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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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承認,當我從醫生口中聽到這個消息時,傷痛是無法避免的。
    但更令我傷痛的是,整個小隊,隻有我一個人活了下來……
    我還記得那天雨下得很大。
    昏暗陰雨籠罩中,葬下的不止是我那十名屍骨不全的隊友,不止我最敬愛的隊長,還有我那顆曾熱烈活潑的心。
    我開始頻繁申請外勤任務,極盡可能的挑戰各種危險,我不得不承認,我那時萌生了死誌。
    但我一直活著,並在三年後晉級高階魔法師。
    真諷刺啊,想死的人死不了,想活的人活不下去。
    第三個轉折就此到來,那是我人生的低穀,不,更準確的來講,那是我人生的深淵。
    我遇到了她。
    一個天使,或者說,一個魔鬼。
    如今回想起來,我當時所能看到的,竟似乎隻有鮮血與黑暗。
    那是段並不如何美好的記憶,所以請原諒我並不願回想的自私。
    自那以後,我成為了光明教廷的一份子。
    我開始幫助他們,而他們同樣也在黑暗中回報著我,我們因為同樣的理念走到了一起。
    我再次擁有了活力,因為我有了新的,為之奮鬥的目標。
    原諒我,那是個不能訴之於紙麵的秘密。
    我很清楚我曾犯下的罪行,那是我自己都無法原諒自己的罪惡。
    雖然我清楚的明白,這是割去腐肉,重獲新生所必要的陣痛。
    很遺憾,我無法看透重重迷霧後人類的未來,就像我無法隔著遙遠的距離去窺探星空的奧秘。
    我一人犯下的罪惡,自然由我一人承擔。
    請不要連累如今正在學校擔任教師的安雅,她是我最最親愛的妹妹,是我唯一的親人。
    前城防部隊少尉,安定絕筆。
    …………
    中都北郊,中都監獄。
    皎潔的白月光清冷的透過高高的鐵窗照了進來。
    這是一間單人牢房。
    牢房異常整潔幹淨,甚至還配備著一張幹淨的書桌,一盞泛著柔和燈光的台燈,以及一遝幹淨的稿紙。
    穿著囚服的獨眼男人端坐在書桌前,用鋼筆寫下最後一個字符,而後輕輕合住筆帽。
    男人獨存的右眼中,曾滿是剛毅堅強,如今卻蘊滿了晶瑩的水漬。
    總以為死亡是最好的結局,沒想到,真到了這一步,反而有些不敢了……男人嘴角微微翹起,滿是自嘲的站起了身子。
    他沉默的看了一圈牢房,然後閉上了眼睛,深深吸了幾口氣。
    最後,他眼睛睜開,看到了桌角的飯盒。
    他笑了笑,提起分層的飯盒放到桌子上,又坐了下來。
    打開飯盒,裏麵是一碗早已冷掉的米飯,一份幹炒青菜,一碟魚香肉絲,和一碗上麵浮著一層油光的蛋花湯。
    男人端起米飯,大口吃了起來。
    很快,男人放下了飯碗。
    碗裏幹幹淨淨不粘一粒米,碟子中隻剩下些許的油汙,連菜湯都沒剩下。
    男人舒服打了個飽嗝,然後從飯盒最下麵的那層中,掏出了一把手槍。
    “這世界很美,丫頭你要好好活下去。”
    男人端起手槍抵在太陽穴,看著桌前的暖黃色燈光,眼中升起最後一抹亮色,然後扣下了扳機。
    “砰!”
    子彈透過不可描述的地方,帶出一捧乳白鮮紅交替的液體,打在了牆上。
    再見了,安雅。
    再見了,隊長。
    男人倒地,而後整個監獄瞬間沸騰。
    男人死後不久,天空突然飄起了細碎好看的雪花。
    可惜,男人看不到了。
    …………
    十二月二日,天氣:小雪,早上八點。
    一夜未眠的陸玖站在鏡子前,看到了自己眼中濃鬱的血絲。
    在若初的建議下,他決定去看一下心理醫生。
    這接連的噩夢,很大概率是因為自己連續處在高壓環境裏時對自己潛意識的投影。
    嗯,很複雜的東西,還是交給專業人士吧……陸玖搓了搓臉,對稍後的治療帶上了些期望。
    他前兩天已經在中都市最好的心理診所,預約了最頂尖的心理谘詢師,今天是會診的日子。
    打電話給古引請假後,陸玖給阿波羅倒好狗糧和牛奶,將後者留在宿舍內,便套上一件臃腫的黑色棉服,出門了。
    外麵太陽升的很高,卻隻帶來了些許亮度,並未帶來絲毫溫暖。
    走在路上,陸玖伸出手接過一片飄落的雪花,歎了口氣。
    穿越過來,已經大半年了……陸玖哈出一口白氣,眼中彌漫著道不出的情緒。
    …………
    這是一間擁有著整麵落地窗的臨街房間。
    房間天花板上的吊燈和大片纏繞的燈帶此刻盡數亮著,將這個諾大的房間照的白亮通透,不含一處黑色朦朧。
    易白將手中端著的咖啡輕輕朝著對麵的好看女人推了過去,重新靠坐回柔軟的椅子上,笑道:“您可以描述一下噩夢了。”
    女人年紀應該不大,屋裏暖氣開著,她脫下了套在外麵的白色及膝羽絨服,露出裏麵的藍色緊身牛仔褲和上身寬大鬆弛的粉色高領毛衣。
    坐在靠背椅子上,她白嫩的臉在燈光下泛著晶瑩的微光,本該有神明亮的眼睛卻黯淡的像是年過半百的老人。
    她是中都電視台公認的台花,李柒。
    李柒捧起易白遞來的咖啡,輕輕喝了一口,開始講述噩夢,“那是一個破碎扭曲的城市,天空失去了蔚藍的顏色,被濃煙和黑霧所取代。”
    “很像是終結者係列中未來被毀滅的城市?”易白俊俏臉上的眉毛挑起,右手有節奏的輕敲著實木桌麵,聲音很柔和。
    “對,很像!”李柒的聲音顯得有些驚喜,眼神都不自覺亮了起來。
    “原諒我剛剛魯莽的打斷,請繼續您的講述。”
    “我走在城市裏麵,能夠嗅到汽油未完全燃燒產生的異味,能夠聞到一種蛋白質極度腐爛的味道……”
    李柒握著咖啡杯的指節泛白,似是在回憶異常痛苦的場麵,然後她忽然解釋道:“因為我大學期間主修化學,所以對這些味道異常敏感。”
    易白適時露出理解的微笑,伸出左手,示意李柒繼續。
    “我走進了一條建築塌陷了一半的街道。”
    “很奇怪,那裏的街燈還若有若無的亮著……”李柒頓了頓,繼續道:“借助著那些時亮時不亮的微弱燈光,我看到了一些東西……”
    她眼睛突然瞪大,望向易白,臉色慘白,“那些東西,把當時第一次夢到這個畫麵的我嚇醒了……”
    無邊的黑暗、若羽毛般紛飛的光斑、城市扭曲的倒影、燃燒的汽車、有著難聞氣味的濃煙、各種巨大猙獰的殘暴種……
    一腳踏空的失重感突然席卷全身,陸玖騰的一下坐起身子,大口喘著粗氣。
    他又一次做噩夢了。
    他拉開床頭的台燈,發現才剛剛夜裏兩點。
    俯下身子,他看到還在熟睡中的阿波羅不安分的扭了扭身子,發出幼獸獨有的酣睡聲。
    眼中微微閃過暖色,陸玖墊好枕頭靠坐著,感覺喉嚨異常幹澀。
    喝了口床頭的放置的涼水,陸玖沉默了許久,慢慢開口問道:
    “若初,我這個噩夢,你能看到嗎?”
    陸玖視線中,散發著柔和藍光的光幕出現,依舊穿著一身古典宮廷長裙的若初無聲站立在光幕中,柔軟含光的眼睛裏,暗藏著陸玖看不到的心疼。
    她同樣是沉默了許久,方才輕聲開口,“看得到。”
    “為什麽……”陸玖的眼中血絲彌漫,似乎已經接連有一段時間沒有睡過好覺了,“穿越過來初時常會做的噩夢已經很久沒夢到過了。”
    “但從小世界回來後,這個噩夢,又開始了……已經連續半個月了……”
    他站起身,走到陽台邊,拉開窗。
    十二月深夜的寒風像是嗅到了腥味的鯊魚,瞬間便順著窗縫鑽進了陽台。
    感受著迎麵襲來的冷風,感受著腦袋深處微微緩解的陣痛,陸玖輕輕拍打了一下臉蛋兒,開始回憶整理身邊半個月發生的種種事件。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臨近新年的緣故,自從上次紡織廠的案件之後,中都市展開了聯合掃黑,中都市的非法會所和灰色幫派幾乎被一掃而空。
    最後更是有人實名舉報該軍區的一名高層軍官涉嫌紅星紡織廠屠殺案,讓後者甚至被送上了軍事法庭!
    不去想最近的社會熱點,陸玖開始回顧自身。
    半個月之前的小世界之行,讓陸玖積累了不少勳值。
    目前我有勳值五百六十七點,地心能量五十九點,兩次獎池的抽獎機會,嗯……還有巴雷特,黎明麵甲這兩件裝備。
    對了,還有那個詭異的鐵盒……想到這兒,陸玖借著並不明亮的皎潔月光,回頭看到了扔在阿波羅狗窩裏充當後者磨牙玩具的黑色鐵盒。
    這個世界,遠不是看上去那般平和安定。
    平靜安寧的遮羞布下,是深藏著的混亂與詭異。
    至今為止,中都市各種詭異的事件仍舊沒有得到根本的解決與答案。
    突然,陸玖又想到了在雲興市魔法協會門口的那個大爺。
    他至今仍能清晰記憶起那個老人手掌中氤氳的青光,能清晰回想起伴隨著青光出現的包裹。
    已經在魔法學院學習半年有餘的他,清楚的明白了一件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