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枯血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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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裁衣忽然被帶到高空中,又被拋向到更遠處,整個就是一高空蹦迪,她隻覺得心跳到了極限,而浮舟又會在她即將落地時趕來提起她,大笑著一路又上高空,來回這麽拋著玩。

    不久就到了巍然居附近。此時街上還留有殘燈,隻是皆關門閉戶,並沒有人影。

    他帶著心髒即將炸裂的葉裁衣落在地上,那臉上還掛著嬰兒肥,卻指著巍然居說道:“那裏住著一個叫衛疏風的人,他身上有我想要的東西,你去幫我取來,每半刻,我會潛入任何一家人家中,殺一個人,不如就先這家吧,那個女人給我吃剩飯,我先去殺她。”

    說罷他直接躍進了成衣店。

    葉裁衣:你他娘的,早晚被人收拾!

    葉裁衣腿軟如棉花,顫抖著往巍然居裏跑,守夜的夥計一見她正要打招呼,葉裁衣麵無血色,直接問道:“住我右邊第四間的公子可在?”

    夥計道:“晚上回來了,沒見出去過,怎麽了?”

    她道了聲謝就往樓上衝,但因為剛才體驗了十幾次高空墜落,氣力不夠,聲音有些小,夥計沒有聽到,覺得自己又討了個沒趣,歎了一聲又回到櫃台裏睡覺了。

    葉裁衣心驚膽戰地跑回巍然居,這裏的住客大都是各派弟子,此時幾乎全都在山洞中,因而並沒有什麽人,她也無法求助。

    葉裁衣到衛梳風房門口不停地敲門,裏麵亮著燈光,可根本沒有人回應。

    “衛小道長!開門!衛疏風!衛疏風!”

    一陣撕心裂肺的哭聲傳來,似乎是從成衣店後院發出的聲響。

    葉裁衣瘋狂地拍打著房門,“衛疏風!你給我開門!”

    樓下的夥計跑上來正要問情況,葉裁衣道:“你快回房間去睡,把門鎖好。”

    夥計想著這裏住著的是個少年公子,如今這位姑娘半夜叩門,可真是有點

    夥計不知其中緣故,隻道是公子好福氣。

    門敲不開。

    葉裁衣有些絕望地顛撲著回到自己房間,從後窗往隔壁的院落探看,有婦人哭喊著呼喚“筱筱”。

    她從窗口滑下來,跌坐在地上,呼吸漸漸困難起來,一種窒息感壓得她渾身無力,方才那些血與屍骸還有之前的李筱筱仿佛就在眼前。

    浮舟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飄過來,停在窗前,“啊,你在這裏啊,他不在嗎?那我先殺了你吧。”

    她根本就是個什麽都不會的廢物,她想要活下來,卻不知還能怎麽辦。

    她站起來怒罵一聲:“我幹你姥姥她爸!”

    提起窗邊的凳子一把砸出去,從地上爬起來一把插上窗,衝出房門又把用門上掛著的鎖將門從外麵鎖住,又跑進關清衡的房間,將門鎖好,爬到窗邊往外看,想要跳窗而逃。

    她坐在窗欞上看著外麵的高空,顫抖著,絕望著,從這裏跳下去,她不死也癱瘓。

    她又關上窗,握著發髻上的長簪,躲進桌子底下,她眉心的護靈訣應該可以抵擋住的吧

    黑暗之中,她渾身冷汗,卻還要壓抑急促的呼吸,她此刻比任何時候都深刻地感受到在這個世界,自己無能,生死都要靠別人的後果是有多可怕。

    如果沒有完成攻略任務,她會死在這裏,也有可能在完成任務之前就死在這裏,就像那些被害的流民還有李筱筱一樣

    如果今天可以活下來,她一定要學自保之能,一定要!誰都不能仗著修為欺負她,誰也不能把她像球一樣拋來拋去,誰都不可以

    “吱呀”一聲門響,那鎖好的門竟然開了

    葉裁衣瞬間精神緊繃起來,她幾乎可以聽見自己血管中血液流動的聲音。

    有人腳步聲略有些淩亂地走進來,不一會兒,停在桌子旁,葉裁衣已經做好一把刺出去的打算了,卻聽那人聲音虛浮,“葉姑娘,為何躲在這裏。”

    葉裁衣手中的長簪瞬間落地,她爬出去,直接撲到衛梳風懷裏,埋進他懷中冷香裏。

    雖然感覺到衛梳風瞬間僵化,可她方才經曆的深深地恐懼無法排解,隻有此時緊緊抱著他才能消除一些恐懼的情緒。

    她渾身發抖,“衛小道長,你剛才怎麽不開門……”

    衛梳風撕了幾次,硬是沒把她撕走,甚至他的腰都被她勒得生疼,他輕輕握住她的緊緊箍在他腰上的手腕,開始生拉硬拽,“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葉裁衣手腕一痛,仍舊死死抱著衛疏風,“讓我抱著你我才安心,我太害怕了。剛才有個人把我帶到一個掛著屍體的血池旁,又把我帶回這裏,他讓我找你要東西,不然每半刻就要殺一個人,他先去殺隔壁李筱筱了,一會兒就輪到我了……”

    衛梳風手一停,雙手靜靜垂在身側,“到我房間去吧。”

    就像看恐怖片被嚇得應激了會抱住身邊的人或者玩偶,葉裁衣死都不想鬆開身邊的活物,她轉而抱住衛梳風的胳膊,一同到了他的房間。

    屋內鋪陳簡單,有淡淡的冷香氤氳,桌上隻放著燭台,劍,還有她買的麵具,窗邊的小桌上放著一個木盆,床鋪鋪展著,似乎他剛剛在睡覺。

    燭光中,衛梳風臉色蒼白,披散著頭發,穿著白色中衣,隨意披著件藍袍,一副病懨懨的樣子,他咳嗽了幾聲,問道:“剛才我在昏睡你怎麽會被人帶走?師姐和關道友怎麽沒有看好你?”

    葉裁衣搖了搖頭,“他算是偷襲,表哥他們一時不查,後麵也追來了,隻是他跑得太快了,劉家人竟然用人血飼喂一塊玉簡你竟真的生病了。他呢?你有沒有看到他?一個十五六歲的孩子”

    衛梳風關上房門,捏了個法訣打在門上,窗上也下了禁製,這才力竭一般坐到床邊,“剛剛醒來之後察覺有異,到你房裏去遇到了,是被鬼魅穿衣的靈修弟子,他隻是打斷了李筱筱的手,並沒有殺她。我也已殺了那鬼魅了。”

    “什麽是穿衣?”葉裁衣驚慌地問道。

    衛疏風眸光瑩亮,巡視著她的表情,薄唇輕啟:“就是奪舍。”

    她一臉的不敢置信,“竟有這樣的害人邪法!李小姐真可憐。”

    少年的眼神從她臉上滑走,落到她腕間,輕輕歎了口氣,無可奈何一般,“是啊。”

    葉裁衣想著自己剛剛死命死抱過他,瞬間手腕一涼,還未來得及提桶跑路,就見他忽地向後仰倒在床上,沒了聲息。

    這一下葉裁衣是真的沒有料到,她慌裏慌張地跑過去,摸了一下鼻息,還好還好,沒死,她的攻略任務沒有就此結束。

    隻是他渾身發熱,似乎是發燒了。

    葉裁衣很清楚,他不會做對他自己沒有好處的事情。

    現在基本確定了穿衣人的事一定與他有關,打斷李筱筱的手,試探她知道些什麽,這兩件事她都想得通,因為他在之前都表露出來了。

    隻有引眾人去血池的事情,她有些想不通他的動機,整件事情當中他甚至都沒有出現過,她想不出來血池被揭露出來會對他有什麽好處。

    想來想去隻想到了或許他與劉家有仇,或者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他為了正義揭發了劉家的秘密。

    隻是他現在發燒發到這種程度,無論如何得先降溫再說其他的。

    葉裁衣跪在床上將他放平,到窗邊小木盆一看,裏麵正是一盆水和一塊素帕,他方才應該拿這個自己降溫用的。

    葉裁衣擰了帕子,按照之前無意間看過的物理降溫的法子,回去擦拭了他的額頭,臉頰,雙手,脖頸,又解開他衣帶,正要去擦拭他的胸膛。

    卻被他本細膩白淨的胸口前一道道已經泛著深褐色的指甲掐痕震得頭皮一緊,她拿過燭台仔細查看,他身上有許多這種痕跡,大小不一,腰部兩側的掐痕最多,也最重,似乎隻有指甲陷進肉裏才會有這麽嚴重的傷痕。

    看這傷痕,應是經年累月的,有些淡了,有些甚至泛著青黑,衛疏風現如今才不過十歲,再往前推幾年他年歲更小,根本就還是一個孩子,下這手的人這是得有多恨他……

    一個孩子,他經曆了些什麽,這些陰狠惡毒的掐痕,與他後來做的那些事,有沒有關聯……

    眼睛有些酸澀,葉裁衣揉了揉眼睛。

    正常人,看到另一個人身上這種正常人做不出來的傷痕時,很難無動於衷,照葉裁衣看來,能這樣掐傷一個孩子的人,必然是心思陰毒又卑微怯懦的陰溝老鼠。

    她打濕了好幾次帕子,把他擦了好幾遍,到後半夜的時候,他身上的熱才慢慢降下來。

    葉裁衣將他衣帶係好,又將被子捂好。

    她自己實在太困,又不想離身邊唯一的活人太遠,這一晚上的驚悚經曆,讓她無法獨自睡去,即使是可能會被打斷手,也要握著他的手,趴在床沿上睡。

    閉著眼睛,耳朵豎起來,聽著窗外的風聲,以防有什麽動靜,衛梳風的禁製若是抵擋不住,他們倆今天都得玩兒完。

    就這般撐到了天色破曉,意識已經模糊到不行了,她感到衛梳風試圖抽回自己的手,這才放下心來沉沉睡去。

    她是被一陣街邊叫賣聲吵醒的,迷茫地睜開眼,正是陽光充裕的時候,她還是趴在床沿上,脖頸酸痛,雙腿發麻。

    她坐了起來,手中似乎有什麽東西,她攤開一看,是一塊方形玉佩。

    玉用佩正反麵都是一樣的圖案,各雕著一棵木葉清晰的梧桐樹,樹下的小板凳上坐著一隻栩栩如生,十分神氣的小胖犬。

    留白之處,有一個憨直的“梧”字歪歪扭扭地落在那裏,就像小孩剛剛學字時寫出的一般,與一旁精致的梧桐和小胖犬顯然不是一個畫風。

    床上已經整理好了,衛疏風似乎不在。

    葉裁衣將玉佩收好,想著照顧了他半晚上,慶幸衛疏風還沒有沒良心到斷了她的手腕。

    門口適時想起了敲門聲,她以為是衛疏風回來了,便徑直過去開門。

    誰料一個粉雕玉琢般的浮舟正站在外麵,端著一碗湯,一臉天真無辜地看著她。

    葉裁衣低呼一聲直接蹦出老遠,打開窗戶就要往下跳。

    浮舟連忙抬手用靈力拉住她,“葉姐姐,我我是浮舟。”

    葉裁衣掙紮著就是要投向窗外,“我知道你是浮舟”

    浮舟解釋道:“我已魂歸正位了,這是真正的浮舟,葉姐姐,你認認我,我們以前常一起到長清觀外折花,你還記得嗎?”

    是,原主在書中確實是與一位小弟子每日折花供奉長清觀飛升的前輩,為的是討關清衡歡心,顯示自己的嫻靜與溫婉。

    有一次她和小弟子都在樹上,她一不小心掉下來,正巧衛疏風路過,他壓根沒想過幫忙,極為敏捷地閃到一旁,讓原主摔了個狗吃屎,自此再也不去折花了。

    倒也是因此才放狗咬他的,最後卻被他下毒長了一臉膿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