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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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霂打開了崔喚晴塞給自己的盒子,裏麵是她吃過的榕花果製成的蜜果幹。
褚岩的麵色肉眼可見地變得不美妙起來,盛霂直接裝作沒看見,美滋滋地往自己嘴裏塞了一片。
清甜軟彈的果幹入口即化,一股子濃鬱的奶香味在唇齒之間彌漫開來,小姑娘的眼睛“咻”地亮上了好幾個度。
【我也想吃……我也想吃嗚嗚嗚……】
某天道的意誌語氣裏的酸味,盛霂覺著都快溢出對話框了。
本著人道主義,她還是意思意思地安慰了一下天不肖。
「你現在吃不到,沒辦法呀,不如當做我吃了就是你吃了。」
【你這還不如不安慰。】
「下次一定。」盛霂又往嘴裏丟了一塊果幹。
“六娘,啊——”她朝崔喚晴比劃了一個張嘴的動作,問了另一個自己有些許記不清的問題,“榕花宮是在河裏麽?”
毫無心理負擔地接受了投喂的崔喚晴瞧著懷中之人的目光又添了幾許微妙的慈愛。
“也不全是。”
有人比崔喚晴更快地回答了盛霂的問題。
“榕花宮,或者說是榕花洞天,是一處極為罕見的雙生洞天,類似的雙生洞天在天霄現有的記載中,萬年內隻出現過兩例。”褚岩眸色幽深,輕聲開口道。
“而存續至今的,便隻有崔氏的榕花洞天。”
外人或許不清楚,但可以隨意翻看塔內大多天霄秘辛的褚岩卻是要知道一些榕花宮不為人知的事情。
或者說,榕院的教習們也都是知曉的。
“雙生洞天之間雖說是相依相存的關係,但兩者的位置並非全然處於一地。”若葉蒼風接過了褚岩的話頭。“就像這榕花洞天,分為花之境與榕之境,一者位於天,一者位於水,雖然位置是天差地別,修者卻又是能通過洞天之間的聯係自由往返兩境。”
若葉蒼風惋惜地歎了一口氣“可惜,榕之境在萬年前的仙魔大戰中慘遭破壞,一分為二,不得不請陣道大能以榕花河為陣基立下大陣,以免崔氏手中剩下的那一半榕之境徹底消散。”
“怎麽會隻有一半?”盛霂詫異道。
至於若葉蒼風口中所說的榕花古陣的陣基,倒是和她先前的猜測差距不大,就是沒想到,榕花古陣原來是為了榕花洞天而存在的。
無蹤塔是有不準公器私用的規定,但剛好當事人也都在這兒,無蹤塔未來管規矩的人也在這兒,若葉蒼風說得那叫一個沒有顧忌。
再說了,他也沒給自己謀啥私利,隻是單純地為了滿足一個孩子的好奇心罷了。
被二人將自家老底抖了一幹二淨的崔喚晴也是沒有絲毫不悅,笑了笑道“請人出手,當然需要付出相應的代價。”
聯想到無蹤塔的規矩,又看看有點反常的自家弟弟和先生,盛霂若有所思。
“另一半,是在榕院麽?”
“聰明的孩子。”崔喚晴讚許地看了她一眼。
若葉蒼風笑道“阿霂白日裏已經見過了。”
是鬼穀迷淵的那顆萬年榕,盛霂恍然大悟,但又搞不明白二者之間到底是何牽連。
榕花樹和榕木,好像是兩種完全不同的品種吧?
雖然都帶了個榕字。
似是瞧出了她的心思,崔喚晴道“天霄過往不曾存在過榕花木,這一品種是崔氏先輩自榕之境與花之境中帶出的靈種培育而成。”
換句話說,也就是相當於榕之境中就隻有榕木,而榕花洞天也不過就是“榕”與“花”的合稱罷了。
盛霂也算是反應過來了。
難怪榕花木複雜的根係讓她覺得有些熟悉,河東商會與榕院中的建築樣式也是相差不離的,原來中間還有這一層關係在。
“到了。”
隨著崔喚晴話音落下,眾人停在了一片泛動的水幕前。
水幕很寬,很長,水幕外榕花河的河底盛景清晰可見。
不止是地麵,榕花河下,亦是種植了諸多的榕花木,柔細的枝幹與闊葉隨波而漾,在透入河底的日光照耀下,與地上一般落下了大片的斑駁流離。
察覺到心底傳來的微弱的呼喚,盛霂向水幕外看去,眼尖地瞥見了距離水幕最近的一顆榕花樹後一閃而逝的黑影。
【是小傀儡。】
天不肖有點緊張。
【離得太近了,會被鳴鳥發現的,你快點讓她先走開。】
盛霂心下一緊,看了看暫時無動於衷的另外四人,趕忙囑咐了雲影幾句。
可係統地圖中,代表雲影的光點一動不動。
對麵傳來的抗拒之意過於明顯,但自己又無法完全解析她想表達的意思,盛霂一時之間有點摸不著頭腦。
「她不肯走。」
「阿肖啊,你幫我問問小影她想說啥唄。」
【……】
【你就不能直接命令小傀儡先離開?】
許是意識到自己的說話方式不太好,話甫一說出口,天不肖就後悔了。
【你等等,我需要挪個窩,等我一下。】
沒等盛霂說什麽,她識海中的那團小光點就漸漸暗淡了下去,一閃一閃,不見了蹤跡。
也沒能搞明白天不肖是怎麽離開的,不過看著地圖上越來越遠的金色光點,盛霂小小地鬆了一口氣,才有閑心問起它先前說的鳴鳥所為何物。
「鳴鳥,是什麽?」
【你手底下的那塊布裏頭封印著一個化神後期的鳴鳥的妖魂,它與崔喚晴之間有著契約的存在。】
鳴鳥,謂鳳也,其焰昭昭,正光離離,天克陰邪之屬。
【你在桐宮呆了那麽久,他們就沒和你說過任何事情?】天不肖有些不可置信。
「沒有。」
「其實呆的時間也不算很長久。」
盛霂停頓了下。
她一直都不是很喜歡那個地方。
「總共加起來,應該是有一個月的吧……」
更多的時候,還是鳳纖和鳳娘跑到歸羽山來看她,兩位更年長一些的長輩,偶爾也會來,美名其曰放心不下,來巡查一番自家的寶貝疙瘩有沒有在別人家的地盤裏受了欺負。
從來沒去過歸羽山看望小妹的,大概隻有鳳茵一人了。
大概兩字,其實也是可以去掉的。
即使如此,逢年過節的禮是必不可少的,要麽讓幾位長輩或是鳳娘代為捎帶,要麽就是從手底下挑一個可憐鬼跑一趟了。
再說到數次吸引了自己的視線的崔喚晴的披肩,怪不得上麵的紅鳥活靈活現的,盛霂怎麽也沒想到它竟然是個活的。
呃,自己現在,好像還是坐在了人家的翅膀上?
剛剛是不是還掐了人家的脖子來著……
盛霂心有點虛。
「你之前為何不提醒我?」
天不肖的頭更加疼了,它怎麽感覺自從自己攤牌後,小姑娘的戒心就下降了許多,也懶怠了許多?
這不是一個好兆頭。
【我不可能時時刻刻都提醒你,有些事情你需要自己去看、去注意。】
【阿若說得對,你不能什麽時候都能等到別人來帶你離開困境。】
絕大多數的時候,天不肖根本搞不懂盛霂心裏都在想什麽東西,就算搞懂了一部分,它也毫無應對的辦法!
真是好生氣啊!氣死了!
帶孩子好累,能不能退貨啊?
不過再想想,除了艾落落外,小姑娘接觸的最多的親人中可說是上有囂張跋扈的爹,下有陰狠凶戾的兄長,腦子一根筋的工作狂姐姐,唯一一個正常點的表兄,也是個性格頑劣到了一定地步的。
至於一手養大盛霂的邊箏,天不肖更是怎麽看怎麽不爽——別問,問就是沒有理由,單純地不爽。
它的小姑娘沒能開局就長歪,已經是很不錯的發展了……
天不肖忽然覺得,自己是該知足一點。
有些事情,不能逼得太急。
【我讓小傀儡到橋底下等我們了。】
「辛苦了哦。」
盛霂不忘道了聲謝,自封老媽子的天不肖心裏又熨帖了許多。
一閃一閃的小光團溜回了原處,而另一邊通往榕花洞天的通道,也展現在了眾人的麵前。
不同的秘境洞天之間,出入方式也會有所差距,不過那是屬於別人家的隱秘,倒也沒人特意盯著看。
崔喚晴隻是拿手中的紅玉煙鬥隨意地劃拉了幾下,薄薄一層的水幕便從中間被分開,露出了後麵兒的通路。
她直接帶著盛霂踏入通道,剩下三人亦緊隨而上。
通道內很黑,很安靜,沒有任何光亮。
盛霂本以為又要走上很久,結果下一瞬間,視野猛然之間進行了一個由下自上的翻轉。
怎麽也不會想到的一幕出現了。
映入眾人眼簾的是一棵與鬼穀迷淵中的萬年榕一模一樣的榕樹。
不過,它是,倒著的。
一棵倒懸之樹,本應雜亂的根部不知被何物切得整整齊齊,他們現在就站在最底層的樹冠上邊。
若葉蒼風質疑道“不是說天霄十大奇觀麽,就這樹?”
看看那些幹枯衰敗的樹幹,泛黃破損的葉片,處處荒蕪之地,他怎麽覺得自己白跑了一趟?啊?
“你們從來都不打理的?”
不可置信的不止若葉蒼風一人,盛霂覺得這可能、或許才是榕花洞天從來都不對外開放的原因吧……
“十大奇觀什麽的,按萬年前來講的話,應該是的。”崔喚晴輕咳幾聲,“幾位知道的,崔氏向來人丁稀薄,人手不夠這種事情也是常有的。”
一個洞天相當於一個獨立的小世界,打理需要投入的物力財力,從來都不可小覷,更別提這還是一個受損嚴重的洞天了。
金不換趕忙替自家小姐解圍“諸位客人,花之境時至今日依舊保有昔日之盛景,尚且值得一觀。”
看懷中的小姑娘有些精神不濟的模樣,崔喚晴以為她是對眼前所見之景有所不滿、期望落空,耳尖詭異地泛上了幾絲紅意。
咳咳咳,真不是她故意忘了這茬,實在是近日事務繁忙,那日也是操心自家小輩,腦子一熱就直接應下了盛霂的要求。
什麽叫丟臉丟到家啊,這就是了。
其實並非崔喚晴所想的那般,盛霂昨夜裏並未休息好,本就看著沒有什麽精神,而自進了榕花洞天後,不知為何,胸口煩悶之意更甚。
她的指尖開始變得滾燙起來。
不好意思再壓在別的鳥翅膀上,盛霂朝著褚岩伸出了手,褚岩很快會意,將人從崔喚晴懷中接了過來。
迎著崔喚晴的不解,盛霂貼到自家弟弟耳邊小聲道“把那個給崔六娘。”
一塊一尺有餘的青璃玉被遞到了崔喚晴麵前。
“這是?”
崔喚晴認出了麵前所為何物,但她疑惑於小姑娘此舉又是個什麽意思。
一邊的金不換看著爍爍發光的青玉,眼睛都直了。
“我們上門拜訪,多有叨嘮,望此物能對崔氏兄妹二人有所助益。”盛霂感覺有所疲憊,話也說得直接起來。
她把手掌藏進了蓬鬆的裙擺中,緊緊貼著泛涼的冰絲絹。
「天不肖,我好不舒服,這裏是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麽?」
【並無,進來後我就探查過了,這個洞天木屬靈氣濃鬱,一點點火屬靈氣對火毒的影響微乎其微,小屑完全可以幫你全部分擔。】天不肖有些詫異。
【那隻一階的幼生期邪魔,也並不在此處。】
不應該啊。
小姑娘的難受不似作假,她也沒有說謊的必要,天不肖沒有過多糾結,對話窗口上飛快地出現了一行又一行小字。
它是清楚盛霂此行的意圖的。
【不要猶豫,立刻去見崔氏兄妹,探一探情況後我們立馬離開。】
【時刻記著,你有任性的資本,必要時刻需得放下沒有意義的擔憂。】
【未來會有的再多的懷疑,都沒有現在的你自身來得重要。】
崔喚晴現在對著擺在麵前白送上來的渴求之物,是又心動又為難。
心動的原因自不用提。
為難,是因為此物過於貴重,亦不在交易的範疇之內。
除此之外,還有更多的懷疑,再次浮上水麵。
盛霂第一次能拿出他們所需之物或許還能稱作巧合,第二次,那是怎麽看怎麽可疑了。
再結合方才的舉動,就差明晃晃地告訴他們,她是奔著什麽而來。
果不其然,崔喚晴在一陣驚疑不定中聽到了自己最不想聽見的那種可能。
“我要見崔念和崔渺渺,現在,立刻,馬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