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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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丁嵐同時踩著湖水,三步化作兩步便是踏到了岸邊,踩到了大地之上。
他盯著江戶,眼睛通紅,其中充斥著猙獰的殺意,“你這小賊!你可知我如今這副模樣拜誰所賜?!”
“拜家師所賜。”江戶眼神重回清明,朝著丁嵐遙遙作揖。
這問題是該這麽回答嗎?你確定這樣他不會因為怒氣值爆表而撕碎我們嗎?
一旁的川越嘴角扯了扯,鼻子因為震驚而皺緊,故而臉上多出好多道褶皺。
褶皺裏,深疊著無奈。
他握緊右手還在滴血的長劍,壓低了自己的呼吸聲,以求等會在丁嵐暴起中,能夠最快作出反應。
丁嵐瘋狂扭曲的麵容因為江戶平靜的話,突然停滯了一秒,似乎陷入了回憶。
瞬息之後,丁嵐臉上的瘋狂更盛,一股積蓄的更加濃烈的殺意便是瞬間喧囂開來。
“你可知道,當年你的師父,也是這麽一副孤傲的模樣。”丁嵐眼中仇恨畢露,充斥著血絲,“他好像一個天生的驕子,無論走到哪裏,都是最耀眼的那位。”
“沒關係,這些其實都沒關係。”丁嵐頓了頓,眼中淌出了晶瑩的淚珠,“因為他強,所以這些理所應當。”
“但是,他千不該萬不該睡了芊兒,更不該事後裝作什麽都沒發生一樣提褲子走人。”
丁嵐握著長刀的右臂在隱隱顫抖,似乎在壓抑著自己極端的憤怒,“他知不知道,芊兒後來懷了他的孩子,然後她因為未婚先孕,被家族浸了豬籠!”
江戶沉默了。
他慢慢彎下腰,向著丁嵐躬身重重施了一禮,“丁師姑的事情,師父有罪,此後他便戒了酒水,在劍崖麵壁了十年。”
“十年不夠。”丁嵐眼中的瘋狂斂下,“我要你們整個洗劍池為她陪葬。”
“所以您就將大唐西境的城防圖賣給了西夏?”江戶挺直了身子,眼中漸生出鄙夷與憤怒,“你可知道那年唐夏邊境死了多少無辜百姓!”
“你洗劍池就在大唐,大唐不滅,你洗劍池如何能滅!”
丁嵐哈哈大笑,笑得流出了涎水,“所以那年你那混蛋師父找到我,把我弄成了如今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那不舍得殺我的憐憫模樣,真是像極了名門正派的俠義之士!”丁嵐眼中的猩紅彌漫,“我體內一直有殘缺的劍意在撕扯著,時至今日,我自覺已經時日無多。”
“雖然我的境界已經跌落至五品。”丁嵐咧開嘴,露出殘缺不全的牙齒,“但殺你們兩個,綽綽有餘。”
“聽說那混蛋待你就像親生兒子一樣。”丁嵐拖著刀,開始朝著江戶一步一步走著,“那我就在臨死前,讓他嚐嚐失去至親的滋味。”
江戶沉默著。
他剛剛一直在同丁嵐交談拖延時間,就是在等千牛衛。
然而這麽久都未出現,那就一定是被人拖住了。
既然等不到援兵,那就不必等了。
江戶眼神微凝,身子微弓,然後像是根箭矢般,咻的一下朝著丁嵐射了過去。
奔跑過程中,江戶手腕轉動,握著的長劍在身側迅速繞著。
當他奔至丁嵐三步開外時,他身子忽然彈起,手中長劍在半空中再次掄圓後,裹挾著慣性所帶來的順勢和破風聲,朝著丁嵐那顆帶著狹長刀疤的渾圓腦袋重重斬下。
丁嵐看著江戶的動作,眼睛平靜不起波瀾。
一直在旁的川越眼神一凝,因為他看到了江戶隱在身後,那不停顫抖的右手上,正往下滴落著血水。
所以他不再猶豫,全身真氣自體內激蕩湧出,瞬息之間越過江戶,舉劍擋住了丁嵐這蓄力的一刀。
刀劍相碰瞬間,川越便是肩頭一痛,喉嚨一甜。
雙臂之上傳來的巨力,讓他有種劍挑山石的錯覺。
隻是瞬間,他便看到長劍與長刀相碰的那處劍刃迅速凹陷。
又尼·瑪爛了個豁口……川越看著劍身,腦海中隻是閃過這麽一個念頭。
然後,他突然感覺肩膀驟輕。
他看到丁嵐不知為何突然抽刀,然後一腳踹到了自己腹部。
隻感覺像是一柄巨錘砸在肚子上,川越向後迅速倒飛而去,重摔在地上,然後吐出一口鮮血。
他努力抬頭,看到了江戶刺在丁嵐肩頭的長劍。
怪不得抽刀踹我……川越擦去嘴角的血絲,用長劍撐著身子,緩緩站了起來,努力觀察著江戶同丁嵐的搏殺,準備找準機會插進去。
天邊一抹魚肚白悄然出現,驅散了天地間的黑暗,帶來耀眼晨曦。
晨曦的亮色映進渝州城一條小巷,將小巷內一處麵積頗大的院落照亮。
院落裏,姚夢穿著身白色帶花窄袖胡服,打著套自小在寨子裏學的拳法。
隨著時間的流逝,巷子裏經過的人越來越多,漸漸人聲鼎沸。
伴著街外傳來的喧囂聲,姚夢擦去額前滲出的晶瑩汗珠,也終於打完了這套拳法。
“好拳!”房頂上,一個穿著白衣的青年盤腿坐著,看著姚夢額前散落的發絲,鼓掌讚歎。
“你怎麽來了?”姚夢看著房頂上的林天琅,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來看看你。”林天琅從房頂躍下,鬆了鬆袖子。
他看著姚夢,想要從她的臉上看到些別的情緒,“江戶昨天走了,連夜走的。”
“我知道。”姚夢看著林天琅眼中密集的血絲,皺了皺眉,“你昨夜一夜沒睡?”
“沒有。”林天琅揉了揉眉心,然後提了提圓領,聲音中卻滿是自得,“在下不才,好歹也是洗劍池渝州首席,也是有很多事情要忙的好不?”
“我打算呆在渝州了。”姚夢忍不住又翻了個白眼,“開個飯館。”
“這兩天我發現,渝州城的飯菜都太辣了。”姚夢沉默了會,笑道:“他不愛吃辣。”
林天琅看著姚夢笑起時兩頰微陷的酒窩,突然有些羨慕起江戶。
他眼睛轉了轉,笑道:“巧了,我也不愛吃辣。”
不出所料,他看到了姚夢的又一個白眼。
…………
渝州城這邊陽光明媚燦爛,但挨著渝州城不遠的蓉州城此刻卻是大雨傾盆,劈裏啪啦的好不熱鬧。
街道上來往的各式人群,撐起五顏六色的油紙傘,繪成了一道頗具古風氣息的唯美畫麵。
站在客棧門口欣賞了好久的川越眯起眼睛,忍不住讚歎:“嘖嘖,以前隻能在電視上看到的場景,真切看在眼裏,帶給人的感官衝擊真真的不一樣。”
外麵雖然大雨傾盆,但絲毫阻隔不了他早已規劃好的行程。
“戴個鬥笠,騎著馬在雨中狂奔,光是想想就很奧利給啊!”
川越自顧自揮了揮拳頭,已經開始幻想等會自己在雨中馳騁的瀟灑身影了。
揉了揉臉,壓下自己止不住上揚的嘴角,川越披好之前早就備好的油絹衣,戴上頂鬥笠,牽著剛喂飽的馬兒,出了客棧。
剛出客棧,感受著雨滴砸在鬥笠上的沉重感,川越聽到了一些聲音。
有雨珠砸落在青石地麵的低沉聲,有雨珠碰撞在油紙傘上的悶哼聲,有雨珠砸散在自己鬥笠上的破碎聲,還有雨珠劃過簷下青瓦的清脆聲。
更有刀劍相交,鋼鐵入肉的細微廝殺聲。
廝殺聲似乎是自客棧背後傳來。
那裏是一條泥濘的小道,平日裏沒有幾個人走動。
“人數不多,多人圍攻一人,最高的六品境界。”
川越耳朵動了動,心中做出了判斷。
他歎了口氣,要是在天朝,他肯定是能有多遠躲多遠。
不過現在畢竟有了五品的武道境界,總得幹點什麽不讓自己苦練的武藝生疏吧……川越找了個說服自己的理由,抽出馬背上架著的長劍,轉身拐進了小巷。
越往前走,打鬥的聲音在耳邊便是愈加清晰明朗。
突然,他停住了腳步。
因為,一直在不遠處若有若無傳來的打鬥聲消失了。
川越眉毛凝起,靜靜站立了一會兒,然後迅速奔出了小巷,看到了那條泥濘的小路。
小路上,一個人靠著身後磚牆坐在地上,雙腿正無力虛蹬著。
那是個作著苦役打扮,穿著灰色半袖的男人。
男人眼睛瞪得很大,嘴角不住的抽搐著,唇邊不停冒出紅色的血沫。
他似乎聽到了身邊滴答著水漬的腳步聲,於是艱難扭頭,看到了川越。
“救我……”他聲音顫抖,氣若遊絲。
川越走到男人身邊,蹲下身子。
他看到了男人身上密集的傷口,和胸口插著的那柄紅穗飛刀。
川越看著飛刀上極其鮮明的綠色,再細細看了看男人已經泛黑的嘴唇,誠實道:“救不了。”
男人突然笑了笑,然後艱難從懷中抽出一個灰黑鐵盒,有些喘不過來氣,“拜托少俠,把這個帶到長安城的琉璃館。”
話還未說完,他又是劇烈的咳嗽了兩下,吐出一口黑色的血水。
他感受著嘴裏的酸澀,摘下腰間的錢袋,扔到川越麵前,“裏麵有幾十兩碎銀和一些閑散的銅板,就權當少俠沿途的路費了。”
“幫我帶一句話給琉璃館老板娘,就說……就說我許釀這輩子沒機會娶她了,讓她盡早找人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