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國相封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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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奕醒的時候,李泓正一臉不知所措地站在床榻邊,看到徐奕醒來,這小家夥的目光竟然躲躲閃閃的。
他睡了一覺醒來,酒已經醒的差不多了,因為喝了醒酒湯的緣故,頭並不是很沉,反而有些神清氣爽。
徐奕還從沒見過李泓這個樣子,一時來了興趣,抬手去捉李泓的胳膊,那小家夥竟然一閃身逃跑了。
徐奕:“……”
他愣愣地想:難道他昨晚喝醉,做了什麽發瘋的事,讓李泓害怕了?
不會吧?
徐奕起身收拾一番,也沒有要出昭陽殿的意思,然後直接在案台前跪坐下來,鋪開一卷新竹簡,開始寫折子。
剛寫到一半,李泓又來了,再進來的時候,他已經穿戴好了衣冠,臉上的不知所措也不見了,但徐奕卻看得出來,他還是在強裝鎮定。
李泓穿得整整齊齊、人模人樣的,盤龍暗紋的腰封一封,頗有分量的發冠一戴,活脫脫一位天家富貴的小皇子;徐奕卻隻是換了一身輕薄的廣袖長衫,連發髻都沒束,鬆鬆散散地披了一肩。
打眼就看到如此打扮的徐奕,李泓好不容易強裝鎮定的臉,又崩了。
徐奕硬是把他拽到自己身邊,問道:“泓兒今日是怎麽了?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
李泓的目光沒地兒放,隻能在他剛寫的折子上遊走,看了半天也沒看進去一個字,他吞吞吐吐地答道:“沒怎麽,就是沒睡好,做噩夢了……子奕睡得怎麽樣?”
“嗯,多虧了泓兒的醒酒湯,睡得不錯,神清氣爽。”徐奕提起筆,繼續寫折子,邊寫邊不急不慢地回答:
李泓:“……”
徐奕這封折子寫的很慢,邊寫邊斟酌,還能分出閑工夫問李泓:“做什麽噩夢了?”
李泓想了一會,像是回憶起夢裏的場景,紅著臉道:“……夢到子奕,被,被人……用刑了。”
徐奕一愣,旋即失笑道:“那確實是個噩夢,誰這麽痛恨我,還要對我用刑?看把我們泓兒的臉都氣紅了。”
李泓簡直想捂著臉逃之夭夭,徐奕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愛刨根問底了!他訕訕地說“忘了”,見徐奕沒再追問,這才鬆了一口氣。
他的眼睛盯著徐奕寫出的小篆文,隻覺得密密麻麻的看得他頭暈,半晌,他又忍不住問道:“子奕,你說昨晚張毅將軍在做什麽?”
張毅昨日大婚,昨晚是他的新婚之夜,還能做什麽?徐奕的臉騰的一下紅了,強裝鎮定地拿筆杆敲了敲李泓的腦袋:“你管那麽多作甚?”
李泓見徐奕臉紅,他自己反倒不慌了,甚至還生出了調侃徐奕的念頭,這小霸王搖身一變,又變成那個天地不懼的三皇子,功力非凡的粘人精,纏著徐奕非要讓他說。
徐奕被他扯著袖子晃來晃去,耳根子紅的要滴血,隻好結結巴巴地回答道:“張毅將軍昨晚洞房花燭,自然,自然是與妻子,額,行周公之禮。”
李泓裝模作樣地“哦”了一聲,然後壞笑道:“張將軍行周公禮,子奕卻在我夢裏受刑,真是不公平。”
不知為何,徐奕總覺得他笑得意味不明,張毅做什麽跟他又有什麽關係,為什麽要放在一起比較?他到底在李泓的夢中受了什麽樣的折騰。
徐奕喝了口茶,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問道:“折子看完了?有什麽想說的嗎?”
他看完個屁,裝腔作勢地看了半天,壓根一個字都沒看見去。
李泓忙收起他的壞笑,朗聲道:“嗯……文筆錦繡,言辭懇切,深思長計,大王一定會允準子奕的折子。”
徐奕將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幽幽地說道:“泓兒,這是我替你徐伯伯寫的。”
李泓:“……”
這一大早,簡直太波瀾壯闊了。
李泓穩住心神,又將折子細細看了一遍,驚訝地叫道:“國相什麽時候變得這麽貪財了?”
徐奕笑了笑,問道:“有多貪?無妨,你且直說。”
李泓知道徐奕不會去給國相告狀,也不顧及那麽多了,深吸一口氣,說道:“折子上說,張毅有軍功,大王替他操辦了婚事;國相推行新政也有功勞,請求大王賞賜萬兩白銀,五十石刀幣來修葺相府,還要良田,女婢?也太獅子大開口了吧。這讓禦史將來怎麽下筆?國相脂膏不潤,利令智昏?”
徐奕滿意地點點頭,把折子一收,揣進袖口,這就要回相府,讓他的相國爹爹呈給大王去。
李泓忙攔住他:“不行,父王不是已經猜忌徐伯伯了嗎?這封折子一旦呈上去,父王一定會,會……”
會怎麽樣?會勃然大怒?還是會真的把這麽多金銀良田批給他?還真不好說。
李泓一拍腦袋,似乎知道徐奕為什麽要上這封折子了。
相府裏,徐修像是早就等著徐奕的折子,展開看了看,直罵徐奕“見錢眼開”,自己的老臉卻笑成了一朵花。
老相國一輩子沒見過這麽多錢,盤算著要在江州城再盤下一座宅子,將來給徐奕娶親用,還要配上新來的女婢。良田呢?良田就雇些窮人來種,將來他自己留出一小塊地,種些他愛吃的柿子樹,每年能啃上大凍柿。
“以往父親立下功勞從不要賞賜,就連十年前的熙駟之戰,除了拿幾個銀錠子回家過年;父親推行新政後,熙國國力達到了有史以來的頂峰。”徐奕笑了笑:“這次借著張毅將軍娶親,大王的好東西不能隻給他一人,父王也要借此機會向大王‘鬧一鬧’了。”
徐修小心翼翼地托著折子,像托了幾萬兩白花花的銀錠子,他笑著對李泓說道:“公子泓可別怪我坑你爹,實在是你爹先防範我的。”
李泓自然知道徐奕寫這封折子的目的,他笑道:“徐伯伯不當權臣,當貪官;不是愚鈍,是自保。”
貪官徐修“呦”了一聲,問道:“我們泓兒還看出來了?你說說看。”
“子奕剛才說國相立功從不要賞賜,可以說是清廉,也會被有心之人說是‘貪心不足’,根本看不上那些個賞賜,意在更高的位置。”李泓看著徐奕,笑眯眯的說:“以往國相不在意,是因為君臣一心,配合相得益彰;現在泓兒和子奕大了,國相左手韶文君,右手三皇子,還有我母妃這個故國之人,任誰都會擔心徐伯伯你權傾朝野。”
徐修點點頭:“說的不錯,子奕把你教的很好。”
“子奕是施計者,我隻是解讀,差遠了。”李泓笑了笑,繼續說道:“而徐伯伯向大王要這些賞賜,恰恰說明國相在意的,是錢財,不是權勢,人老了,要給兒子存錢了。父王最忌諱國相要權,卻不在意國相要錢,這和國相推行新政,拿錢財換取土地世襲是一個道理。”
李泓說到興頭上,覺得猜徐奕的計謀就像剖析他這個人的內心,好玩極了,他繼續說道:“相國由‘廉’變‘貪’需要時機,不能轉變的太生硬,讓人看出端倪,契機就是張將軍結親。”
“張毅雖是個粗人,卻愛惜將士,手裏的錢都撒在邊關了,他的婚儀,裏裏外外都是父王花的銀子,國相‘小心眼’,看不慣這種‘重武輕文’的偏心,隻能上折子要,若是不給,怕是子奕就要幫國相擬‘告老還鄉’的折子了。”
徐修深吸了一口氣,眼中帶著驚喜,他可太喜歡李泓這個孩子了,這股聰明勁,簡直跟他的寶貝兒子一模一樣。徐國相有了徐奕還不滿足,還這山盼著那山高,想著這小崽子啥時候能叫他一聲爹就好了。
李泓看了看徐奕,徐奕正微微笑地看著他,他又忍不住去拉徐奕的袖子,李泓有這個小習慣,總覺得拉住徐奕的袖子就覺得特別安心。
他也知道,徐奕真的要走,走之前的兩件事,一件是把他托付給宋照,一件是幫徐修洗清熙王的猜忌。
果然,折子呈上去之後,被李儲扣了三天,三天之後,徐修要的一應賞賜全部送進國相府。
隨之而來的還有一道聖旨,聖旨是給韶文君徐奕的,封殷林五百裏之地給韶文君,殷林之地尚有戰亂,命徐奕即刻去殷林平亂。
雖然在徐奕的意料之中,但徐奕還是忍俊不禁,這就像是說,我封給你一塊地,但這塊地暫時被別人占了,需要你去打,要能打下來就是你的。
除了國相府的這道聖旨,另外還有兩道,一道發往將軍府,命張毅為主將,協助韶文君平亂。
這也在徐奕的意料之中,他沒想到的是,另外一道聖旨。
最後一道聖旨發往昭陽殿,封李泓為敬侯。
李泓算是四個皇子中第一個封侯的,他一個三皇子,不是長子也不是幼子,不上不下的卻先被封了侯,聖旨上禦筆親寫著,三皇子李泓於淮江之戰有功,才被封為敬侯。
但封侯可不是立儲。
要說淮江之戰中有功的皇子,二皇子李慎也算一個,熙王卻提都沒有提他;李泓第一個被封敬侯,看似風光,實則是被降低了封賞。
昭華殿的皇子考核,原本就是為了定下太子,李泓在其中脫穎而出,沒有被封為太子,反而被封了侯,是什麽意思?
雖說曆朝曆代中,被封了侯的皇子,也有再被立為太子的先例,但終究是多了一步莫名其妙的步驟。
出征前的徐奕,拿著李泓封侯的聖旨,微微皺起了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