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殷林之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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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先駟國還是用少量散兵騷擾殷林,後來,直接拉來大批軍隊駐紮,以尋找遺失在殷林的君王玉佩為名,正式出兵攻打熙國,殷林之地變成了主戰場,新主人徐奕和主將張毅帶兵抵禦,與駟國一打就是大半年。

    徐奕的營帳中,一道道軍令傳來,都被他有條不紊地應對回去……一直到晚間,張毅才一身煞氣的回到軍中大營,他沒回自己的軍營,直奔徐奕的營帳中去了。

    徐奕早料到他回來,特地備好了茶,來涼一涼這位將軍的怒火。

    果然,張毅一進營帳就嚷嚷道:“駟軍簡直是陰險狡詐的小人,竟然紮了些稻草人偽裝士兵,大部分兵力躲在半路埋伏。”

    徐奕揮了揮衣袖,示意他坐下喝口水,笑道:“故弄玄虛,是景瑜的一貫作風。這半年來,我們讓駟軍贏了有五次了吧,辛苦張將軍。”

    張毅一愣,然後掐指算了算,還真是,自從他們來到殷林,還沒打過勝仗,可把“常勝將軍”張毅憋死了。他壓低聲音地問徐奕:“你不會故意不讓我們贏吧?又學十年前徐相那次,誘敵深入?”

    徐奕笑了笑:“哪能,駟軍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輕敵這種事,他們做不出來了,況且這次駟國的參軍不是高鳴,公子瑜不會輕易上當。”

    “梵國二皇子景瑜,此人頗有賢能,我對他也有耳聞。”張毅提到這個對手就牙疼,又偏偏敬畏的很,若不是徐奕一直攔著不讓他痛痛快快打一仗,說不定他還會跟景瑜生出對手相惜,相見恨晚的感覺來。

    徐奕微微點頭:“景瑜在駟國為質多年,對駟國的國情最為清楚,排兵布陣喜歡用陰,我們不得不讓他們多勝幾次,摸一摸景瑜的打法,也讓他們先高興一陣,驕兵必敗。”

    “要我說我們就打他個出其不意。”憋壞了的張毅一口幹掉一杯茶,他說:“這仗打得我實在憋屈。”

    “等開春,我許諾將軍,一定還你一場大勝仗。”徐奕慢慢飲下一杯茶,抬眼看了下夜色中的月光,悠悠地笑道:“再過一個月,江州的桃花也該開了。”

    轉眼間,又是一年春分至。

    徐奕正在籌備一份大禮,給那位公子瑜和他手下的駟軍。

    張毅拿了個酒壺,喝了兩大口,往馬脖子上一掛,問道:“子奕,馬上就要出兵了,你怎麽還不讓我見識見識你的大禮。”

    徐奕笑了笑,帶他來到校場,校場的一片空地上,停放著好幾排戰車,隻是所有戰車前都蒙著白布。

    幾個士兵在徐奕的示意下,上前猛地拉開戰車前蒙著的白布,赫然出現了一大排齊刷刷的戰馬,正雄赳赳氣昂昂地仰著頭,甚是壯觀。

    張毅詫異了一下,抬高音調問道:“你從哪弄來這麽多戰馬?”

    “就說讓將軍少喝點酒,一堆破爛稻草,將軍怎的‘指草為馬’呢?”徐奕拍了拍“馬”脖子,發出的竟然是“砰砰”的響聲,分明是拍在草堆才能發出的聲音。

    張毅細細看去,這才發現,原來這些“戰馬”竟然都是用稻草紮出來的。

    “景瑜不是愛用稻草嗎?我們也用,這可不是他的專利。”徐奕說。

    這一排排“戰馬”的衝擊力太大,張毅還沒緩過神來,他結結巴巴地問道:“這,這是用來做什麽?”

    “消耗弓箭。”徐奕說。

    “戰車還是宋照改良過的,因為極其輕便、速度快,所以在前邊放幾個假馬,不影響速度,駟軍也不會起疑。”

    “真正的馬身上穿上定製的盔甲,等戰鼓起,將軍帶戰車衝在前麵,每輛車隻要馬駕,讓草馬受箭,正反兩麵受;等駟軍的弓箭消耗的差不多,我軍的戰車再載著弓|弩手衝出去,定打他們個措不及防。”

    張毅大呼“妙”,隨後他又疑惑地問道:“那為什麽非要敗給他們幾次,還要等到開春?”

    徐奕又帶張毅走了幾步,在一塊大白布旁停下來,然後親手掀開,幾隻猛虎正在籠子裏跟張毅大眼瞪小眼。

    張毅又哈哈一笑,說:“這個我知道,稻草紮的嘛。”他說完就要把手伸進籠子裏,學著徐奕的樣子拍上一拍。

    徐奕立刻攔道:“將軍別,那是……”

    他還沒說完,手快的張毅已經一巴掌拍在虎臀上,那猛虎哪忍得了屁|股供人玩弄,“吼”的一聲,朝張毅的手叼去。

    張毅“嗷”的一聲縮回了手,徐奕這才有機會把接下來的話說完:“那是真老虎。”

    “……不早說!”

    徐奕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開春的猛虎最容易馴服,我讓將士從山裏捉了幾隻來,又請了當地的獵戶親自訓導,隻要你不……額,輕薄它,它不會亂咬人的。”

    張毅這人唬的很,聽說是被馴服的老虎,就又去挑逗人家,幫那猛虎順了幾下毛,竟然還被舔了幾下,隻是老虎舌頭上全是倒刺,若不是它自己收起來了,怕會給張毅的手背舔的血肉模糊。

    “你捉它們做什麽?幫你打仗?”張毅問道。

    “正是張將軍說的出其不意。”徐奕勾了勾嘴角,說道:“駟軍戰勝我們多次,卻又攻不下城,早就心浮氣躁,立功心切,這幾隻猛虎正好殺殺他們的威風,到時候張將軍就等著看他們自亂陣腳吧。”

    “好!”旋即,張毅又問道:“誒?你不去嗎?”

    徐奕點點頭:“我需要五百精|兵,夜襲駟軍的糧草大營,若是能得手,張將軍大概一個月後就能與愛妻團聚。”

    說到他的愛妻,張毅忍不住嘿嘿笑了兩聲,忍住心底快要爆開的燈花,說:“子奕也能回去看你的三皇子了。”

    “三皇子?”徐奕詫異:“泓兒怎麽了?”

    張毅笑地莫名其妙:“三皇子對子奕可真是上心,我跟你說,就是我結親那天,不小心把你灌多了,三皇子那叫一個護著你,還說什麽‘要把一條命都給了你’。嘿嘿,我洞房的時候,我媳婦兒也對我說過這話。”

    徐奕:“……”

    這都什麽有的沒的,你確定你當時沒喝多嗎?

    但徐奕失手了。

    是夜,徐奕帶著五百精騎偷襲駟軍的糧草大營,本以為駟國的大批兵力都到了主戰場,被張毅牽製著,誰料,糧草大營旁駐紮著大批守軍。

    景瑜像是早就料到徐奕會來,正笑眯眯地騎馬等在陣前,身後是至少五千精|兵。

    徐奕與景瑜交手近一年,第一次見到他的真麵目,當然景瑜也是。

    他披著黑色披風,麵色和緩,不到而立的年紀,臉上還帶著一絲笑意。

    也不跟徐奕的兵馬拚殺,隻是策馬到徐奕正對麵:“熙國的徐奕,少年成名,熙駟之戰時就聽過你的大名,如果我猜的沒錯,這會張毅已經得手了,駟國那三萬兵馬就當我送你的見麵禮了,還請笑納。”

    徐奕略一思考,想通了來龍去脈,他說:“公子瑜原本就沒想真正要跟熙國打仗吧,怕是被梵國和駟國兩麵威脅,才迫不得已出兵。”

    所以他不希望駟國贏得太快,一直拖到去年徐奕和張毅出兵,才開始真正開戰;又不希望駟國敗得太快,那樣他的性命也堪憂,隻有跟熙國上下僵持,才能他在保證梵國和駟國兩邊的安全。

    景瑜被人揭穿了心思,也不惱怒,他說:“跟聰明人打交道就是省事,怎麽樣子奕,跟我打仗的感覺痛快嗎?”

    徐奕絲毫不覺得痛快,反而暗自擔憂起來,景瑜用駟國的兵馬,跟熙國對戰,勞的民傷的財都是這兩個國家的,他景瑜耗得起,使勁耗,徐奕可耗不起。

    “你完全可以把我擒了,跟駟國的國相換一個錦繡前程,甚至梵國的君位。”徐奕說。

    景瑜卻搖搖頭:“你在熙國才有價值,擒了你,我什麽都換不到。而且你應該明白,我不是你的敵人,如果可以,我們還可以成為朋友。”

    對景瑜一個無權無勢的質子來說,最重要的是製衡,他不介意再拉入一個徐奕,局勢越亂對他越有利。

    徐奕不置可否,既然景瑜不殺他,那他便先記下這份恩情,慢慢還。

    江州,國相府。

    李泓照例來送桃花枝,還在相府“偶遇”了宋照。

    宋照站在門口,目光飄忽不定,因為他看到李泓不僅給徐奕送桃花,還在把徐奕的衣物都翻出來晾曬,屋子也被打掃的一塵不染。

    奇得他連聲自問:他是三皇子沒錯吧?

    他向李泓一拱手,說道:“近日王後頻繁聯絡朝中親貴,說服大王立儲要立長立嫡,三皇子對這件事可有應對之策?”

    李泓抬頭掃了他一眼:“父王立儲在即,王後聯絡親貴,是讓父王看到李恢在朝中的威信,最應該著急的不是我們,而是我那二皇兄。”

    宋照心中一凜,他作為墨家子弟,眼看著三位皇子的性格各有千秋,隻有李泓的性格與他們的思想一致,是最能讓墨家甘心輔佐的君王人選。

    可不管是李泓還是徐奕,都沒有表現出對王位特別的渴望,起碼在他看來是這樣。

    徐奕臨行前,讓他保護好李泓,卻沒有讓他輔佐李泓上位,他出於私心,問了李泓這麽一句,就被李泓發現了端倪,眼神淩冽地給他賭了回去。

    但他說的卻沒錯,比起三皇子李泓的“不作為”,大皇子李恢之母,也就是王後可是動作不小,二皇子李慎也在暗中作梗,一場儲位爭奪,眼看要落下帷幕。

    李泓修剪完花枝,便鋪開一卷竹簡,開始給徐奕寫信。

    他寫下這個名字後,心情莫名好了不少,連說話都不那麽冷淡,對宋照溫聲說道:“子照兄若是沒什麽事,先回去吧,立儲的事,誰也左右不了父王的想法,多說做錯罷了。”

    宋照正要起身告辭,突然聽見李泓又說了句話,直接讓他汗毛倒豎起來,

    “父王老了,守舊思想重,李恢終究會是儲位相爭的犧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