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八點，距離許兮的演唱會還有24。

    許枝枝深刻體會到摧心撓肺的感覺，她很想去寧城，但未滿十八，江婉君不放心。

    許枝枝想遊說母親一起去，可江婉君要去學校開年終總結會。

    她還要參加講座，上台演講。

    全世界的人好像都在忙，隻有許枝枝像個廢物，癱倒在沙發上刷手機。

    刷著刷著，她猛地坐起來。

    許枝枝死死盯著聞燈的朋友圈，他發了九宮格，是參加酒會的圖片，聞燈西裝革履，人模狗樣。

    許枝枝看的不是他。

    是聞燈那些自拍裏作為背景板出現的慕祁。

    慕祁也穿著西裝。

    這還是許枝枝第一次見他如此正式，隻一個背影就勾得她牽腸掛肚。

    ……製服誘惑。

    許枝枝偷偷保存圖片，壓抑著心底的雀躍，直到她發現——

    聞燈在朋友圈底下的留言：

    “不一一回複了，我和慕少在相親，這是華盛酒店。”

    許枝枝瞪大眼睛，直接忽略其他字，隻看見那五個字：

    慕少在相親。

    她的心情像坐過山車一樣，從雲霄跌入萬丈深淵。

    墨菲定律誠不欺我，怕什麽來什麽。

    許枝枝大腦空白了幾秒。

    冷靜下來後，她克製著心裏發酸發澀的感覺，讓自己不要喪氣。

    許枝枝心裏隻剩一個念頭：

    她要去寧城。

    如果說一開始是為了哥哥許兮，那促使她堅定這個決定的人卻是慕祁。

    哥哥永遠是哥哥，不會跑。

    慕祁不是。

    山不來就我，我就去就山。

    許枝枝沒法去問慕祁他是不是在相親，也沒立場質問他。

    她隻想去親眼看看。

    什麽結果都認。

    哪怕他有了喜歡的人，她也可以默默回程，結束這段暗戀。

    許枝枝想給自己的十七歲一個交代，為年少時的喜歡畫上終點。

    她揉了揉眼睛，回到房間收拾行李，專心做事，不去想更多的其他。

    行李收拾好後，許枝枝坐在床邊搜索：第一次坐飛機要注意什麽？

    她從小被父母寵大，沒有一個人出行過，去再遠的地方旅行也有家人陪同，交通住宿都不用操心。

    身邊所有人都把她當孩子對待。

    可她不想再當小孩。

    許枝枝查清流程，又點開網上購票的頁麵，看看能坐什麽航班。

    現在已經九點。

    她最快能趕上十點那班，航程兩個小時，如果運氣好，十二點前她能到寧城機場。

    許枝枝沒有猶豫。

    她提著行李箱走出家門，正好跟結束講座的江婉君撞上。

    母女倆對視了一眼。

    樓道裏燈光黯淡，江婉君看著女兒微微發紅的眼眶，聲音柔和：

    “枝枝，媽媽送你。”

    她接過許枝枝手裏的行李箱，走在前麵，沒有說她一句不是。

    許枝枝的眼淚徹底忍不住了。

    “別哭。”

    江婉君溫柔的聲音從前麵傳來：“媽媽也年輕過。”

    “媽媽知道。”

    江婉君開車把許枝枝送到容城機場。

    她幫女兒買了票，送到安檢口。

    如果隻是為了哥哥許兮在寧城的演唱會，寶貝女兒不會這麽拚命。

    江婉君朝許枝枝揮了揮手：“一落地就報平安好嗎？”

    許枝枝點頭。

    江婉君微笑：“我不在乎你去找誰，但你要答應我，保護好自己。”

    “知道了，媽媽。”

    許枝枝轉身往裏走，江婉君一直望著她的背影，就像曾經擔心許兮一個人出行一樣。

    可她的孩子們總會長大。

    她不能要求他們按照自己的意願成長，也不能阻攔他們想做的事情。

    他們年輕，有自己的想法，隻要能保證安全，就可以去試錯，也可以為了一個人一件事全力以赴。

    江婉君收回目光，她沒有驚動在寧城任職的許淮山，想著給自己的老同學打個電話，問她方不方便讓女兒借宿一晚。

    江婉君曾經也是t大的學生。

    她當年的同學裏隻有她做了老師，其他人或從政或從商，在業內風生水起。

    江婉君為人佛係，鮮少跟他們聯絡，這次也是抱著試試看的心態。

    她撥通了葉思言的電話。

    葉思言是寧城有名的女企業家，也是中醫專家劉老夫人的獨女，她的生意做得很大，哪怕在寸土寸金的容城也有一席之地。

    說起來，自己兒子許兮代言的那款永生玫瑰花也是葉氏企業名下的，還是葉思言親自簽約。

    江婉君看過媒體報道。

    歲月在這位老同學身上幾乎凝固，她看著很年輕，身材和皮膚都保養得特別好，根本看不出來已婚。

    事實上，葉思言的兒子都二十了。

    江婉君等了一會，電話接通，不過是葉思言的助理接的，問她是誰。

    江婉君自報家門。

    很快，電話轉接到葉思言的辦公室，她放下文件，接過電話，俯瞰著落地窗外幾乎渺小的車流。

    “木木。”葉思言還像大學時那樣稱呼她，聲音裏含著笑意：“沒想到你會打給我。”

    江婉君也沒想過，但她在寧城最信得過的人除了丈夫就是葉思言。

    許淮山明顯不合適。

    一來他工作緊張，二來……以他的性格和作風，肯定會連夜把許枝枝送回來。

    江婉君別無選擇。

    她不想提從前的恩怨，直接說明了來意，問可不可以。

    葉思言沒有拒絕。

    助理給她披上西裝外套，她動了動精致的眉眼，語氣優雅：

    “我會去接她。”

    “正好看看你的女兒。”

    夜裏十二點。

    許枝枝站在寧城機場大廳。

    下飛機後仿佛做夢一樣，她第一時間給江婉君報了平安。

    許枝枝：媽媽，我到了。

    江婉君：好，別亂跑，等葉阿姨來接你。

    許枝枝：好的。

    她拎著行李箱坐在角落，低頭看著慕祁的微信，猶豫了很久，終於還是下定決心撥通。

    電話那頭傳來熟悉的聲音，聲線清冷，她有點想掉眼淚。

    “學長，你睡了嗎？”

    許枝枝控製著自己的情緒，慕祁卻聽出了她的低落。

    “不高興啊？”他語氣溫柔，就像在哄自己的小女朋友。

    許枝枝：“嗯。”

    她想問問他相親的結果，卻沒有勇氣，緊緊咬著牙。

    慕祁耐心等著，直到他聽見電話背景音裏傳來機場的廣播。

    “許枝枝，你在哪？”

    慕祁的聲音有些慌亂。

    “在寧城。”她聲音很輕。

    “好，就在那裏別動。”

    “等我。”

    慕祁話落，連忙推開房門，他拿起茶桌上的車鑰匙，跟女管家說了一聲後，就從外婆的宅院往外跑。

    慕祁垂眼看了下腕表。

    從這裏到寧城機場要四十分鍾，他可以開快點，縮短到半小時。

    機場越來越冷清。

    許枝枝不知道該不該等慕祁。

    一方麵是想見他，一方麵又怕他相親成功，怕他是礙於江婉君的囑托，不得不來找她這個麻煩。

    許枝枝很討厭這樣的自己。

    衝動，頑固，不講道理。

    可她控製不了。

    一想到慕祁要屬於別人，她就會做出來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許枝枝很難過。

    送行那天，慕祁明明說了要她等他，可是沒過幾天，他就相親了。

    難道因為她小，他就可以說假話哄她嗎？

    許枝枝越想越難過，怕自己在大庭廣眾掉眼淚，她索性拉著行李箱躲到了衛生間裏。

    這樣一來，她剛好和來接她的葉思言錯過。

    葉思言站在大廳。

    她吩咐身後的助理去找穿著淺粉色大衣的小姑娘，有些後悔沒有找江婉君要她女兒的電話。

    葉思言不好意思再去問。

    她和江婉君之間很複雜，甚至可以說是她單方麵欠江婉君的。

    過去的事再想起來還是很痛苦。

    葉思言揉了揉兩眼間，她的手沒有皺紋，做著美甲，處處體現著養尊處優。

    路過的旅客都會下意識看她一眼，但有個年輕人例外。

    他像陣風一樣，從葉思言身邊擦肩而過，往裏麵跑去。

    葉思言緊緊盯著這個背影。

    不是一般的熟悉。

    她轉了轉尖細的鞋根，和朝她走來尋人無果的助理說：

    “我剛剛好像看見慕祁了。”

    助理也是個小年輕，他抹了把額頭上的汗：“夫人，您沒看錯，就是您兒子。”

    葉思言：……

    她和兒子向來不親近，除了逢年過節能碰上一麵，其他時間都是各過各的。

    葉思言從沒想過，一個小小的機場能讓她和兒子團聚。

    真是見了鬼了。

    葉思言撩了撩額前的碎發，她漆黑的瞳孔微微放大……

    就在剛才，她看見了更離譜的。

    助理也看見了——

    不遠處。

    夫人的兒子，一手拎著行李箱，一手牽著個要哭不哭的粉衣小姑娘，他走路的姿勢雖然拽，氣質冷漠，但神情溫柔。

    葉思言愣在原地。

    這還是她那個涼薄高冷的兒子嗎？

    這是她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