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申旺帶到會客廳，他讓我先坐著等一下，他要到後麵去請老爺。他走之前交代了一個丫鬟要好好伺候我後，便出去了。

    申乾此時正在申鵬的院子裏，申鵬已經睡著了，但他並沒有離開，就這樣靜靜的看著兒子，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看到申旺來院子裏找他時，他有些詫異地看向申旺，接著便聽申旺說已經將人接來了，申乾一下子便站了起來，申旺甚至看到申乾那本來猶如死水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但是也隻是一瞬間，申乾很快又重新坐下來，他問道：“這孩子叫什麽名字，是個什麽樣的性子。”

    我本來以為申旺去請人，應該去去就能回來的。結果我等了好久好久一直都不見有人過來。我隻能無聊的坐在椅子上四處張望。我發現這裏的丫鬟婆子的衣服都比我穿的好，甚至穿得比梅若雪還好。

    連日來的趕路讓我開始有些困意，正好也沒人在注意我，因此我便趴在桌子上打起了瞌睡。

    “小姐，醒醒！”我正睡得迷迷糊糊的，突然便人推醒了。抬頭一看，原來是申旺，他終於來了。我不由得對著他打了一個哈欠，而後有些歉意的看向他，不過他並不計較這些，而是跟我說：“請跟我去見老爺。”

    “去了這麽久，不是將人請過來，而隻是讓人家同意見我啊！”我在默默的在心裏嘀咕。雖然心裏有點不情願，但我還是隨他來到了一個院子，一進院門我便聞到了濃濃的藥味。

    同時我覺得這個院子很古怪，因為一路上隨處都可以見到有下人，隻是這個院子周圍竟然一個下人都沒有，而且院子裏的景象更是有種說不清的荒涼。

    我不知道他為什麽會帶我到這裏，這樣的院子讓我覺得有點害怕，我本能的開始放緩了腳步，但是申旺依舊步履不停，他甚至都沒有回頭看我，一點兒也不擔心我會逃走。

    我看到他這樣，便想明白了。我如今已經進了申府，就算逃又能夠逃到哪裏去呢。就算前麵是龍潭虎穴，我也隻能麵對了。想明白這些，我便重新跟上申旺的腳步，隻是手還是有些無法控製的在微微的發抖。

    申旺推開了麵前緊閉著的門，讓我先進去，接著他也走了進來，並將門關上了。屋裏的藥味比院子裏要重很多，因為門窗緊閉，甚至光線也稍微有些暗，我的眼睛適應了才看清屋內的景象。

    我的麵前正中央坐著一個老人，手中還拄著一根拐杖，看起來頗有威嚴，他的身後有一個屏風，我看不清屏風後麵有什麽。

    “不是要帶我來見我的父親嘛？難道他就是，怎麽這麽老。”我看向麵前的老人，又看了看申旺，心裏發出了一連串的疑問。

    突然這個老人拄著拐杖重重地往地上一敲，嗬斥道：“不知禮數！”

    突如其來的吼聲讓我嚇了一跳，不過緩過神來後，我突然發現我的手不抖了。我不知道為什麽，我一點兒也不怕他。因此我依舊還是沒有什麽動作，隻是靜靜地看著他。

    我本來以為他會發更大的火，奇怪的是他的火氣突然就消了，還接著說道：“罷了！好在還小，可以慢慢教。”

    他剛才怒斥我的時候，我並沒有什麽太大的感覺，但是他的這句話，卻讓我覺得很生氣，因為我覺得他是在責怪我的母親沒有教好我，他有什麽資格說這種話。

    我想我的怒氣一定是被他看到了，所以我才能看到他的嘴角似乎還露出一點點的笑容。“你多大了，可念過書？”他又接著問道。

    我依舊沒有回應。

    “問你話怎麽不答，難道是啞巴不成？”他突然又開始發脾氣。

    這時，一旁站著的申旺站著說道：“小姐原來是會說話的，隻是三年前因為母親去世傷心過度，又生了一場病，便不會說話了。”

    老人聽了，一拍桌子，眉頭一擰，說道：“還真是個啞巴！”

    “不是天生的，或許是能治好的。”申旺答道。

    “嗯，”這個老人的脾氣很快便收回來了，說道：“啞巴也沒事，我們申家的人，即使是女兒，是個啞巴，也是世間最珍貴的明珠！”

    “叫什麽名字！”

    “梅沅芷。”申旺幫我回道。

    聽著他們的一唱一和，我突然覺得有點好笑。我搞不清楚他們到底想幹嘛，又或者到底想向我表達什麽。

    我最後也隻是知道他是申家的老太爺，也就是我的爺爺，我甚至都沒有見到我那個所謂的父親，他就讓申旺帶我離開了。不過沒關係，我相信我總會見到的。

    申旺帶我來到一個院子，院門上掛有牌匾“蘅瀟院”，還指了一個名喚碧雨的丫鬟給我。我在家時就習慣了幹活，自然不習慣使喚人。碧雨卻似乎懂得我的不自在，她很妥帖的為我安排好每件事。我隻需要聽她的話，去洗澡，換衣，吃飯即可。

    梅沅芷走後，申乾走到屏風後麵，申鵬正躺在屏風後麵，剛剛他透過屏風，看到了梅沅芷。此刻他的眼淚還在留著，申乾見了歎了一口氣說道：“你的女兒，我幫你接回來了。”

    申鵬看向申乾，他張了張嘴，雖然沒有發出聲音，但是申乾還是看清楚了，他說的是：“謝謝爹。”

    申乾沒有說話，他背過身去，不想讓兒子看到他的淚水。“你好好休息吧！至少為了你的女兒也好好活著。”說完便離開了，這一次他沒有再喂兒子喝藥。

    第二日，我是被哭聲給吵醒的，我好奇的看向身邊的丫鬟碧雨，她看了看我後，猶豫的說道：“是老爺去世了。”

    “申府的老爺？那不就是我爹？”我詫異的看向碧雨，想要確認我是不是聽錯了，但是她又清楚的重複了一遍：“老爺去世了。”

    “為什麽我剛回來他就死了呢？”我在心裏不斷地問著為什麽，來消化這個消息。雖然我和他並沒有什麽感情，但我此刻還是有點難過，或許這就是血緣吧！我覺得至少我可以去見他最後一麵，因此我急忙換好衣服。但是剛走到院門口，便看見申旺正站在那裏，他似乎就是專門在等我的，他問我：“可是有什麽事？”

    我看著他，一副你難道不知道的表情，他對我說：“小姐孝心我理解，但是老爺因為久在病中，被折磨的。。。”他頓了頓後，又接著說道：“如今突然離世，模樣怕會嚇到你。小姐若真有孝心，就為老爺齋戒七日吧！”

    我看了看申旺，沒有說話，轉身便離開了，既然他們不讓我看，我幹嘛要湊上去呢？

    申旺將梅沅芷勸回後，回到了靈堂，申乾也不在這裏，他將葬禮的一應事情都交給申旺處理了。不讓梅沅芷守靈也是申乾的意思，其實申乾的原話是：“若梅沅芷沒有什麽表示的話，就罷了。若她還有孝心的話，便隻讓她在屋裏齋戒七日便可。”

    所以他才會一直等在那裏，然後將梅沅芷勸回。

    申乾此刻正在佛堂，跪在佛祖麵前的他，已經漸漸平靜了下來。他唯一的兒子死了，他很痛苦，同時也有一點解脫。他能做的都做了，他為了不讓兒子自殺，每日都在給他喂凝神鎮定的湯藥，就是為了能讓他一直睡著，沒有辦法自殺。但是這樣做兒子雖然活著卻跟死了有什麽區別呢？

    後來他專門命申旺將兒子在外麵的女兒找了回來，申乾以為申鵬見了女兒就有活下去的動力了吧。因此這是他第一次沒有強製兒子喝藥，結果兒子當晚就自殺了。

    罷了，罷了，他已經盡力了。這是兒子自己的選擇，他隻能接受。申乾覺得這輩子是自己沒有教導好兒子，隻希望兒子能投個好胎，下輩子有個好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