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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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氣激蕩,鼓得場中正搏鬥的兩人衣物無風自起,獵獵作響。
    真氣外放,江戶屈肘揮劍險險劃過丁嵐的胸口,便是看到了自左臂上削下來的長刀。
    側身扭腰避開貼肩而過的長刀,江戶一腳踹向丁嵐腹部,然後壓身挑劍,刺向後者脖頸。
    丁嵐手中長刀橫檔,抵住江戶刺來的長劍後,其握刀的手腕用力一轉。
    一股無形的勁氣,隨著丁嵐翻轉的手腕順著刀身滑過江戶手中的長劍,傳到了後者的手腕上。
    江戶瞬間感到手腕上傳來劇痛,牙關緊咬,卻還是無法控製握著長劍的右臂因為劇痛而瞬間疲軟。
    因為軟,所以長刀借勢重重砍了下來。
    江戶迅速側翻,避開了刀刃,然後被瞬間反應過來的丁嵐用刀身直接拍飛。
    摔落在一側地麵上,江戶喉嚨一甜,一灘鮮血便是噴了出來。
    不遠處的川越看著倒地吐血的江戶,深吸一口氣。
    他拔起插在地裏支撐自己身體的長劍,鼓動著真氣凝聚於劍尖處,看似緩慢邁步,卻又轉瞬走到了丁嵐身前,一劍刺了出去。
    丁嵐眼神一頓,似乎是有些驚異。
    他左右上下不對稱的嘴角露出難以形容的微笑,然後平靜揚起了手中的刀。
    刀刃從下往上挑過,輕飄飄的撞上了川越長劍的劍尖。
    刀劍相觸的瞬間,川越眼睛一顫,握劍的右臂開始急速的抖動。
    他的劍,剛剛仿佛撞上了一輛高速行駛的坦克。
    他感覺到一股難以言明的沉重感,透過劍身瞬間反饋到了自己的手臂上。
    一股撕裂的劇痛從手腕處開始朝著臂膀蔓延。
    川越眼中閃過血色,左手手掌上忽然白霧彌漫,然後左掌猛然拍打到了自己右臂之上。
    丁嵐眼神更是驚異,似乎看到了什麽了不得的東西。
    左掌上的白霧鑽進右臂之中,不但壓製住了右臂之中的劇痛,而且帶來了短暫的力量提升。
    “去死吧!”川越咬著牙,狠狠推出右臂。
    刀劍相撞處,崩出了刺眼火花。
    然後,川越的長劍,撞開了丁嵐的長刀,狠狠插進了後者的胸口。
    “你很強。”丁嵐低頭看了眼插進胸口的長劍,然後對著川越笑道:“可惜還不夠強。”
    他棄刀,然後右掌平靜擊在川越緊握著的長劍劍身。
    在川越微凝的目光中,被丁嵐手掌擊中的長劍像是一層薄薄的玻璃,瞬間崩碎成細碎的碎片,嘩啦落地。
    看了眼川越手中殘存的劍柄,丁嵐咧嘴露出一口殘牙,然後朝著川越胸口擊了一掌。
    就像是隨手彈出去一顆石子。
    川越的身子被丁嵐一掌擊飛,墜出十步開外。
    丁嵐擊飛川越後,低頭看了眼還在胸口插著的半截殘劍,然後咳出了一口淤血。
    他當年胸腔內殘存的劍意因為川越這一劍,似乎變得更加的活潑了起來。
    不能拖了……丁嵐充血的眼球微凝,然後抬頭,朝著剛剛艱難站起身的江戶走去。
    江戶看著丁嵐嘴角殘存的血痕,瞬間有所明悟。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胸腔內的火辣刺痛,體內真氣開始順著心意匯聚在掌中長劍上。
    須臾間,長劍劍身上,附了一層白光。
    江戶眼角餘光確定了川越倒地的位置,然後右臂用力,將白光彌漫的長劍擲了出去,插進了川越身側的地麵。
    丁嵐看著江戶的舉動,微微一愣,有些愕然。
    江戶拋出長劍的瞬間,身子開始動了。
    瞬息之間,他出現在了丁嵐身前,狠狠揮出了右拳。
    丁嵐抬起左臂,擋住了江戶拳頭。
    同時隻見地麵上揚起大片塵土,丁嵐站定的身子竟是被江戶揮來的拳頭擊退了兩尺有餘!
    丁嵐抬起左臂擋住江戶的拳頭後,眼神中稍顯驚訝,然後迅速揮出了自己的右拳擊向後者腹部。
    看著丁嵐的動作,江戶雙臂迅速成掌狀提在胸前,然後重重壓下。
    拳肉相撞的聲音響起,丁嵐揮出的拳頭被江戶狠狠壓下。
    壓下丁嵐拳頭的瞬間,江戶探身半步,右肘自下向上挑起,朝著丁嵐的下巴狠狠撞去。
    丁嵐低喝一聲,左臂橫在胸前,然後朝著江戶揮來的右肘砸了下去。
    雙臂相撞,衣物上的灰塵被彈起。
    同時彈起的,還有江戶。
    在兩肘撞擊的同時,江戶用盡體內殘存的真氣在地上彈起,然後翻身掛在了丁嵐的脖子處。
    江戶雙腿雙臂狠狠箍著丁嵐的脖子,用盡渾身氣力將身子後倒,企圖放倒丁嵐。
    感受著脖子處傳來的巨力,丁嵐臉頰迅速泛得通紅。
    那是喘不過氣來的明顯征兆。
    丁嵐雙手捏住江戶勒著自己脖子的臂膀和雙腿,努力向外撕扯。
    丁嵐雙臂隆起,臉色通紅用盡氣力,卻還是無法扯開江戶。
    撕扯無果,丁嵐眼神一寒,雙手環抱住江戶腰肢,然後腳掌點地彈起,重重向後倒去!
    兩人身體重摔在地上,激起大片飛揚的塵土。
    江戶被這一記狠摔之下,感到背部傳來的劇痛,隻感覺喉嚨一甜,一口鮮血便噴了出來,濺了丁嵐一腦袋。
    氤氳在丁嵐頭上的鮮血,就像是荒蕪之地開出的一朵紅花。
    襯得他本就猙獰醜陋的腦袋上,此刻看上去更是讓感覺人頭皮發麻。
    被狠砸在地麵的江戶吃痛之下,依舊緊緊箍著丁嵐的脖子,不肯絲毫放鬆。
    丁嵐眼中的瘋狂之色漸濃,然後開始瘋狂的起身摔下,再起再摔。
    箍著丁嵐脖子的江戶口中鮮血像是不要錢一樣吐著,瞬間臉色慘白的像一塊豆腐。
    你這混蛋是在做仰臥起坐嗎?
    川越看著丁嵐的動作,和眼神已經逐漸開始渙散的江戶,扭頭看到了身旁江戶擲來的長劍。
    看著劍身上的白光,川越感受到了其中獨屬洗劍池的肆意劍意。
    川越眼睛亮起,然後拔出長劍,用盡體內殘存的最後一絲真氣,三步化作兩步,橫跨到了丁嵐麵前,然後將長劍穩定遞了出去。
    遞出的長劍沒有絲毫阻礙的刺進了丁嵐的肚子,然後刺透。
    長劍上的劍意瞬間同丁嵐體內殘留的劍意水rj融,然後爆炸!
    丁嵐眼中的紅色血絲瞬間隆起變大,然後數量瞬息間變得極多。
    隻是一個呼吸間,丁嵐眼中的血絲茂密的像是野地裏的雜草,瞬間覆滿了整個眼球。
    眼中血絲瞬間隆起縮小,然後轟然爆裂!
    兩行血淚在丁嵐慘叫聲中流了出來。
    隨著眼珠的爆裂,丁嵐體內的五髒也緊隨著收縮膨脹,然後瞬息間跟著爆裂!
    川越刺進丁嵐腹部的長劍,就像是根紮破氣球的銀針,瞬間引爆了丁嵐。
    一大攤鮮血自丁嵐身上爆出,像是下了一場血雨,將江戶川越淋濕。
    渾身的汙血,配上此刻兩人虛脫慘白的臉色和氣息,像極了地獄中走出的惡鬼。
    江戶鬆開手臂,癱軟在地上,開始劇烈的咳嗽。
    每一聲咳嗽,都會帶出一大捧殷紅的鮮血。
    川越放開長劍,心中一直提著的那口氣鬆了下來。
    踉蹌倒退了兩步,川越眼前一花,撲騰一聲跪倒在地上,身子蜷成一團。
    全身太特麽痛了……川越壓下喉嚨裏想要湧出的腥甜,攥緊了拳頭錘著地麵,極力壓抑著身上的痛苦。
    就在這時,灰黑的天空終於更加黑暗。
    然後,降下了瓢潑大雨。
    豆大的雨滴砸在翡翠湖上,激起一圈圈好看的漣漪,響起一聲聲清脆好聽的啪啦聲。
    翻過身讓大雨劈裏啪啦拍在臉上,江戶嘴角的血沫被很快被雨水衝刷幹淨。
    江戶側首,看著身旁肚子上炸出無數坑洞的丁嵐,神色複雜。
    …………
    抬頭看了眼黑的仿佛要滴出墨汁的天空,蔣憶南挑起眉毛,“馬上就要下雨了。”
    “是啊。”王伯靈看了眼蔣憶南,打開扇子輕輕扇著風,“這場雨過後,很多人都會很舒服。”
    “也有很多人會很不舒服。”蔣憶南看著王伯靈,一字一句道:“東方墨還很年輕,希望你們白鹿書院能記住這一點。”
    “無所謂。”王伯靈眼神平靜,“你們唐帝也還很年輕。”
    “洗劍池雖然都是唐人,但東方墨太強了,強到他能夠成為洗劍池所有人的精神領袖,強到在部分唐人眼中,東方二字的重量遠大於李唐二字。
    “你們終究還是擔心洗劍池未來究竟會走向何方。”
    王伯靈眼中閃過譏諷,“唐人中有人想靠大義和恩惠拉攏洗劍池,有人則是想用我們的手,迫使洗劍池因為仇恨同李唐站在一起。”
    “正巧我們需要江戶去死。”王伯靈笑了笑,“所以那些人就主動伸出了刀子,希望我們能夠殺了他。”
    突然,大雨傾盆,淋透了王伯靈的衣衫,也浸濕了蔣憶南一眾人的黑衣。
    眯了眯眼,王伯靈繼續道:“這場雨過後,李唐會滿意,當年長安上元節的幕後貴人們會滿意,甚至你們千牛衛中的一部分也會滿意。”
    王伯靈眼中露出一股笑意,“我白鹿書院,可是在為你們大唐分憂。”
    “但是東方墨,洗劍池會不滿意。”蔣憶南眼神平靜,“所以你們會有dm煩。”
    “但最大的麻煩是,如果你們這次沒有殺死江戶,又該怎麽辦?”蔣憶南終於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他必死。”王伯靈用肯定的語氣回了一句,然後沉默了會兒,繼續道:“如果不死,那入了長安的他,將會死得更加痛苦。”
    “你為什麽不直接出手去殺江戶?”蔣憶南眼神一縮,然後問道。
    “因為一些約定。”王伯靈歎了口氣,“洗劍池曆代遊曆江湖的劍子之所以沒有一個人死於意外,是因為洗劍池隻允許同品級的武者去挑戰劍子。
    “而同品級之中,習會洗劍池劍意的劍子,近乎無敵。”
    “你們既然要殺他,又何必在意約定?”蔣憶南皺起眉頭。
    “約定不是嘴上說的。”王伯靈古怪的看了眼蔣憶南,“而是有人在做。”
    “明白了。”蔣憶南突然感覺周圍似是有人在窺視自己,不自覺的顫抖了一下。
    王伯靈合住扇子,朝著蔣憶南施了一禮,“和你聊的很舒服,現在一個時辰已過,諸君請便吧。”
    話罷,王伯靈腳掌點地,迅速消失在蔣憶南眼中。
    蔣憶南身後眾多千牛衛看著眼前消失的王伯靈,都是下意識鬆了口氣。
    “旅帥,接下來……”有人開口。
    “全力趕往興州城。”蔣憶南擺了擺手,低頭看著眼前泥坑中積蓄的雨水,“我有種直覺,江戶還活的好好的。”
    恍惚中,他從積蓄的雨水中看到了長安街頭,盡是遍地橫流的鮮血。
    …………
    興州城,作為長安周邊的大州,沒有辜負它名字裏的“興”字。
    興州城的繁華,已遠超之前江戶經過的蓉州城。
    此刻雖然大雨傾盆,但興州街頭商販行人依舊絡繹不絕,仍是一派熱鬧的景象。
    傾盆大雨中,兩個牽著馬兒,頭戴鬥笠,渾身被雨淋透的少年持劍走進了興州城。
    兩人模樣都頗為俊俏,其中一人更是貌美不似凡人,赫然便是剛在翡翠湖邊經曆過一場激烈廝殺的江戶和川越。
    江戶帶著川越走進興州城後,七繞八繞拐進一條青石大街,站定在了一處大院門前。
    大院門匾上,用金粉刻著洗劍池三字。
    大院門口,還站著兩名名持劍的青衣男子。
    江戶牽著老黃立定在大院門口,望著大院門口的護衛們,臉色蒼白的不含一絲血色。
    他張開嘴,似乎想要說些什麽,卻隻感覺眼前突然一陣昏暗,然後倒了下去。
    昏沉中,他聽到了身後川越的一聲驚呼,繼而感受到了後背砸進水坑中的冰涼,和腦袋觸地的疼痛。
    然後腦袋一歪,昏了過去。
    …………
    興州城最中央,坐落著興州府衙。
    興州牧王帖,大唐萬和九年進士。
    十九年的時間,他從當初一個八品縣尉,爬到了今天的三品州牧,其中心酸曆程,不足為外人道也。
    大雨還在嘩啦嘩啦的下著,天色陰沉的就像是王帖此刻眼中的陰鬱。
    窗外幽深晦暗,書房內雖然被蠟燭照的明亮異常,但卻依舊掩不住王帖臉上的陰晴不定。
    書房中,除卻坐在主位的王帖外,還站立著幾名他貼心的管事和護衛。
    書房很靜,安靜的甚至能夠聽到蠟燭的蠟淚滴在蠟座上的刺啦聲。
    沉默良久之後,王帖站起了身子,打開了窗戶,任由細碎的雨珠灑進書房,打濕他案板上放置的名貴書畫。
    “他怎麽可能還活著?”王帖煩躁的捏了捏肥碩的拳頭,上麵已看不到絲毫的骨節。
    “白鹿書院是一群飯桶嗎?那個號稱千人斬的屠夫丁嵐也是個裝模作樣的廢物?!”他似乎已經看到了不多日後,長安城掀起的腥風血雨。
    “沒有人能想到江戶可以殺死丁嵐。”王帖身後站著的一個持刀護衛開口,聲音凝重,“就像是沒人能想到,江戶此子如今成能成為洗劍池的劍子。”
    “同江戶一齊進城的,還有一個長相秀氣異常的少年。”王帖最器重的管事朝著王帖作揖道:“此子的身份也已經查明。”
    “川越,大唐幽州人氏,現年十八歲。
    “大唐太始五年,父母因病雙故,遂於大唐太始五年春募兵,入左右神策軍駐紮塞北飲馬城。”
    管事停頓了一會兒,繼續道:“募兵期間戰績平平,並沒有展現出過人武藝,大唐太始八年春,就是半月之前卸甲返鄉,變賣家產後直奔長安而來,途中不知為何與江戶產生交集,然後在翡翠湖岸暴露出五品武道修為。”
    “丁嵐的死與這個川越,一定脫不了幹係。”王帖眼神一寒,低聲問道:“如今江戶和這個川越在哪裏?”
    “三天前就進了咱興州的洗劍池分舵,派去的暗哨至今還未發現兩人出來過。”一個負責暗哨的管事連忙彎腰行禮,小心翼翼的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