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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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行舟點頭,轉身離開之際,又特意回頭道:“昨日的魔方……”
江薑笑容一僵,“魔方……”
見跟前的小姑娘果然緊張起來,吳行舟輕笑:“很好玩。”
江薑:……
她磨牙霍霍,玩我很好玩是吧。
等吳行舟離開,江薑瞧著受眾的文書,認真思考著他的提議。
安平鎮地小人少,這次的三十個魔方賣出去了,或許很長一段時間不會有人再買,唯一的辦法,或許就是換個地方繼續賣。
江薑之前也有將魔方推出去的想法,不過還沒來得及與劉掌櫃商量。
聽吳行舟的語氣,上江吳家似乎產業頗大,既然如此,交給他們倒也是不錯的選擇。
江薑思索一番,去找了劉掌櫃。
“劉叔。”
過兩日要將魔方擺出來,劉掌櫃正在與夥計整理鋪子,想挪出一個顯眼的位置放魔方,聞言,便將手上的活計都交給了夥計。
江薑將吳行舟找上門的事情告知劉掌櫃,並將文書交於他幫忙瞧瞧。
劉掌櫃聞言,反複確認著文書上方屬於上江吳家的印章,沉吟半晌道:“這印章瞧著倒像是真的,上江吳家是大興朝三大富商之一,所涉行業頗廣,看上你們家的魔方也在情理之中,若是能合作,自然是極好。”
劉掌櫃將文書交還給江薑,麵上帶了些喜色和豔羨,他也未曾與吳家接觸過,但生意人自然是知道吳家的,前些年去雍州時曾有幸瞧過一朋友與吳家有生意上的往來,才能知道文書上的印章。
江薑接回文書,鬆了一口氣,含笑謝過。
她與劉掌櫃商議了小半日,回來之後,便將文書簽好送到隔壁。
吳行舟並不意外,他收起文書,伸手道:“設計圖紙。”
江薑沉默,半晌開口道:“我畫的,你確定要?”
吳行舟想起昨日在江家門前撿到的那團塗鴉,忽而噗嗤一笑,怎麽也停不下來。
江薑冷漠看向他,淡定地說出自己的打算,“你可以派一兩個匠人來瞧瞧老江是如何做的,想必會比圖紙更容易學會。”
她說完便轉身離開,身後少年的笑聲愈發恣意爽朗。
沒過幾日,便有匠人上門學習魔方的製作,劉掌櫃那處的魔方也售空了,而在這之後,果然沒有人再來訂購魔方。
吳行舟派來的人似乎也並不是什麽小夥計,江薑時常能聽見幾個小老頭在木工房裏交流心得,聊得熱火朝天。
江續頗有幾分相見恨晚,得遇知音的欣慰,在木工房裏與他們一待就是一整日。
兩個匠人在木工房裏交流的這幾日,吳行舟時不時也來瞧上一番,對魔方的製作似是頗為好奇。
他隨意打量著木工房,目光忽然一頓,似是被什麽吸引住了,踱步走了過去。
江薑這兩日也呆在木工房幫忙,雖然她動不了手,解釋起原理倒是頗為流暢,倒也為他們解了不少疑惑。
她剛說完,抬眼便瞧見吳行舟在工具架前。
她想了想,也走過去。
吳行舟手中的是一把刻刀,木身、鐵刃,和當初在馬車上刺傷綁匪的一模一樣。
江薑眼前一瞬間浮現大片血紅,因初春的寒風而冰涼的指尖仿佛有溫熱流動,帶著人體特有的溫度。
她指尖微顫,閉上眼,竭力清空思緒,再睜眼時,她便恢複了平靜,腳步一轉不再向吳行舟走去。
吳行舟卻忽然開了口,笑問道:“江姑娘,這是什麽?瞧著怪有意思的。”
說著,他指尖從泛著冷光的刀刃拂過,下一瞬一道細細血痕出現在指尖,他輕咦了一聲,“這還挺鋒利,輕輕一劃,便能見血。”
江薑此時已經冷靜下來,回身淡淡道:“是刻刀,老江偶爾會用。”
吳行舟笑笑,正想說點什麽,瞥見江薑略顯蒼白的笑臉,他眸光微動,放下手中的刻刀,掃了一眼那邊正討論得熱火朝天的三人,轉而笑道:“看樣子不用多久就能學會。”
江薑也看過去,江續此時正說到激動處,索性拿著木材站起來說,江薑瞧見坐著的倆人默默擦了一把臉,她不由得噗嗤一笑,方才陰暗的情緒瞬間消散。
吳行舟亦淡淡一笑,又呆了一會兒便離開了。
他回到院中,徑直向後院廂房中走去,走到一間房門前時,顧承剛好端著碗開門出來,吳行舟眸光下垂,碗中藥汁已見底,還有些許藥渣,其間淡淡的藥味彌漫。
屋中的藥味比起這外間的,隻會更加濃烈。
顧承行禮道:“主子,要進去看看嗎?”
吳行舟默了默,看向屋內道:“不必了,人未醒,看與不看都是一樣。”
“收拾好行李,下個月便回上江吧。”
顧承一愣,“李統領……”
“留兩個人下來照顧他。”吳行舟平靜開口。
“不帶李統領回上江嗎?家主應當也想見見他。”
吳行舟淡淡掃了他一樣,顧承一凜,忙道:“屬下僭越了。”
“裴家的人已經回了京都,就隻剩這個小丫頭,既然當初他綁了這倆人,想必有事要去做,等他醒來,自去做便是。”吳行舟收回視線,緩步向院中走去。
顧承跟在他身後,見吳行舟並未計較他方才的失言,暗暗鬆了一口氣,問道:“這丫頭是有什麽問題?”
吳行舟伸了一個懶腰,“普通人,沒什麽問題。”
顧承蹙眉,“但他們傷了統領,若不是我們恰巧遇見,統領或許已經身亡。”
吳行舟嗤笑一聲,“對一個七歲的小丫頭我可下不去手,李旭想做什麽就等他醒了自己去做。”
顧承頷首,他們在城外撿到李旭時,他已經奄奄一息,血流如注,好在刻刀雖然鋒利,但刀刃並不長,動手的人想必當時也處在慌亂之中,傷口不算很深,隻是位置十分危險,這才養了這麽些時日依舊未醒。
李旭不便挪動,他們便在城外找了間廢棄的民宅呆了一段時日。前段時日等著城內搜索鬆懈了,才進城。
主子將李旭帶到城內養傷他明白,比起城外,城內買藥照顧人更加方便,更何況城裏已經搜過好幾輪,誰也不會想到通緝的人會轉回來待在官府眼皮子底下。
但……
顧承小心翼翼問道:“那您為何還……”
“為何與她打交道?”吳行舟打斷顧承的話,眉梢微挑,笑容恣意。
顧承點頭。
吳行舟笑笑,“無聊打發時間罷了,原以為有什麽秘密,結果就是一個小丫頭,更何況,這魔方倒也有趣。”值得他費些時間。
顧承頷首,轉身退下去吩咐隨從整理行裝,忽然他想起了什麽,頓住腳步,繼而道:“主子,三日後便是二月二十了。”
吳行舟聞言,唇邊的弧度漸平,他沉默,良久才淡淡應了一聲,“嗯。”
雖還未立春,院中草木已吐露新芽,在這一方小院中展露生機,吳行舟坐在院中,摩挲著折扇上的玉佩,上方的紋路早就熟記於心,他的心思卻不在玉佩之上。
……
二月二十。
前來學習的兩個匠人早便學會了如何製作魔方,但江續難得遇見如此投契的人,幾次三番地挽留,兩人遂多留了兩日,但到底上江那邊催得及,材料都買好了,就等這邊學會之後,回去便能開工製作。
是以江續再開口挽留的時候,他們說什麽也不願意留下了,江續便讓江薑去街上買酒,打算為他這兩個新認識的好友好好踐行。
江薑拎著酒壺在酒館買酒的時候,遠遠便瞧見了吳行舟。
他斜斜靠著櫃台,有一搭沒一搭地晃著手中的折扇,片刻之後,店家從裏間提出一壇酒,壇身上刻著淺淺的花紋,江薑一看便知這是店家特意釀的桑葚酒,是這家酒館的特色,店家一般都賣的散酒,裝在大陶壇裏,有人買便打開賣酒,唯有桑葚酒用了特製的小酒壇,自然價錢也貴。
吳行舟接過酒壇,轉身便看見江薑向這邊走過來,他唇角微勾,“買酒?”
江薑點頭,如果她沒看錯,吳行舟也才十三四歲,他這是打算喝酒?
“這酒,你喝?”
“嗯。”吳行舟忽而一笑,拎著酒壇晃了晃,開口道:“你喝嗎?”
江薑忽然想起上一世的幼年,她在農村鄉下,外婆每年都會在山上摘桑椹。
她則跟在旁邊,外婆摘一點兒,她吃一點,很快就吃成了滿嘴紫紅。
吳行舟見江薑似是有些出神,玩笑道:“傻了?喝不喝?”
江薑回神,收起心底的遺憾和惆悵,笑道:“喝。”
江薑把酒拿給江續之後,便偷偷摸摸溜到了隔壁。
吳行舟見江薑鬼鬼祟祟的模樣,瞬間笑開,“你還會害怕你爹?”
江薑掏出廚房順的半隻燒雞,平靜開口,“我是怕小川跟過來。”
此時還未入春,天色依舊黑得早,酉時剛過,四周便已完全暗了下去。
江薑和吳行舟坐在院中,身前一壇開了封的桑椹酒散發著淡淡的香氣。
江薑先是輕抿了一口,酒味不濃,反而多是果香,甜甜的。
滋味甚好,她便多喝了點,等吳行舟喝完杯中的酒時,江薑已經喝了大半壇。
等江薑還要伸手倒酒時,一隻白玉的手輕輕覆在壇口,因為喝了酒,嗓音比平日更懶散了幾分,吳行舟笑道:“人不大,酒量倒不小,我買的酒,倒是都被你喝光了。”
江薑舔了舔嘴唇,小臉變得有些紅潤,一雙烏黑漂亮的眼眸閃閃亮亮。
她瞪了吳行舟一眼,“小氣。”
江薑並沒有醉,隻是比起往日略微興奮,至少她自己是這麽認為的。
沒有酒喝,她便隨意打量四周,還半晌才反應過來,此時宅子裏似乎隻有他們倆人,她蹙了蹙眉,疑惑道:“怎麽就你一個人,其他人呢?”
吳行舟摩挲著酒杯,“自然是忙去了。”
“你……不用去。”
吳行舟沉默,他不是很想回答,等看過去時,便發現眼前的丫頭睜著一雙烏瞳看著自己。
柔軟,明亮,讓人無法拒絕。
他淡淡開口,“去過了,又回來了。”
原本在吳行舟含糊回答之時,她便該適時轉移話題,但她喝了酒,此時酒意漸漸上湧,她便聽見自己繼續問道:“他們怎麽沒回來?”
吳行舟沒回答,他的目光落在深沉的夜幕中,目光仿佛透過濃重的黑暗,看向遙遠的虛空。
半晌他側身看向江薑,嘴角揚起,玩笑道:“今日是我生辰,作為合作商,你不表表心意?”
生辰?
江薑思索著,酒意讓她的思維漸漸變得遲緩,好半晌,她才嘿嘿笑了一聲,起身拍了拍吳行舟的肩膀,“跟姐姐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