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姑姑：……

    她轉而木然道：“火太大，燒糊了。”

    江續隨手抹了抹臉，糊了一臉的灰，興奮道：“這木頭還挺能燒啊。”

    徐姑姑此時已經不想再搭理江續，她將江續趕出廚房，徑自盛出糊了的菜，重新下鍋炒新的。

    江續也不留戀，轉身便自然地加入了江薑他們打雪仗的隊伍。

    江薑見狀，與蘇淩對視一眼，方才還宛若仇敵的兩人瞬間統一戰線，將目標換成了江續，裴淮和江小川自然是跟著江薑，將所有雪球都扔向了江續。

    很快，江續便滿身是雪，且毫無抵抗之力，他想進廚房躲躲，卻不被允許進廚房，一時間進退維穀，索性坐在雪地裏，任由江薑他們砸雪球。

    今年冬日仿佛格外的冷，雖說難得下了一次雪，但到底是在南方，臨近正午，白雪已經有了融化的跡象。

    四個孩子和一個老小孩便也停了手，收拾著準備吃飯。

    眾人嬉笑打鬧，直到用過晚飯後，才稍稍靜了一些。

    晚飯後，江續便回了江家，他畢竟是個男子，孩子們可以留在這裏，但他不便久留。

    江續走後，江小川便瞪著大眼乖乖坐在廳堂裏一動不動，蘇淩好笑地半彎著腰與他對視，兩人無聲玩起了木頭人的遊戲。

    江薑端著碗碟無情地從兩人中間穿過，並順手推了蘇淩一把，終止了遊戲。

    她走遠了都仿佛能聽見蘇淩磨牙霍霍的聲音。

    蘇淩氣得牙癢癢，瞪了江薑好幾眼，卻見江小川依舊保持著原先的姿勢，他疑惑道：“小川，你在做什麽？”

    “別吵我，我在守歲。”江小川一本正經回答道。

    “守歲？”

    蘇淩上下打量江小川，心頭疑惑更甚，守歲是這一臉消化不良的模樣？還是說這是安平鎮的新習俗？

    “對啊。”江小川忍不住打了一個哈欠，卻又想起什麽似的，立馬止住，保持著正襟危坐的姿勢。

    “費越說，若是一起守歲，一起守歲的人明年就還能在一起。”徐姑姑做飯這麽好吃，他明年還想到他們家裏來，可不能睡著，要是睡著了，就不靈了。

    這麽想著，江小川又瞪大了眼，一副誓死不睡的模樣。

    蘇淩聽完若有所思，他坐在裴淮身邊，顯然聽信了江小川的話，要守著裴淮。

    裴淮手裏拿著一個七八寸左右的方形木板，上方鑲嵌了四百四十塊同樣大小的小方塊，卻還留著一塊空的位置，而四百四十塊小方塊上雕刻著紋路。

    每一塊都不一樣，粗略看去，像是一團亂麻，卻被隨意的拚湊在一起，導致更加淩亂不堪。

    裴淮似是不用思考，如玉的指尖推動著方塊來回滑動，動作間不見絲毫滯澀，很快，那一角上的木塊便被重新平湊在一起，紋路勾勒間隱約可見是一幅山川圖的一角。

    這東西是前不久江薑讓江續幫忙做的，初始隻有三十五塊，但很快就被裴淮解開，於是江薑不得不讓江續增加了小方塊的數量。

    從最初的三十五到六十三……最後到現今的四百四十塊。

    蘇淩在一旁瞧得眼花繚亂，撐著腦袋強撐著，眼皮卻越來越重，很快便打起了瞌睡。

    等江薑和徐姑姑端著餃子從廚房出來的時候，江小川早便睡得東倒西歪，哪還有半點要守歲的樣子。

    江薑把熱騰騰的餃子放在裴淮身前，向徐姑姑輕聲道：“徐姑姑，我就先帶小川回去了。”

    徐姑姑摸了摸江小川的小腦瓜，點頭道：“好，當心點。”她頓了頓，接著道：“廚房還有些餃子，我去煮出來，你帶回去給江續吧。”

    “好。”老江估計該饞哭了。

    徐姑姑去了廚房，江薑便打算去叫醒江小川。

    不過，餃子煮了半天，總得嚐一嚐，她從碗裏舀了一個，是豬肉白菜的，滋味甚好。

    她偏頭瞧了瞧還在拚著圖案的裴淮，道：“要不要嚐嚐？”

    眼前的人動作未停，江南水墨氤氳出的麵容在燭光下似江中月，天上星，遙不可及。

    裴淮未答，江薑也就不再問了。

    裴淮與以往相比，雖然好轉了許多，但一旦專注於一件事，便很容易陷入渾然忘我的情形，自然也就聽不見外麵的聲音。

    她攪了攪碗中沉浮的餃子，等餃子涼了一些，便又吃了一個，等吃完，她便開口道：“那我回去了。”

    江薑起身準備叫醒江小川。

    身後卻傳來一聲淡淡的疑惑的聲音：“不守歲嗎？”

    江薑轉身，方才還專注於拚圖的人此時已經放下了木板，一雙形狀完美的眸子靜靜地瞧著她，燭火倒映其中，似是比星空更加璀璨。

    他其實很少發問，多是你問他答，甚少主動，至少這是除了技術問題的第一次。

    江薑瞧了眼睡得亂七八糟的江小川，遲疑著拒絕道：“過年不一定非要守歲的。”

    “要守。”少年的聲音平靜卻堅持。

    江薑的視線在江小川和裴淮身上來回移動，最後落在了桌上冒著熱氣的餃子上，守就守吧，正好她餃子還沒吃完。

    於是江薑坐了回去，也不管身後的江小川明日起床會不會腰酸背痛，自己津津有味地吃起了水餃。

    熱氣氤氳，帶得屋中也暖洋洋的，裴淮拿起一旁的木板，接著拚方才未拚完的圖案。

    屋中吃餃子的聲音和木塊移動交錯響起，溫暖靜謐。

    子時剛過，江薑便帶著江小川回去了，若真是這樣睡一宿，他明日起來估計得折騰一番。

    裴淮也並未阻攔，過了子時，守歲便算完成了。

    江薑離開的時候，他頭也沒抬，依舊沉浸在拚圖中，絲毫不見疲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