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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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起來張家也是可憐,大兒子生出來便是癡傻的,鄰裏之間也是頗為惋惜。

    前幾年,張家動了買童養媳的心思,張家富庶,有這樣的打算也算平常,但張家對於童養媳的要求頗高,總想著能有粉雕玉琢的孩子能陪著自己的兒子。

    這也不是什麽大事兒,自家孩子,總想著給他最好的。

    張夫人初始也隻是想著能在人牙子那裏買上個漂亮些的丫頭,但若是人牙子手中真有這樣貌的丫頭,怎麽可能會留下當個童養媳,更何況,張家在安平鎮雖然算得上富庶,但走出去就不夠看了。

    張夫人也不願意將就,是以,張夫人總挑不到合適的。

    去年,江家剛到安平鎮的時候,全家就隻有一輛牛車值錢,但那牛車在送他們到了安平鎮之後,就走了,眾人才明白,原來,就連這牛車也不是他們家的。

    那時,瞧著一貧如洗的江家,又瞧著江薑年紀尚小,便可見一斑的精致容貌,張夫人便起了念頭。

    但畢竟是正經人家的孩子,張夫人還是想著能有個能說會道的媒人去說說,將這事兒定下來。

    她也不是不願意正經提親,可若是等到江薑能嫁人的年紀,這般樣貌,恐怕江家的門檻都會被踏破了,怎麽可能還留得住給自家兒子。

    原本想著江家家貧,還有個兒子等著念書,她又願意出二十兩,江家怎麽也會考慮一番,沒成想卻被一口拒絕了。

    她也不是沒有料到會有這樣的結果,但到底氣悶,一個二個都瞧不上她兒子,她兒子是這世上最乖巧的孩子。

    是以,聽到江薑走丟的時候,她心裏有一絲隱晦的興奮,但很快便被小兒子可能牽涉其中的恐慌所掩蓋。

    心底慶幸小兒子沒事兒的同時,也下意識撇清,若是小兒子真是牽涉其中,說出些什麽,賊人抓到了還好,若沒抓到,賊人報複怎麽辦?她不能讓兒子出事。

    想到這裏,張夫人飄忽的眼神逐漸堅定,語氣也漸漸平靜下來,她看著徐敏,淡聲道:“確實是買的,至於那丫頭為何願意賣,無非是價格合適。”

    她轉身看向眾人,繼續道:“若是沒什麽事,大家就請回吧。我也想幫忙找找孩子,但家中隻有我一人,還有孩子需要照顧,實在幫不上什麽忙。”

    院門前的眾人聞言麵麵相覷,見張夫人說得這般篤定,也便壓下了心頭的疑惑,於是便有一兩人走了,先去其他戶人家去問問情況。

    徐敏瞧著手中的竹簍,對張夫人的話不置可否。

    她自然是不信的,這拚圖是裴淮的,上麵的圖還未拚完,不說裴淮不會輕易給別人,江薑也不會將裴淮喜歡的東西給出去,多少銀子也不可能。

    更何況,裴淮和江薑此刻不見了,這東西很有可能是出事之時落下的,得到這東西的人很有可能知道些什麽。

    徐敏抬頭,也不和張夫人繞彎子,直接道:“張夫人,這東西應當是在孩子們失蹤的地方拿到的,您若是知情卻不說,那我便隻能當您是那賊人的同謀。”

    “胡說什……”

    徐敏打算她的話,“若您覺得冤枉,公堂上自可辯駁。”

    正在這時,蘇淩匆匆從外間進來,身後跟著一堆衙差,前頭那個擦著汗緊趕慢趕落後蘇淩一步的不是縣令是誰。

    縣衙離安平鎮並不遠,蘇淩才能回來的這麽快,也正是因為不遠,安平鎮的人或多或少都見過這位愛逛街的縣令大人。

    張夫人自然也見過,不久之前這大人還在自家鋪子上定了栗子酥,說是縣令夫人愛吃。

    張夫人心下一慌,下意識瞥了眼張虎的房間,徐敏本就看著張夫人,此時順著她的視線瞧過去,當下便了然,或許屋子裏的人才是拿到竹簍的人。

    “徐姑姑,有線索嗎?”蘇淩眉頭緊蹙,往日跳脫的少年,此刻麵上難得嚴肅。

    縣令此刻也跟著進來了,他今日下衙已久,正在家中與夫人用飯,這少年便一頭竄了進來,府中的家丁攔也攔不住。

    他還未說話,這少年便亮出了令牌。

    安淮侯府,裴家的牌子,也是當今皇後的族家。

    他當下便冒了一身冷汗,還好方才罵人的話沒有說出口,之後便是蘇淩說什麽,他應什麽。

    他得了蘇淩的叮囑,此刻態度恭敬,但並未點明眼前人的身份。

    徐敏指著張夫人方才瞧了一眼的屋子,淡聲道:“或許在裏麵。”

    張夫人一慌,想要上前阻止,那邊縣令大人卻已經吩咐衙差進屋裏瞧瞧。

    張虎並沒有睡,他害怕得一溜煙跑回來,回過神,才驚覺自己居然將江薑的東西撿了回來,當下便驚恐地扔在廊下,將自己關在房間裏,躲在被子裏瑟瑟發抖。

    屋外的動靜,他隱隱約約聽見了,當下被嚇得裹著被子躲到了角落裏。

    衙差先是敲門沒人應,但門栓從內被插上,顯然是屋裏有人的,衙差也便不再猶豫,上前見房門一腳踢開。

    張夫人見狀頓時一聲驚呼,想要上前,卻被蘇淩一把拽住。

    衙差很快便將張虎帶了出來,張虎已經被嚇蒙了,鉤著頭,身體止不住的顫抖。

    徐敏見狀,暗暗歎了口氣,讓衙差鬆開手,她則蹲下,將手放在張虎肩頭,安撫著張虎的情緒,然後開口柔聲道:“別怕,我們不會傷害你,隻想問問你,這個竹簍你是從哪裏得來的。”

    張虎下意識抬眼,瞧見徐敏手中的竹簍,眼神立刻避開,像是瞧見了什麽可怕的東西一般。

    果然是知道些什麽,徐敏一喜,壓住心底的焦急,語氣愈發輕柔,“孩子,別怕,告訴我,告訴我就好了。”

    張虎垂著頭,不說話。

    徐敏紅了眼,指尖不自覺地用了力,再開口,語氣已經帶上了一絲顫抖,“告訴我,我想找到他。”

    原本還在掙紮的張夫人此刻也停了下來,她想著,若是走丟的是自家孩子,此刻或許她已經瘋了。

    她沉默片刻,開口道:“小虎,不用害怕,娘會保護你的,把你知道的說出來。”

    張小虎此刻終於忍不住了,掙脫徐敏的手,撲到張夫人的懷裏,抽抽搭搭的哭訴了起來。

    眾人很快便從他的話語中拚湊出來事情經過,然後蘇淩帶著人迅速趕到裴淮和江薑被打暈的巷子口。

    果然發現了血跡。

    徐敏緊隨其後,江續得到消息也趕了過來,見狀都是眼前一黑。

    孩子們受了傷。

    張虎見到馬車出了城,眾人便向城外趕去,好在昨日下了雪,今日雪融化之後,地麵變得泥濘,城外的道路上車轍印子十分明顯。

    蘇淩騎馬快一些,便帶著衙差先先一步,其他人則落在後邊。

    此時街坊們有馬的出馬,沒馬的牽牛,一群人浩浩蕩蕩跟在後邊,他們的想法也很樸素,多一個人找起來快一點。

    蘇淩跟著車轍印子找到了廢棄的馬車,地上和車上都有大片的血跡,不遠處還躺了一個顯然已經氣絕的人,裴淮和江薑卻不見蹤影。

    細看之下,他發現還有其他人來過的痕跡,但後來的這些人似是很懂得隱藏,隻在馬車龐有些淩亂的痕跡,再往後便瞧不出什麽痕跡了,仿佛原地消失了一般。

    還有一些淡淡的血跡是通向林間。

    蘇淩當機立斷,和衙差們兩人一組分散開在林間尋找,若是有意外立刻示警。

    江薑與裴淮並未走得太遠,很快蘇淩便搜尋到了兩人附近。

    那邊江薑聽見聲音,輕輕推開裴淮讓他靠在石壁上,自己則貓著腰,去外間看情況。

    裴淮此刻已經迷迷糊糊,江薑離開之後,便暈了過去。

    蘇淩舉著火把走在前頭,眼神淩厲,似是想將這黑夜破開。

    江薑遠遠瞧見有火光,等再一聲呼喚的聲音出現的時候,她聽清了,是蘇淩的聲音。

    江薑不由得一喜,忙向前跑了幾步,大聲回應道:“蘇淩,我們在這裏。”

    蘇淩很快便疾步跑了過來,接著是衙差、徐姑姑、老江,等徐姑姑將裴淮小心翼翼抱在懷裏的時候,江薑便也睡在了老江的肩頭。

    臨睡前,她想,冬日的林間,未免也太冷了一些,難怪裴淮覺得冷。

    她窩在老江的肩頭,又蹭了蹭。

    江續脫了外衫,將江薑裹住,不過半夜,江續的胡茬便冒了出來,他頭稍稍偏開,防止自己的胡須紮到江薑的小臉。

    但見到江薑凍得小臉通紅,江續便隻用一隻手抱著江薑,另一隻手覆在江薑臉上,擋住外麵的寒風。

    街坊四鄰見孩子們都找到了,也都鬆了一口氣,林間的屍體和血跡,自然是交給了縣衙,他們便又騎馬的騎馬,趕牛的趕牛,跟著回去了。

    這件事依舊成了安平鎮的談資,不少父母也用裴淮和江薑的事叮囑自家孩子。

    江薑醒後,每次上街都會被問來問去,過去,她或許會覺得街坊們怎麽這麽八卦,現下雖然依舊有些吃不消,但卻是換了種心境,隻覺得溫暖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