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汀蘭會(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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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是他沒想到她竟然真能因為對關清衡的占有欲而討厭與師姐相關的所有人。
她罵出口的話全是撿著最難聽的來,做的事全是指著人的心口掐。
可其實在某種意義上,她罵他‘偽君子’‘小人’什麽的是對的,所以為了防止他做事有疏漏時被她揪住不放引起別人的猜測,他是準備讓她死的,那夜山上,她再往東跑一些,就是一條深深的山澗
“衛小道長,那今天你想要什麽我都買給你好不好?”
溫軟的風中,少女滿眼期待,衛疏風眸中光影流連,他抬頭望了望長長的街道,“我倒不至於花你的錢,你想去哪裏逛?”
葉裁衣心裏一喜,好家夥,他總算是有點鬆動了,“我想買件襯手的兵刃。”
衛疏風有些訝異,卻還是說道:“巍然居附近就有,可你對賊人都不敢用刀。”
“有沒有跟用不用可是兩回事。”葉裁衣說道:“等我亮出兵刃別人就怕了。”
衛疏風並不因她的熱血受到感染,反是慢悠悠地潑了一盆涼水,“那你也得有握得住兵刃的能力,否則別人看你與揮舞著鉗子的螃蟹無異,就像那天晚上,你手裏的刀竟都能掉。”
葉裁衣趁機撩了一下,“那天不是有你在嗎?我有了倚仗自然就沒有那麽奮勇了。”
衛疏風不為所動,“那以後再有事,我一定等你自己奮勇殺敵凱旋而歸。”
“瞎說,我才不會有事。”葉裁衣跟在衛疏風身邊往巍然居那邊走,心想著下次如果真的有事,那也是因為你小子可能會親手殺我。
巍然居附近的兵器閣本就是在成衣店對麵,正因為一路觀察發現隻有這一家兵器閣,葉裁衣才會提出要買兵刃的。
去挑了一把小小的匕首,正好見到有劍穗,葉裁衣問道:“衛小道長,那枚青玉環有帶嗎?”
衛疏風搖了搖頭。
葉裁衣就知道他不會帶,又說道:“我臨行前想給表哥買一根劍穗,不知長度多少才適宜,如何才不影響使劍,不如先掛在你劍上試試。”
衛疏風很好脾氣地同意了。
葉裁衣挑了一條薄藍色絲線結成的劍穗,其上打著一枚白蕊薄藍色花的六瓣蓮花結,中間串著一塊白色鏤空雕蘭玉佩,下麵齊整地用銀托攥著一把巴掌長的柔順絲線,不長不短,美觀且簡潔。
她眉開眼笑地拿過去,衛疏風正站在門口,手一抬,讓出腰上的劍,正要解下來,葉裁衣卻極沒有邊界感地就著他的腰側直接綁到劍上。
衛疏風低頭看著她,晃悠悠的冠帶幾乎要觸上她長簪,他隨手撥到一旁。
葉裁衣的目光瞥向對麵,那站在成衣店櫃台後的姑娘直愣愣地呆看著這邊,隻覺得自己有點像個拆散別人的壞女人,可是這完全是幻覺啊,不遠離衛疏風,那姑娘遲早得死在他手中。
“哎呀,這薄藍與白佩倒是挺適合你這把劍的,與你衣裳顏色也相稱。”
葉裁衣打量著,很是滿意,結了帳出門之後就要往成衣店去。
衛疏風在她身後,很有禮貌地表達著拒絕的意思,“葉姑娘,還要逛嗎?”
“可你不是要準備衣衫?”
衛疏風的目光在她身上劃過,看了一眼成衣店裏那位含著眼淚泫然欲滴的姑娘,一陣厭惡至極的感覺衝上他的心頭,他壓下心頭如波濤一般席卷上來的厭惡與殺戮的。
指尖微動,輕輕撩動了劍上的劍穗,唇邊噙著一絲笑意,道:“我還有衣衫可以替換,先回去。”
葉裁衣說道:“那我們回去吧。”
剛進巍然居,衛疏風就將劍穗還給了她,留了一句“關道友會喜歡的。”
便徑自上樓回房了。
葉裁衣在樓下坐了一會兒,斷定他不會再下來了,便迅速跑到隔壁,對著那位窩在櫃台裏雙眼紅紅的姑娘說道:“看,我怎麽說的,剛剛你也看見了吧,我想引他進來,是他不願意來的。”
“是我傻,看不清狀況,倒是多謝姑娘你好心相告,他必是不敢讓你知曉我喜歡他,他那麽在意你,我還傻什麽傻。”
那姑娘將手中握著的圓石給了葉裁衣,“不過這次你倒不必怪他,他從頭到尾什麽並沒有與我多說幾句話,是我自己,因他救了我一次,我自己耽於幻想,以為他至少會待我有點不同。”
葉裁衣拿著還溫熱的石頭,再仔細看了看,“他送你這個你不覺得奇怪嗎?石頭不像石頭,玉不像玉的,也並不剔透,誰會送女孩子這個?”
“不是他送的”姑娘有些臉紅,“是他落在櫃台前,我我自己撿的”
葉裁衣被尬了一下,卻還是極盡抹黑衛疏風,“他總這樣,裝作無意落下什麽東西,等施法弄些邪祟來,旁人根本措手不及,跟他有關的任何事物一定都不要碰。”
那姑娘聽完眼光閃閃,時不時有些飄忽,正當葉裁衣納悶兒時,她突然問道:“姑娘,你是不是在怕別人接近衛公子?”
是啊!尤其是你,可別接近他了,天呐!
看著葉裁衣點頭認同的樣子,那姑娘流出了羨慕的淚水,“你們倆其實關係是很好的吧!你也不用跟我說這些有的沒的,哪有那麽害人的妖法。既知曉他是你男人,我李筱筱便不會再纏著他了。他對我疏離得很,我也不必再糾纏他了。”
葉裁衣啞口無言,誰能想到她做的事情被李筱筱這麽一解釋竟也通順,“我說的都是真的,你信不信都可以,但是,一定一定不要接近他,如果他下次真的親自來找你,你一定要跑到人多的地方去,聽到沒有?”
李筱筱的眼神明顯就是不信,但還是應付地點了點頭。
葉裁衣並不能安心,回到房間裏摸索著那顆石頭,想不到原書中有過關於這顆石頭的描寫,中午隨意吃了一點應付,等到快黃昏時關清衡才從外麵回來。
葉裁衣趁四下無人一下竄進了關清衡的房間,將那顆石頭給關清衡看了。
“表哥,你看看,這是什麽東西,我中午在客棧外麵的鋪位上買的。”
關清衡微蹙眉頭,“你怎麽又跑出去了。”
葉裁衣頓時如坐針氈,“就在附近,我自己也不敢走遠。”
關清衡打量了一下那顆石頭,“賣家未曾告訴你這是什麽?”
葉裁衣誠實地搖了搖頭,她可是真的不知道。
“這個”關清衡再看了看,“有些像傳說中的漱骨石,隻是漱骨石已經絕跡,這顆應該是人仿造的。”
葉裁衣好奇地看著他手中的圓石,想著衛疏風‘無意’丟下的東西果然是有些說道的,“那漱骨石有什麽用呢?”
關清衡將石頭捏起來,放回她手心,那石頭小小一顆,靜靜地躺在她手心裏。
“妖邪用漱骨石可以重塑妖骨,化而為人,但也隻能算半人而已,此行有違人倫天理,漱骨石早已被銷毀殆盡,私自持有便有違靈修界共法,會被送入長淵十年。”
“那,如果妖物以為這是一顆真正的漱骨石呢?”
關清衡略思索了一番,將石頭從她手中拿走,輕輕一撚,那圓石便化作一陣青煙不見了蹤跡,“如果有妖物知道你這裏可能有漱骨石你會被他們殺了,如果知道你這塊是假的,你更是要受盡折磨而死。”
葉裁衣下意識地擦了擦方才拿著石頭的那隻手,你丫的衛疏風,借刀殺人你屬實是玩兒出名堂了,李筱筱不過是喜歡你而已,至於嘛,你真是活該死了都沒人收屍
“這件事不要說出去,不要再有第三個人知道,事關漱骨石,以防說不清楚。”關清衡叮囑道。
葉裁衣點了點頭,她才不會說,她原本還想請關清衡不要把她拿著漱骨石的事情說出去讓衛疏風知道了呢。
她剛從關清衡房中出來時,張舒遙與衛疏風就站在門外正要敲門,三人撞了個對麵,張舒遙臉色微暗。
衛疏風倒是一副自在樣子,他換了一件藍色箭袖輕袍,邊角匝著細細的銀鍛,與他銀色冠帶十分相配,藍衣更襯得他膚白唇紅,氣宇軒昂,可那嘴裏說出的話卻帶著幾分欠打,“師姐,我們來晚了一步,看來葉姑娘已經提醒關道友去汀蘭會的事了,師姐倒是多操心了。”
衛疏風,你有事兒嗎你!你要是在我們辦公室,敢這麽陰陽怪氣早被人打死了!
葉裁衣有點受不了他這有點綠茶的話,說道:“我是來與表哥說明,以後出去玩我都跟著你,請他不必擔心我的安危,對了,今天晚上也是。”
衛疏風唇邊的笑一僵,他確實沒想到葉裁衣會當著關清衡的麵說出這樣的話,她不是最怕關清衡誤會她的一片癡心的嗎?今天街上那頓鬼扯竟有些真意?
張舒遙詫異地看著她,在她看來,葉裁衣不過是為了不讓她誤會隨意扯了點什麽來說,隻是沒想到她竟然會扯到衛疏風身上。
倒是關清衡從房裏出來,一臉波瀾不驚,“如此,我也放心,多謝衛道友了。”
“我”衛疏風口中的話忽然轉了一個圈,道:“不客氣。”
夜色還未完全降臨,街市上便滿是燈火,憑著汀蘭會的由頭人們自覺地享受起了吃喝遊樂來,於是臨街的道路旁多了許多臨時的小攤位,賣些小巧的天燈,等待劉氏典儀之時一同放飛。
其他三人對此並沒有多大興趣,可葉裁衣喜歡,她買了幾個與眾人分了。
張舒遙他們更像是要來探看劉家的典儀究竟在祭什麽,而葉裁衣自己更多的是與其他百姓們一樣的心情,借著個由頭吃吃喝喝,逛逛買買,見識見識這個書中世界,僅此而已。
路上不時會有幾個衙役巡邏維持安穩,各大典儀必須通告官府,這點是最基礎的,因而官府也會派人來維持秩序,防止有人趁亂滋事。
人群越來越多,這裏麵不僅有彭州當地人氏,也有專門到此參加放燈祈福的外鄉人,今夜他們都要往一個方向去,那就是城西汀蘭台。
彭州城西為一水澤,中有孤洲一片,遍是花卉,前朝時此地出了一位宰相,曾在答帝問時有道:“臣別故鄉四十餘載,時夢幼年遊於彭州城西水澤,攀汀蘭為母簪花之事。”
帝甚感其孝,旨令造一汀蘭台以記其孝行。
如今三百年光陰飛逝,俗世早已改朝換代,彼時人物皆消散於曆史長河之中,如今漢白玉築起的汀蘭台上,誰還會記得建造之人的初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