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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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乞丐們渴望的眼神中放下剛買的餡餅,姚夢轉身看到了倚在不遠石橋上,眺望江麵的江戶。
    她眸子忽然更亮了些,宛若此刻夜空中的繁星,攝人心魄。
    …………
    翌日卯時,倚在窗邊坐了一夜的江戶洗了把臉,叫醒還在迷糊的姚夢,牽著老黃,登上了前往蓉州的第一趟客船。
    天水河一眼望去,碧綠無暇,就像是一塊鑲在西北大地的翡翠。
    站在客船的甲板上,倚著木製的欄板,江戶吹著冰涼的江風。
    他聽著姚夢講著天泉山匪寨間的趣事,心神寧靜了許多。
    “你是不是愛吃辣?”江戶吸溜了口涼氣,趁著姚夢講話的間隙問道。
    “嗯。”
    “聽說蓉州有一種美食很好吃,好像是叫火鍋。”江戶看著姚夢凍得有些微紅的鼻頭,笑道:“等會到了蓉城,我請你吃,連吃兩天。”
    姚夢本來亮起的眼睛因為江戶的後半句忽然再次黯淡,她緊緊抿了抿嘴唇,擺頭望向白霧彌漫的江麵,不再言語。
    這讓等著聽下半段故事的江戶愣了愣。
    他吸溜了下鼻子,不知道自己又是哪裏說錯了話。
    …………
    蓉州城是大唐西北地區人口最為繁盛的州城。
    蓉州的地位,光從其蓉州牧正三品的品級來說,便能稍窺一二。
    下了船,江戶和姚夢看到了碼頭不遠處的蓉州城。
    江戶當即便是咂了咂嘴,感慨了一下蓉州的富庶。
    這般高大的城牆,與守邊城邑相比都是毫不遜色,這在州城中可不多見。
    邊城的城牆都是朝廷撥款,而大唐境內的州城修建,可大部分都要靠當地自身的稅收。
    走進蓉州城,看著可同時容納四駕馬車同時行駛的主幹道,來自小地方的江戶更是有些驚奇。
    “這大城著實不一般啊。”同時進城的一些商賈嘖嘖稱奇。
    “聽說這蓉州的繁華還不及長安的十分之一,真不知那號稱天下不夜城的長安又是何等模樣!”有人感同身受,生出了對長安的敬畏。
    江戶眯起眼睛,忍不住攥緊了老黃的韁繩。
    “走吧,我們尋家飯館,嚐嚐蓉州最地道的火鍋。”江戶手肘捅了捅身側還在發呆的姚夢,開始翹首四處打望掛著旗子的飯館。
    牽著老黃尋了足有一刻鍾,江戶終於尋到了一家人滿為患的火鍋店。
    叮囑小二打理好老黃,江戶拽著姚夢坐到了內裏的一張桌子上。
    坐下喝了口店裏冰窖冰鎮的酸梅汁,江戶舒了口氣,一夜未睡的乏意散去不少,瞬間精神了好多。
    當小二架著滿是通紅火炭的銅爐上桌時,江戶的眼睛更是瞪大極大,然後嘖嘖稱奇。
    “這種吃法,果然新穎啊。”小地方的少年嗅著銅爐中飄出的香氣,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
    夾起最後一片羊肉片放到姚夢的碟子裏,江戶放下筷子,喝了一口冰鎮酸梅汁,舒服的打了個飽嗝。
    然後,一名黑衣青年從店外穿過熙攘的人群,走進店裏,站到了江戶身側。
    黑衣青年有兩柄劍。
    背上一把,手中一把。
    在姚夢好奇的目光下,黑衣青年對著江戶躬身施禮,單手遞上一封信,“蓉州分舵弟子,見過師兄。”
    江戶接過信封塞進懷裏,然後起身扶起黑衣青年,笑道:“師父那老頑固又不在這裏,大可不必行禮。”
    黑衣青年手腕一翻,將手中提著的那柄劍遞給江戶,“這是蓉州目前最好的劍,大小姐說你先將就著用,等你到了長安,她再給你送柄好劍。”
    江戶接過長劍拔出一半,看到了劍身上繁複的花紋,笑道:“花裏胡哨,不過材質不錯,我就收下了。”
    “對了,大小姐還讓我給您帶句話。”黑衣青年頗有深意的望了一眼姚夢,然後忍住笑意道:“她讓您管好自己下半身,不要血氣用事。
    “還說您如果不方便,我們可以代您保護姚姑娘。”
    “不行,我答應了別人要親自保護她三天。”江戶挑了挑眉毛。
    “馬車準備好了嗎?”江戶歎了口氣,認真問道。
    “好了。”
    “安排我們出城。”
    “是。”
    “計劃有變,火鍋有時間再請你吃。”江戶回頭望向姚夢,有些抱歉。
    周圍食客中,有人耳朵動了動,眼神微微一寒。
    …………
    未時,在眾多百姓午休的這個時辰,一輛灰色馬車從蓉州城的東城門駛出,朝著更東方的渝州城而去。
    孤單的馬車出城後不久,一個來自渝州的商隊賣光了運來的貨物,從東城門而出,朝著渝州城開始返程。
    好巧不巧,同一時刻,一個牽著馬,懷裏揣著筆巨款的英俊少年郎走進了蓉州城,走進了江戶同姚夢之前吃飯的火鍋店。
    “真的是懷念啊……小二,我全要!”川越坐在桌前,拍出一兩白銀,眼中滿是吃貨的欲望。
    …………
    蓉州城三十裏開外,有一條極長窄溝。
    窄溝兩側是漏鬥狀的兩人高斜坡,不高,但難以攀岩。
    斜坡正中間,是一條隻能容納一輛馬車直行的土路。
    因為這裏時常有山賊埋點收取保護費,所以這處窄溝又被過往的商隊們稱之為散財溝。
    個中辛酸,隻有關起門來自己知道。
    蓉州渝州兩地商賈都曾上書官府請求庇護,卻因為重農抑商的傳統作祟,所以朝廷經常是對其愛答不理。
    最後迫於西北整個商會的壓力,最近這兩年,兩州軍府方才聯手清理了周圍一帶的匪患,還了商人們一個安寧。
    今日,一輛灰色的馬車緩慢駛進了散財溝。
    灰色馬車吱呀吱呀的壓在土路上,碾碎了一個又一個土疙瘩,揚濺起黃色塵土。
    當灰色馬車駛到窄溝中間時,數十隻粗大弩箭從看不到的地方倏然射出!
    堪比成年人手臂粗細的弩箭在溝頂,編織出了一張死亡之網。
    弩箭裹挾著破風聲,一根又一根紮進灰色馬車之中,穿透車夫的胸腔腹部,釘穿馬頭,刺破馬肚。
    沉重的馬車,連帶著車夫和駿馬,像紙盒般被弩箭輕易掀起撕碎,揚起大片血雨。
    馬車被弩箭射的在飛在半空中翻滾了幾圈後,重重摔在地上。
    破裂的馬車揚起大片黑色粉塵,摔裂成一地碎片!
    近百名蒙著麵,手持各式兵器的黑衣人從兩側林間鑽出,或近或遠的圍住了這輛破碎的馬車。
    圍觀許久之後,有一人上前查看。
    然後,他眼神一變,聲音驚恐憤怒,“車裏沒有人!隻有黑火藥,快逃!”
    金屬碰撞的聲音從剛開始出現時的悉悉索索,然後迅速響亮到仿佛全世界都在交織回響。
    於是,黃乞兒看到隨著逐漸劇的烈聲響,繼而出現的那許多人影。
    那是幾十道身材高大、身著漆黑鎧甲、麵覆黑甲的持劍甲士。
    甲士們身上的黑色甲衣,甲片若蛇鱗般向下延展疊起,看上去異常冰冷無情,毫無生機。
    “死劍士。”
    黃乞兒看著甲士們,然後歎了口氣。
    他歪著頭,看著被自己提起的江戶,“你也肯用這些劍士了?我可記得,你曾最厭惡劍池培育死劍士。”
    江戶咬了咬牙,默不作聲。
    黃乞兒笑了笑,手掌一鬆,扔下了江戶,然後慢慢迎向了那些持劍甲士,“看吧,你也活成了你最討厭的樣子。”
    死劍士,以必死之心熔煉劍意。
    一生,隻出一劍。
    很奇怪。
    月光下,這些死劍士身著的甲衣其實並不厚實,然而一步一行間卻發出比重鎧還要響亮的金屬碰撞聲。
    “劍池榮耀!”
    橘河中央,樓船之上。
    燕王李勳慢慢咀嚼著口中的肉片,放下了手裏一直端著的酒杯。
    他環視了一眼殿內,確認江戶已經出去了足有近半個時辰後,終於忍不住輕輕翹起了嘴角。
    李勳似乎坐累了,隨即便站起了身子,走出殿內,站在了頂樓的欄板前。
    站在欄板前,李勳看著河麵上倒映出的五彩花影,似乎陷入了沉思。
    “殿下。”片刻之後,裴宿曆安出現在李勳身後,恭謹開口。
    “樓船何時靠岸?”李勳身形不動,輕聲問道。
    城南窄巷。
    隻見那名死劍士的劍身上在聲音響起的同時,彌漫出無數不規整、宛若碎裂瓷器的裂紋。
    同時碎裂的,還有死劍士身上的黑色甲衣,麵上覆著的黑色麵甲。
    黑色甲片部分被勁氣崩飛插進地麵、部分則是裹著勁氣彈入了還未靠近黃乞兒的死劍士體內。
    硬物繃斷的聲音繼而密集的響起。
    而黃乞兒正對麵死劍士身上那破碎的黑色甲衣中,忽然噗呲噗呲冒出了無數血花。
    黃乞兒神色平靜的看著滋濺的血花,手腕一動,便是抽劍輕拍在死劍士身側,將其拍飛至一側。
    然後他劍刃翻轉,正欲要繼續前奔時,突然喉嚨一甜。
    身子一頓,黃乞兒喉嚨發出一聲悶哼,嘴角流下一道血痕。
    坐在黃乞兒身後不遠處的江戶清楚看到了這一幕,於是他咧開嘴笑了笑:“死劍士一生隻出一劍。”
    “你在劍池時親自創建的死劍士,我想你遠比我清楚這一切。”江戶語氣平靜,眼神複雜,“雖然他們都隻有六品,但集全部精氣神的一劍,至少擁有四品巔峰的威力。
    “一個還好,但是這裏足有五十四名死劍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