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安華仍舊緘默。

    錦瑟知曉，他這是裝烏龜躲在殼裏想逃避事實。

    明安的性子她早就摸透了，洛安華就是他，那麽他的性子也盡在她的掌握之中。

    “安華，你轉過頭來看著我。”錦瑟突然沉聲說道。

    她這一句話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口吻，洛安華聽了，竟真的怔然轉過來了。

    錦瑟滿意一笑，倏然伸出雙手捧住他的臉頰，傾身朝他吻了過去。

    須臾，帶著清香的冰涼一吻就落在了他的唇上。

    洛安華猛地瞪大雙眼，震驚不已。

    他沒想到錦瑟會突然襲擊，怔愣著不知如何是好，臉色也刹那之間變得更白了，一絲血色也無。

    他的雙手一左一右伸在半空，也瞬間僵硬住了，十指不自覺地向外曲張，被他握在左手之中的絕生笛失了控製，瞬間脫離他的掌心，從半空之中摔了下去。

    須臾，地麵傳來一聲脆響，絕生笛被摔斷了。

    洛安華的思緒瞬間被這突兀的聲響拉回，他雙手抵住錦瑟的肩膀，想將她推開。

    感受到他的反抗，錦瑟直接雙手下移抱緊他的脖子，左手撫住他的後腦，將他死死控製住，教他再也動彈不得。

    她也隨之，加深了這一吻。

    洛安華眸中的震驚之色更深了，整個人驚慌失措，蒼白的臉上突然又泛起陣陣潮紅，顯然被撩撥得心猿意馬了。

    飛雪漫天，辛夷盛綻，一切美好的場景，都在為這旖旎的一幕做著無聲的點綴。

    待到終於親夠了，錦瑟才肯放開他。

    看見他渾身隱隱顫抖，又是一副被調戲了的震驚又淒楚的模樣，錦瑟心情爽朗，哈哈大笑道：“還說你不是明安，隻有明安才會這樣，一被我調戲，就露出這副驚慌失措的表情。”

    好半晌，洛安華才僵著臉，有些氣憤地說道：“薑錦瑟，你這個女流氓。”

    錦瑟笑得更開心了：“對了，就是這個味兒，這才像話嘛。”

    明安的感覺終於回來了。

    “你還演不演戲了？”錦瑟偏頭看著他。

    洛安華忿忿道：“我沒有演戲，我本來就不是明安。”

    錦瑟氣道：“你還裝？”

    洛安華再次不語。

    錦瑟盯著他思量了半天，這廝還在裝模作樣，看來她必須得想出一個更加過激的辦法，逼他承認就是明安。

    觀望了一下眼前的環境，又看了一眼地麵上斷成兩截的絕生笛，錦瑟眸中靈光一閃，有辦法了。

    她突然發出一聲尖叫，假裝沒有坐穩，從樹幹上滑了下去。

    “錦瑟！”洛安華臉色大變，連忙跳下樹幹，飛下來接住錦瑟。

    他在半空中攬住了她的腰肢，懷抱著她平穩落在了地麵上。

    落地後，他慌忙道：“錦瑟，你沒事吧？”

    他一臉關切地看著她，所有情緒外露出來，一切假麵都被撕碎。

    錦瑟看得心花怒放，跳起身來摟住他的脖子，緊緊擁著他笑道：“還說你不是明安，你不是明安，你會如此在意我嗎？你這個小騙子，不要演戲了，我知道你是他！”

    她又跳又笑高興得像個孩子，洛安華也被她這歡欣的情緒感染了，露出了一絲無奈的笑。

    半晌，他道：“你怎麽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錦瑟摟著他的脖子凝望著他：“你死活不承認是明安，我隻能這樣試試你了。”

    “你這個笨蛋，以後不許再這樣了。”洛安華的神色看似冷冷的，眸底卻氤氳著明顯的柔和光澤。

    錦瑟道：“隻要你別裝作不認識我，我就不這樣了。”

    洛安華搖頭道：“還是一樣瘋得很。”

    聽他這副口吻，錦瑟已明白，他終於不打算繼續演戲了。

    認真端詳了他半天，錦瑟問道：“洛安華，是你的真名嗎？”

    洛安華怔了怔，旋即道：“嗯，是吧。”

    錦瑟道：“那我以後就叫你安華了，可以嗎？”

    洛安華垂下眼眸，道：“你高興就好。”

    錦瑟看著他兩眼放光，毫不吝嗇地誇讚道：“安華，你長得可真好看。”

    洛安華的臉色紅了紅：“你還是這麽不知羞。”

    錦瑟眼含戲謔道：“我誇我喜歡的人，知什麽羞呀？”

    果然，洛安華的臉色更紅了，這回連脖子和耳根都紅了。

    又被錦瑟撩撥得不知如何是好，說不出話來了。

    錦瑟笑著，小跑過去撿起地上斷掉的絕生笛，走回來道：“對不起，害你的笛子摔斷了。”

    看見這管笛子，洛安華又想起了方才被錦瑟強吻的一幕，一時又有些不知所措。

    半晌，他有些倉皇地接過絕生笛，道：“沒關係，摔壞了以後就不吹了。”

    錦瑟突然嚴肅地蹙起眉頭：“不行，我喜歡看你吹笛子，你不知道，你剛才在樹上吹笛子的樣子，仙氣飄飄，比那飛雪還動人，好看極了，你不能不吹笛子了。”

    錦瑟對他從來都是不吝誇讚，雖然聽了很多回，但洛安華還是很不好意思，略微有些尷尬。

    半晌後，他道：“那我找個時間，去尋一支新的笛子。若你想聽，以後……再吹給你聽。”

    他一邊說著，眼眸中呈現出明顯的閃躲之色，顯然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他沒有拒絕，反而是應承，甚至有一絲討好的意味，錦瑟聽著，心內翻江倒海，高興壞了。

    雖然他沒有說出任何的呢喃愛語，但這句話基本就等同於接受了她過往的心意，且回應了她對他的情意。

    錦瑟欣喜若狂，雖然早就感受到他對她不是完全無意的，但她也沒料到這麽快就能得到他的回應。

    她本以為他這麽個喜歡逃避現實自欺欺人的性子，她至少還得追著他許久才能徹底把他拿下，卻不知自己竟早就已經打動了他的心。

    太多情緒齊齊湧上心頭，但最終都匯聚成了欣喜。

    錦瑟抑製不住內心的激動，也覺得必須做點什麽表達一下自己的興奮，於是快步走上前去仰頭親了洛安華的右邊臉頰一下，隨後快速退回原地。

    “不，我陪你一起去尋，選一支我們都喜歡的笛子。”錦瑟負手，一向沒皮沒臉的瑤華魅主，此時也不禁紅了臉頰，嬌顏之中裹挾了幾分羞赧。

    這就是愛情的滋味吧，能另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女魔頭，瞬間變成一個嬌羞的小女兒。

    這清淺含羞的一吻比方才直接火辣的親吻更令洛安華慌亂不已，他腦海中猛地一下炸開，隻覺眼前冒出了無數金星，整個人頭暈目眩，飄飄欲仙，快要不知天地為何物了。

    好半天，他才暈乎乎地抽回神來，有些促狹地點了點頭：“嗯，好。”

    他這個人一向情緒不太外露，情感表達都很淡薄，但隻是這簡簡單單的兩字回應，已令錦瑟明白，他終於肯放開心接納她了。

    於是更加喜不自勝了。

    她笑靨如花，盯著他看了很久。

    而他神色微妙，害羞得不敢回頭看她。

    錦瑟明白，他心裏一定跟她一樣浪濤澎湃。

    許久後，錦瑟率先開口打破了沉寂：“安華，我有很多話想問你。”

    洛安華立即回道：“我知道。”

    錦瑟道：“那你準備好告訴我了嗎？”

    洛安華點頭：“嗯。”

    錦瑟又道：“這一次，我要聽全部的，我不希望你再瞞著我。”

    躊躇了一會兒，洛安華又一次點頭道：“好，我都告訴你。”

    看他態度如此誠懇，錦瑟更高興了。

    她一直在等他對自己坦誠相待，終於等來了他全心信任她的這一天。

    “我們到花樹上去說吧，我看這辛夷花樹美得很，上去一邊賞花你一邊告訴我你的那些秘密，可好？”

    “嗯。”

    洛安華拽緊錦瑟的手腕，帶著她又回到了剛才那根樹幹上，兩人並排坐著。

    錦瑟還沒有把心中那些疑問問出口，洛安華先問了她一個問題。

    他目光如炬，視線落在錦瑟身上：“我想問問，你為何那般篤定我就是明安？”

    錦瑟笑道：“能夠佐證的點太多了，你自己沒有發覺嗎？”

    安華道：“但那些點都可以推翻，明安本就是我做的傀儡，他的行為都受我的控製，我知道與他有關的事並不奇怪。”

    錦瑟道：“但你忘記了一點。”

    安華疑道：“哪一點？”

    錦瑟突然轉頭看著他，目光中夾雜著一股熾烈的火焰：“你忘了，我的絲巾。”

    安華皺眉：“嗯？”

    錦瑟垂眸笑道：“那方絲巾證明我們三百多年前就相識了，但明安隻是一介凡人之軀，他怎麽能活那麽久？所以，三百多年前我遇見的那個小男孩，不是明安，而是你本人，對吧？”

    安華怔了怔，突然笑道：“原來如此，我都忘了還有一個這麽大的破綻。”

    錦瑟道：“對呀，所以，就憑這一點，我就能確定，即便這段時間與我相處的一直是明安，但在背後為他注入情感的那個人，是你。”

    安華被錦瑟說得又有些害羞，低著頭不說話了。

    錦瑟看著他，滿心滿眼都是歡喜。

    還好，住在她心尖尖上的那個人，他還在。

    她突然感到無比幸福和滿足，原來，身邊有一個心悅之人，是一件如此令人愉悅的事。

    更讓人愉悅的是，你喜歡著的那個人，也同樣喜歡著你。

    從前錦瑟總為明安不喜歡自己苦惱心傷。

    但今天她終於感受到了，原來他也是對她有意的，這實在是意外之喜。

    有一個兩情相悅的伴侶，是比身邊有一個心悅之人更為歡喜的事。

    雖然他的感情不夠炙烈，太過含蓄內斂，讓人感受不夠深刻，但錦瑟想，能讓他發生這樣的轉變已經很不容易了。

    她的感情炙熱喧囂就足夠了，一靜一動，一冷一熱，大概才是完美的情感互補。

    少頃，錦瑟問道：“你不修清心道了嗎？”

    安華抬起頭來，說道：“不是你告訴我，崩塌了的信仰，就無需繼續死守了嗎？”

    錦瑟湊近他耳畔，故意極具撩撥意味地柔柔嗬氣道：“那你現在願吃葷腥了嗎？”

    這句話的表麵意思很簡單，也很直白，一開始，安華也並未多想，但錦瑟的語氣卻很曖昧，讓人聽了之後不自覺的往深了遐想。

    須臾，安華臉色一變，無語道：“你能不能稍微正經一點？”

    錦瑟哈哈大笑，退了回來：“那你能不能稍微堅強一點，不要我隨便說點什麽你就臉紅害羞，氣到對我發脾氣好嗎？”

    “我那不是對你發脾氣。”安華的語氣頗有些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