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他不過少年,也是會痛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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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門猛烈被撞開,江沅臉色難看,身形單薄。
她心有戚戚然,恍然間好似感覺到了人在命運轉動時,是多麽的無力和渺小。
但是即便如此,她也不甘願就這樣束手就擒。
這是她的人生,哪怕看得到一絲機會,她也要全力的去爭取,扭轉乾坤。
江沅毅然決然的道:“阿爹,我不同意哥哥去邊關!”
易禾被江沅的蠻力帶了一把,差點沒撲在地上,他慌張的穩住身子,抬頭就見兩尊大佛——江丞相和江隱迢,都不善的盯著他。
尤其是江丞相,目光中的威視簡直如有實質,將他看得毛骨悚然。
易禾幹咳了兩聲,完全沒有往常伶牙俐齒的樣子,兢兢戰戰的把屋門合上,站到一旁就當自己是團空氣。
江丞相本來麵露不虞,但是轉眼見自家的寶貝疙瘩,瞬間又變得和顏悅色起來。
他嗔罵道:“沅兒,你真是的,要聽進來聽,姑娘家家的,縮在窗邊偷聽像什麽話。”
哪裏看得出一點丞相的威嚴。
易禾:“”
這就是女兒控嗎?
但是江沅並不為所動,她握著拳頭,繼續道:“父親,邊關條件有多麽艱苦,您和我最是清楚不過了。就是去那裏的路上,也是缺衣少食風餐露宿的。您怎麽能忍心讓哥哥去那等苦寒之地受罪?”
江丞相聽聞此話,不禁想到江沅之前所過的生活。
他心中疼惜,歎了口氣,聲音變得更加柔和:“沅兒,你不懂。我們江家自開朝起就深受皇恩,先祖無以為報,所以自願成為天子的一把劍,為其清君側護江山,祖祖輩輩,皆是如此。因此江家的兒郎,從生下來那刻,便身負使命,即便豁出性命也要守護當權者。”
江沅眉毛豎立:“我不管發生過什麽,哥哥投胎來江家時也沒和他打過商量吧?怎麽祖輩許諾過的事情,便成我哥哥的責任了?”
江沅才不把什麽先祖放在眼裏,人們之所以尊敬先人,是因為感恩他們留下的福蔭。
哪見過這麽坑兒孫的,簡直缺德。
江丞相笑了笑,並不計較江沅目無尊長的話,循循善誘道:
“可是大丈夫便當頂天立地,憂國憂民兼濟蒼生。如今外族虎視眈眈,危機四伏,到了需要我們的時刻了,怎能像那等小人一般,沉迷聲色犬馬,而獨善其身呢。”
“滿朝上下,老的小的那麽些官,難道都是吃幹飯的?”
說到這個,江沅頓時來火,雙手叉腰,氣勢頗足,“我哥哥才多大?要一個十五的少年豁出命去,保護那些老不死的在京都享富貴,憑什麽?那些人還要不要臉?”
眾位老不死的,集體在家中打了個噴嚏:“”
江沅吼完,終於從之前猛然知曉消息的驚慌中回過神來。
但隨即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阿爹,那可是戰場,兵刃相見生死相搏,不是開玩笑的。就算是那戰無不勝的大將軍,稍有不慎,也會性命不保。”
江沅上輩子不曾見過江隱迢上陣殺敵,唯一一次看他身披鐵甲,卻是她臨死之前。
他究竟經曆過多少次險境,怎樣絕處逢生,才成為了那個隻聞其名,就令人膽寒恐懼的常勝將軍,這些她通通不知。
他是不是也曾九死一生,瀕臨絕望?
他是人,受了傷,也是會痛的啊。
江沅顫了顫,對看上去闃然的江丞相道:“萬一哥哥出了什麽差錯,您您難道不會後悔嗎?”
江丞相頓了頓,片刻眼神一凝,絕情道:“我對他費盡了半輩心血,如果他連區區的戎狄都敵不過,隻能說明是快不可雕的朽木,以後如何能出人頭地,護佑家人與江府平安?”
“若是死在沙場,也算死得其所,為父便當從沒生過他!”
“阿爹!”江沅大喊。
她不敢轉頭去看兄長聽到這番話時的表情。
她怕他難過,更怕他臉上隻有一片木然。
江沅心中一痛,紅了眼眶
她上前幾步,纖細的影子略微擋住江隱迢,好似這樣,就能為他承擔所有傷害。
“阿爹您對聖上忠心耿耿,可是當今聖上昏庸無道,真的值得你們為他拋頭顱灑熱血嗎?”
哎呦,這姑奶奶。
易禾被她嚇到,直覺她接下來絕對要說出大逆不道的驚世言論。
他沒法繼續當空氣了,迅速把所有的窗戶都合了起來。
江丞相語氣稍重:“沅兒,慎言!”
江沅倔強的仰起頭:“您方才說,追風營後繼無人,是因為曆朝曆代重文輕武之過,您錯了。”
江隱迢幽深的眼眸有了焦點,江沅就在他眼前,一伸手便可攬懷的距離。
她渾身發顫,為了他和父親據理力爭,清冽又擲地有聲。
陽光通過窗欞輕吻在她身上,在江隱迢眼中,卻仿佛她本來就是道光。
溫暖,耀眼又灼人。
江沅杏眸程亮,“事實是,上位的那個老頭糊塗無能,放縱荒淫,還自以為才華橫溢,能力超群。但凡哪個酸腐文人能做出篇文章來,把他吹噓的屎上雕花,他便賞識誰,提拔誰。”
“因此,朝中上下效仿,留下的大多都是些曲意逢迎,擅長吹牛拍馬之徒。文臣不思進取,武將被他打壓的逐個凋零,才會成如今的局麵。”
“阿爹,麵對如此昏君,江家所做,真的值得嗎?”她質問道。
江沅確實是口不擇言了,但她所言句句屬實。
前世梁文帝昏庸無為,生活靡爛,重用佞臣,奴役百姓,早已民怨沸騰。
他也知道自己平庸,所以非常忌憚武將,生怕奪了他的江山,把憂心社稷者的武臣殘害殆盡。
江家百年來滿門忠烈,他卻不是個講道義的。
沈君回之所以能成功的陷害江家,無非也是看準了梁文帝忌憚江家已久,欲意除之,隻要送上把柄,他就會順水推舟。
這些是江沅重生之後才想清楚的。
江家對他赤膽忠心,可惜,換來的卻是功高震主。
江丞相臉色鐵青,這些話要是另外什麽人說的,他早已經提刀砍了他的頭顱。
但是麵對江沅,他隻能重重一摔茶杯:“妄議朝政,對聖上不敬,你是要氣死我嗎?”
江丞相從沒對江沅黑過臉,她不由被那氣勢所懾,瑟縮了一下。
還要再說什麽,忽感手心一暖。
江隱迢從後至前,把她擋在了身後。
江隱迢抬起眼,勾了勾嘴角:“阿沅所言,有何錯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