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暗中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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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敢跟我嘴強!一個個都是死了的!我說了我親自去接,你們跑去接這算是什麽意思?那許氏算什麽東西,一個是侍妾而已,你們的主子是哪一個,都給我記記清楚!今天去接人的,全部去危雲殿前跪著,膝蓋不爛誰也不許起來!”
他的眼睛像釘子一般幾乎快要紮透的地上這一堆人,眾人根本不敢怠慢,迅速爬起來,雖然腿還打著哆嗦,但還是規規矩矩行了一禮,疾步往夾道北邊跑去了。
關清衍看著這群人,恨得咬著後槽牙,從馬上躍下來,走到葉裁衣身邊,斥責道:“誰接你你都敢跟著來,你就不怕這群人把你送去喂狗!”
“他們說是王爺派來的。”葉裁衣這時候才後知後覺地知曉這些人是那位叫許長樂的愛妾派來的。
原書裏原主是自己跑到長川王府的,並不是誰來接的。
關清衍冷哼一聲,說道:“父王昨夜說到此事時那侍妾許氏可是分外想要張羅著顯示些能耐,怕不是一會把你抬過去憑你不知曉這其中的關係擺些女主人的譜,我昨夜便說我親自去接,誰能料到這府裏竟有人不要命了,真敢站到她那艘破船上。上不了名牒的東西,還妄想稱貴了。”
衛疏風淺笑道:“我們倒未曾想到其中的曲折,隻曉得是王府來人。”
衛疏風一說話,關清衍稍微收斂了一點兒,對衛疏風說道:“有衛公子在,葉裁衣便不會有什麽危險,這點我是知道的。隻是怕你們不知其中細節,被一個妾室折辱了,她把自己當沒上名牒的側妃,說不定還得讓你們好生跪一跪呢。”
葉裁衣不習慣聽這種封建時期將人分為三六九等的話,也不想扯什麽妃啊妾啊的名頭,隻說道:“王爺今日可在?”
“父王一早就被請走了,今日你自歇歇,他若是回來會叫人去請你的。”
“那舒遙與我表哥在何處?”
關清衍聞言蹙著眉,說道:“我帶你們去。他們在我的院子,有些遠,我讓人安排轎輦。”
“多謝世子,不必了。”葉裁衣說道:“我想走著鍛煉一下,衛小道長這一路來也是走過來的,坐不慣轎輦。”
“衛公子倒罷了,你如今倒是稀奇。”關清衍刺了她一句,而後一招手,便有守在廂房邊緣的人過來牽走了馬。
三人順著夾道一路過了兩道角門,第三進是王爺寢殿,第四進是世子商議正事的小殿,規格比二進的建築小一些,是麵闊五間的小正殿及東西兩列各五間的小陪殿。
因這一進是專屬世子的,因而東西兩側便又擴出去,各自多蓋了一處三進的小院落,東邊世子自己居住,西邊供西席居住,設書齋,用作世子上課、跑馬。
這一進東側開了一個月門,從月門進去,便是鋪著石磚的路,沿路栽種著筆直的梧桐,甚有些列隊迎賓的感覺,道路盡頭是一扇描金烏木門,依依青竹壓過白牆青瓦,院內的生氣快要滿溢出來了。
到了四進這裏,且還算做是王府的前院。照葉裁衣看來,這王府的建築比之前劉府的建築少了些刻意的精巧與炫耀,卻極有規矩感,布局橫平豎直。
飛簷鬥拱,雕梁畫棟,無一處輕佻,無一處招搖,沉沉的莊重感撲麵而來,這或許就是古代官家建築群才能構建出來的赫赫威儀。
葉裁衣觀察著一切,更加清晰地感覺到這一磚一瓦,一殿一宇之間的等級之分。
世子東院的花廳裏,關清衡和張舒遙正坐在裏麵等著他們,葉裁衣剛一進去,就見關清衡正端正地坐在客椅上,眼睛卻閉著,似是在小憩。張舒遙則是以手撐著腦袋,嘴唇微張,顯然已經睡了過去。
關清衍進來一看,便未驚動他們,直接將葉裁衣與衛疏風引到了暖閣裏,請他們坐到客椅上,葉裁衣撫平衣裙入座。
衛疏風立在暖閣門邊往外看了一會兒,對正在指揮侍從擺茶果的關清衍說道:“世子,我師姐與關道友就算是再困倦也不至於毫無警覺,他們這是怎麽了?”
關清衍蹙著眉沒有說話,等侍從們退出去之後,他才將衛疏風請到客椅上,他自己踏著腳凳坐在雕花羅漢床上,有些煩悶地說道:
“衛公子,我也不知為何,昨夜阿衡帶張姑娘回來之後便說他們要去後院裏,且不讓我跟著,我輾轉反側了一夜,等早晨他們回來,什麽都沒有說就坐在花廳睡過去了,怕驚擾起來,我也不敢讓人動他們。”
葉裁衣看著邊聽邊摩挲衣袖的衛疏風,暗暗想著原書裏可沒有這一茬。
“那關道友與我師姐去後院是為何?”
關清衍臉色有些難看,似是有什麽難言之隱,隻說道:“還望衛公子見諒,有些私事實在不好多言,隻是阿衡此次到長川確實是為了幫我處理這件私事。衛公子,你能看出來他們這是怎麽了嗎?”
衛疏風斂眉,並未回答,而是抽出袖中短刀,一把丟出去,短刀直直插進關清衡手邊的小案上,直接將小案劈了開來,發出一陣碎裂聲,而那柄短刀又飛回他手中,轉瞬間又被收進他袖中。
而外麵兩人仍舊安睡。
關清衍瞪大雙目,葉裁衣猛地站起來,幾步越過衛疏風走到花廳內,到那二人跟前躬身喚道:“表哥,舒遙!”
衛疏風右手搭在腰間的劍柄上,冷冷地問道:“被困夢境,難以脫身。要解此狀,還需尋到根源,這其中緣由,世子還是不願意說嗎?”
關清衍呆呆地望著關清衡,又看著葉裁衣,眸色悲沉,半晌,才下定決心一般看向衛疏風,說道:“是許氏,我之前”
葉裁衣直起身子,向暖閣那邊說道:“衛小道長,世子說了是許氏。”
衛疏風側首看著她,唇邊帶著一絲冷笑,說道:“多謝葉姑娘轉達。”
葉裁衣頷首,說道:“不謝。”
以關清衍的性情來說,他自是不希望讓第三個人知道自己的如今不受控製的心思,而葉裁衣明知道這件事的背後之手本就是許長樂,既然是這樣,就更沒有必要讓關清衍忍著羞惡之心再將他喜歡上小媽的事再向旁人說一遍了。
衛疏風轉向關清衍,問道:“那許氏做了何事,能令世子專門請了關道友回來?”
葉裁衣挪步到暖閣門前,說道:“憑著衛小道長的聰慧,看不出來嗎?”
關清衍眼皮狠狠一跳,有些擔憂地看著衛疏風,這種靈修界的人不知能不能直接看透他的靈魂,他就怕衛疏風當場就說出他心中最怕被人知道的事情。
衛疏風斜瞥了一眼葉裁衣,說道:“哦?在下愚鈍,葉姑娘請講。”
葉裁衣說道:“一位侍妾,在這裏僅比仆從地位高一點點,沒有什麽生殺之權,卻能使府上侍從為了她得罪世子,若是一個兩個倒也罷了,衛小道長,今日去接我們的有多少人,你說,有這麽多人都不要命了嗎?還是,為了她,死也甘願,這難道不奇怪?”
“正是如此!”關清衍忽然被點醒了一般,回憶起前事竟有些不可思議,站起來踏下腳凳,說道:
“不知為何,自許氏入府之後,越發得父王寵愛,即便如此,她也不過是一個侍妾,可父王的幾位側妃,乃至闔府侍從,竟漸漸都對她唯命是從,若沒有葉裁衣這話,我之前竟然也一點也沒有覺察到,現在想來,簡直離譜至極。”
衛疏風說道:“便是有王爺的寵愛,受敬一些也不是不可能。”
關清衍說道:“衛公子自幼在太元山上,應是不清楚這其間的差別。即便是再得寵的侍妾,如何也越不過側妃去,更不用說幾位側妃皆是名門出身,照她們原先的品格,即便是她們再不受寵,也萬萬不會對一個侍妾卑躬屈膝。”
他想了想自己見到許長樂時的感覺,繼續說道:“每一個人,都不在規矩之內了,似乎都在按著她的想法行事,都在圍著她轉。之前有一位婢子,竟隻因為許氏說了一句她梳頭的手藝不佳,便自責跳井了,可沒有一個人覺得這事詭異。
我越來越覺得有些不太對勁,便將阿衡請過來看看是否有什麽古怪,未曾想到竟害了他。”
衛疏風說道:“既然是這樣,請世子領路,我需得去見見那位許氏。”
因著見了許氏之後他不正常的表現,關清衍最近是各種避免見到許氏的,此時衛疏風叫他帶著去見許氏,他當下的反應就是不願意,因而說道:“昨夜阿衡與張姑娘去了且發生這樣的事,我怕衛公子你也被她害了。”
衛疏風說道:“世子不必擔憂,困住關道友和我師姐的夢境雖強卻不甚高明,我覺得許氏自己並沒有發現我師姐他們去查她了,否則既然她有能力用夢境困住他們,那便是不會放他們回來,應該是他們兩人無意間動了什麽東西卻沒有發覺,若是世子不想見許氏,是否可以允我去內院一查呢?”
關清衍思量了一會兒,說道:“府內女眷均在內院,父王知道了得打殺了我,不如這樣,衛公子稍候一二,府裏養著兩個戲班子,我借著葉裁衣將幾位側妃娘娘請到臨曲閣聽戲,勞煩衛公子去內院探查便是。”
葉裁衣心裏知道關清衍並不是太放心衛疏風,隻是目前關清衡困在夢境中,不是他能解決的事情,他也不得不用衛疏風。
衛疏風大大方方地說道:“世子請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