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妃聽到晉王突然問起自己，整個人就忍不住微微發起顫來。

    那害怕的神情，與剛才針對蘇元曉時的嘴臉，可截然不同。

    “回晉王殿下，是…是。”

    “你在深宮裏，消息倒是靈通，知道本王昨日去了軍機處。”

    一旁的蘇元曉聽到這話也是一愣，剛才這邊的對話，他竟都知道？

    而沈妃也意識到這一點後，猛抽了一聲，噗通一下就跪了下來，全身止不住的發抖。

    “臣…臣妾是…是…”

    沈妃結巴的一句話都說不完整了，隻能無助的看向皇後。

    隻見皇後雖還端坐在那，可臉上的笑，這下是怎麽都掛不住了。

    宮中誰不知道沈妃是她的人，沈家更是她郭家的外戚。

    晉王公然問罪沈妃，這是擺明根本不將她這個皇後看在眼裏了？

    皇後自然是瞧見了沈妃的目光，但…到底現在還不是跟晉王撕破臉的時候。

    於是冷著臉，拿起一旁的茶杯，低頭吹著茶葉。

    一副全然與自己並不相關的神情。

    蘇元曉看著此時皇後那般高高在上的模樣。

    感歎著後宮的冷漠和無情，遠比電視劇來的還真實。

    而沈妃亦不傻，見狀自然知曉皇後是不會幫她了，隻能咬了咬嘴唇，自己抗下這一切。

    “因…因為，臣妾的父兄都在軍機處任上將。昨天家中有人來看望臣妾，無意間說起罷了。臣妾不是有意窺探王爺行蹤的，還…還望王爺贖罪。”

    沈妃故意將父兄的官職強調了一下似乎是生怕秦少禹不知，想著晉王看在他父兄的軍功上，會顧忌三分。

    畢竟一家出了兩個上將，這在整個北楚，那都是獨一份的。

    秦少禹眼裏含著不明的意味，居高臨下地睨了一眼跪拜在腳邊的沈妃。

    “沈家看望你的是何人？”

    “何人？”

    沈妃有些意外，她沒想到晉王會問的這樣細。但又想是不是剛才自己提及父兄官職起了作用，否則以晉王的脾性要想追究怕是早就對她動手了吧，哪還會在這跟她廢話。

    於是，聲音鎮定了幾分，“是…是家兄。”

    沈妃雖這樣說，實則早就受皇後的意思，是借家裏在軍機處之便安插了密探，監視著晉王的舉動。

    昨日便是她收到探子的密函才知曉這些，並將消息告訴了皇後，但她自是不能說出這些。

    然而秦少禹全然知道她是在說謊，因為——

    “軍機處沈家父子錯報軍情導致前線戰損，沈家四十一口人已在昨日被本王滿門抄斬。”

    秦少禹的聲音毫無情緒，輕鬆到就好像在說今日天氣不錯一般。

    並一邊說著，一邊再次在沈妃麵前牽起了蘇元曉的手，語氣裏竟是帶著半分冷笑。

    “沈妃的家兄，看來是在黃泉之下，給你托的夢吧。”說完，攜妻踏步而出。

    當二人離開太後寢宮時，車夫已經站在馬車旁，牽著韁繩等候多時。

    而寢宮內傳來的慌亂聲響不難聽出，沈妃怕是驚厥昏倒了。

    蘇元曉聞聲微微駐足，回頭看了眼幽深的寢殿大門。

    什麽叫一入皇宮深似海，什麽叫朝廷之爭暗藏洶湧。

    蘇元曉看了這麽多年的宮鬥劇，也從未有此時此刻的感受來得真切。

    原來真的在皇宮裏，一句話，一個瞬間。

    就是幾十條人命的代價。

    “怕了？”

    蘇元曉回過頭，才看到秦少禹已經坐上了馬車，且朝她伸手許久要扶她上來，但她似乎都沒發現。

    “你是指我怕殿下你這位滅沈妃滿門的殺神？還是怕深宮之鬥？”

    不知是出了宮門的緣故，還是再無旁人的緣故。

    男人的語氣與之剛才明顯有溫度了不少，“你怕我？”

    秦少禹說起這話時，不像是疑問，而更多的是一種調笑。

    敢直呼他大名，對他大呼小叫，還第一次見麵就對他切雞警告。

    世界上怕隻有這蘇元曉一人了。

    這像是會怕他？

    見她不說話，“那便是怕後者了？”

    “倒也…談不上怕，但確實第一次見，有讓我微微吃了一驚…誒你！”

    蘇元曉話還未說完，就被車上的人攔腰一攬，將她抱到了馬車上。

    秦少禹將其還是放在自己對麵的座位上，目不斜視，直直的看向她。

    他剛才雖退居偏殿，可主殿中的一切，他都看的清清楚楚。

    他看到了她昂揚著頭驕傲的模樣，看到了她舌戰群儒的模樣，也看到了她在皇後麵前無畏無懼的模樣。

    若非不是她以身體為由居然當著太後的麵提起生育的事情，讓他忍不住出麵製止。

    否則他真想晚點出現，想多看看這小獸發脾氣的樣子。

    當真是意氣風發，十分好看。

    “你現在是本王的女人。”說著，秦少禹在她腦門用指節扣了一下，“不許怕！”

    蘇元曉努了努嘴，心道這個男人真的好生霸道。

    不過…不知道怎麽的。

    聽到他這話，確實剛才的一點彷徨不安瞬間就消失殆盡。

    是啊，她蘇元曉可不是古代那些受各種思想禁錮的柔弱小女人。

    更何況，她還有秦少禹這個粗壯的大腿可以抱呢。

    咣咣就是幹，怕個屁啊！

    ……

    車夫架著馬車，開始朝宮外行去。

    臨近宮門之際，有一道急切的女聲叫停了馬車。

    “還請晉王妃等一下，等一下。”

    蘇元曉聞聲掀開窗簾，立馬讓馬車停了下來。

    “是你們啊！”來人，正是蘇元曉一早幫過的小娃娃主仆。

    小娃娃看得出平日不怎麽運動，就這麽跑了一下就小臉紅撲撲的，上氣不接下氣，喘的停不下來。

    但透過窗簾掀開的角度，正好看到其中正襟危坐的秦少禹，嚇的連忙又不敢出氣了，嬌滴滴的聲音羸弱又惶恐的輕喚了聲：“皇…皇叔。”

    “皇叔？”

    蘇元曉疑惑的回頭看了眼秦少禹，隻見秦少禹隻是看了馬車外的小姑娘一眼便當做是應過她這一句稱呼了，隨後又繼續閉目養神不再言語。

    卻不想剛閉眼，胸口就被蘇元曉一巴掌給糊了上去。

    “誒，有你這麽當長輩的麽。這麽漂亮的小侄女跟你打招呼，你好歹應一聲啊。”

    這一下，可讓本就膽子小的左子甜嚇壞了。

    她從小到大別說女人了，還從未見過有任何人敢這樣對她皇叔的。

    小郡主心中一急，雖是剛認識，但她可喜歡這位新皇嬸了，可千萬別這麽快就沒了啊。

    “皇叔，你別生皇嬸的氣，她隻是…隻是……”

    左子甜鼓足了勇氣說了平生與皇叔說過最多字的一句話，心想絕不能因為她而讓皇嬸受罰才好啊。

    但她所想的那些可怕場麵，並未有發生。

    皇叔就像被蚊子咬了一般，沒表情的抓了抓被拍的胸，好似對這個舉動已經一回生兩回熟了，激不起什麽內心的波瀾了。

    甚至再次透過窗簾看向馬車外的左子甜，低沉的輕輕“嗯”了一聲。

    然後一臉完成任務的表情，雙手環抱胸前擋住，繼續閉上眼睛接著睡。

    但是那微微有些蹙起的眉頭似無聲的在警告著。

    再不讓他睡，他就要發脾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