義,更不知道規則背後存在的無窮盡的可能——這世間沒有什麽是不可改變的。

    艾落落沒有考慮到實際情況,便一股腦地將自己的所見所知灌輸給了年幼不知事的妹妹,這便導致了盛霂的認知是十分僵硬的。

    無法體悟,無法理解,便自然也無法做出變通。

    在屬於艾落落的那個世界,艾落落自身早已是製定規則的人。

    於此,她方才敢言愛——這種更加不確定到了極點的東西。

    她是毫無異議的強者,可她那可憐的妹妹,從來都不是。

    再強大又怎樣?僅憑一人之力,又如何能撼動所有的世界呢?天不肖不禁自嘲一笑,心下暗自念道。

    不過,情緒表露得直接一些,或許也不是什麽壞事?畢竟憑著小姑娘現在的年紀,加上那張寫滿了又弱又無辜的臉,還是很具有欺騙性的。

    天不肖一時拿不定主意。

    算了,還是且行且看吧,真讓自己對一個什麽都不懂的、又非同尋常的小孩子過分苛求,它也做不到不是!

    它可是仁慈可愛、善解人意的好天道呀。

    盛霂麵上的沉悶消失得很快,她的視線往上移,轉到了柳蘭筠與楚輕塵的狀態欄上。

    柳蘭筠的狀態欄,依舊是顯示著【目標對象當前不在區域範圍內】。

    天不肖對此的解釋是,距離太遠,聯絡不上,就也無法查看其中的詳細情況。

    在被盛霂點破後,天不肖索性就去了對楚輕塵狀態的遮掩,故而,代表楚輕塵的頭像與名字亮了起來。

    它是無法對係統這個未知之物的本體做出什麽大的改動,但趁係統還是受損狀態,通過漏洞做些小手腳倒是問題不大。

    “小塵也清醒了呀!”盛霂訝然道。

    說著,她點開了楚輕塵的狀態欄詳情。

    【楚輕塵】

    【年齡十六。】

    【種族人族。】

    【靈根雷靈根(暫時缺失)。】

    【修為練氣四層。】

    【體質天生劍骨。】

    【身份樵夫。】

    【所屬勢力百味閣。】

    【所在地北原,孤山鎮。】

    楚輕塵狀態欄中的條目比之雲影要多上了靈根、體質、種族三條,不過俱都是盛霂早就清楚的東西。

    “我不知道的東西,就也不會顯示在狀態欄裏麵麽?”盛霂心下暗道。

    “呃呃,你也可以這麽認為,不過也不全是啦……”天不肖小小聲道,“主要是小傀儡的情況比較特殊,她沒有靈根,而狀態欄裏涉及沒有的項目是不會顯示的。”

    照這樣算,特殊體質嘛,自然也是沒有的。

    至於種族,天不肖其實是知道的,但遊戲係統的資料庫裏沒有那個玩意的存在,而它自己,也完全不敢開口告訴盛霂,便隻能含含糊糊地試圖糊弄過去。

    “和遊戲裏一樣的,要是好感度達到一定值,天賦神通與修習的神通術法,也是能夠見到的。”天不肖頓了頓,又接著道,“不過在這裏,有我的存在,對你而言,不需要好感值那種東西……大概吧……”

    隻要盛霂的實力足夠,它自身的恢複狀態越好,所見所知也就能夠更多、更詳細。

    “所以啊,也為了你自己能夠活得更久,你就得抓緊時間想辦法,盡可能地讓我們多吃上兩口。”天不肖諄諄善誘道。

    盛霂眨了眨眼,示意自己知道了,“噢!原來如此呀!”

    不過,最令她震驚的還不是這個。

    楚輕塵,修為,練氣四層。

    盛霂掰著指頭數了一下,距離他們分別之時雖然看上去過了很久的時間,但實際上,隻有五天!

    隻有五天!

    一個可說是修煉零基礎的人,修為是怎麽做到在五天之內躥到練氣四層的!

    對此,天不肖給出了一個較為合理的解釋。

    故事的主角嘛,多多少少還是有點特殊之處的,再說了,這個速度也沒有多少離譜。

    “你看看你自己,就這麽些天,練氣三層變練氣十層。”

    雖然是作弊,還是它幫著作弊得來的。

    “在看看你那個師兄,流光子,六歲開始修煉,一年不到的時間就練氣大圓滿了。”天不肖嘖嘖道,“還有小雲山上養著的那些草木精怪,不修煉,一天天的光睡大覺,那修為漲得跟什麽似的!”

    譴責,強烈譴責!好吃懶做,不思進取!

    天不肖說到流光子的時候,盛霂還愣了一下,方才反應過來是在說邊歧。

    得,想想人家七歲築基,十六歲結丹,這麽一對比,他們還真是啥都不是哇。

    盛霂有覺得自己又被打擊到,這打擊還不是一點點,小小聲嘟囔道“你說錯啦!他才不是師兄呢。”

    “按輩分算,阿歧應是我的師侄才對!”

    天不肖不解,能為比之小輩還要不如,這不是顯得她更加菜了麽?

    不解歸不解,它算是長了教訓,不敢再開口亂說了。

    好友係統中是有著遠距離傳訊的功能的,發送與接收的方式類似於修者間的神識傳音,不過較之又要更為隱秘安全。

    “前些天,都是你在和小影聯係麽?”盛霂先給雲影去了條訊息,讓其在保證安全的情況下原地待命,等她來接。

    天不肖老實道“是,係統陷入沉眠後,我直接與她聯係的消耗會比較大。”

    再加之,盛霂沒有指示,它都不敢擅自出聲,就怕露餡。

    可惡啊可惡!一著不慎!

    “你們做了什麽?”

    “這個這個……還是等接他們回來後,你再當麵問好了……”天不肖的語氣有點虛,對起了手指,“不是什麽很要緊的事情!我們可以解決的!”

    “你這個樣子很可疑啊。”盛霂的眼角抖了抖。

    說到震驚的事情,除了楚輕塵的修為外,還有他的所在地和身份。

    “他怎麽給掉到北原去了?”盛霂托腮道,“還跑到秦大廚的酒樓裏,砍柴?”

    “不過這樣也好,起碼沒有危險,秦叔向來心善,還能管個飯。”

    說著說著,她便想要直接聯係楚輕塵,詢問一番他近幾日的情況。

    天不肖趕在盛霂發出消息前阻止了她。

    對上了她疑惑的神色,天不肖無奈道“你們暫時不能聯係。”

    “為何?”

    “你又忘了我與你說過的,不可輕信他人,在我與你的實力沒有強到一定地步前,不可以輕易暴露底牌的存在。”

    底牌,說的是係統,亦是天不肖自身。

    “小影可以,小塵就不可以?”

    “這不一樣。”天不肖強調道,“小傀儡與你之間有同心契,在契約的有效期內,她無法欺騙你、傷害你,是絕對不會背叛我們的存在。”

    而二人之間的同心契有時限存在麽?

    自然是有的。

    那個時限,是永遠,是直到自願立下同心契的雲影身死魂消,或是有人得償所願。

    以上,是它與別人做下的約定,就沒有告知盛霂的必要了。

    而這會子,天不肖感覺自己就像個遊戲玩家們口中的老媽子,正苦口婆心地勸說自己的寶貝孩子,莫輕易教人蒙騙了去。

    ……

    ……

    孤山鎮,流水街,百味閣。

    院子外頭是呼嘯不止的風雪,院內風止雪寂,一片安詳。

    百味閣的後廚側邊兒有一處小小的天井,上頭不知蓋了什麽看不見蹤跡的東西,除了天光外,風雪皆不得入。

    少年坐在石墩上,就著微弱的光線,將手中的一大截枯木細致地削成一片片。

    北原寒氣重,生火是很困難的事情,而長時間浸潤在寒氣中的柴火,是很難被點燃的,必須要被切成又細又碎的模樣。

    “小塵,起來吃飯了!”係著黑布圍裙的廚子朝身後吆喝了一聲。

    赤火罵罵咧咧地熄了爐裏的火,起身端起了案台上的湯鍋,“秦叔,你這可不厚道!光喊他不喊我!”

    秦簡斜眼看他,道“你不就在我邊上?還用我叫麽。”

    得,自找沒趣。

    聽著胖廚子明裏暗裏罵自己沒長眼,赤火徑直翻了個白眼,端著滾燙的湯鍋下了地窖,路過楚輕塵身邊的時候,又喊了一聲。

    “喂!呆子,起來吃飯了!”

    聞言,楚輕塵削完手中的最後一截枯木,方才放下了精致又小巧的雕花刀。

    那是廚子平日裏為了將菜品做出好看的模樣而使的刀,大多時候是用來雕花刻果。

    隨著他起身,細微的血跡漸漸漫上棉衫。

    楚輕塵沒有理會,快步走到雪池邊,就著雪水,搓去了手上臉上的血跡,尾隨著一手端著十數個碟子的胖廚子下了地窖。

    胖廚子,秦簡,將他們從雪原深處救起之人。

    今日,是分別的第五天。

    地窖的角落中擺了一張四方桌,楚輕塵看了看在東邊坐下的胖廚子,又看了看南邊坐著的白發少年。

    桌子正中擺著的湯鍋裏是熱氣騰騰的骨頭湯,鍋邊圍著的是切好的新鮮瓜果菜蔬,每人麵前則各自放了一碗厚實的肉塊。

    楚輕塵果斷地走到了胖廚子的對麵,端過了自己的那碗肉塊,與赤火擠在了一處。

    姿容絕麗的白發少年微不可見地發出一聲輕笑。

    “笑什麽笑!吃飯的時候,正經一點。”秦簡麵色嚴肅,拿筷子尾端重重地敲了白發少年一下。

    說罷,他環視一周,道“開飯。”

    像是得到了什麽關鍵的信號一般,坐在西側的兩個少年端起了碗筷,卯著勁兒狂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