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一個下人,也敢跟主人如此親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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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一直咬牙不肯吐露半個字的陳柏燁再也忍受不住,他瞪圓了眼睛,餓狼一般的怒視冰凝,“多殺了人,枉殺了人,我都認。這輩子對不起的人,下輩子當牛做馬我再還給他們。可我複仇的路,絕沒有錯!”冰凝冷笑一聲,“果真沒有錯?”
陳柏燁瘋狂的掙著身子,想要逼近冰凝。
青山無定見他的脖子被劍尖割傷都不在乎,頓時也急了眼,反手收了劍,支起身子抬腳就踹住他的肩膀,將他狠狠抵在車廂板上,“老實點!”
陳柏燁的所有目光都在冰凝臉上,對於青山無定的舉動仿佛完全無視,“有話請你直說,不要故弄玄虛。”
冰凝身子猛地探前,目光鋒銳入刀,“巨猿祥瑞裏,死了上百山賊,還逃了上百山賊。你趕回老家時,就經過那片戰場吧,可曾在草叢裏看到過半點殘肢?在山坡下見過半件散落的兵器?
你連拋屍的仇人的臉都沒能看清,你又如何認定滿山澗的屍體就是他們所拋?
等到他們離開,你連爬帶跌的衝下山澗去尋找親人的屍首,那環境,那情景,可像是剛剛拋下去的?
陳柏燁啊,陳柏燁,枉你行走江湖多年,枉你自命不凡,自詡星宿轉世,最要命的關鍵時刻,你卻活脫脫的做了個睜眼瞎啊!”
陳柏燁怔怔的盯著冰凝,好似傻了一般,臉色由紅變紫,又由紫變黑,青白相交,最後變成一片毫無血色的慘白。
他嘴唇不可抑製地顫抖著,難以置信的自語道:“巨猿現世……皇城司……山匪……官兵……這,這不可能……不可能……”
陳柏燁的聲音飄忽低啞得如同深陷夢魘的囈語,臉龐兀自淌著大片的淚水卻渾然不覺,“這不可能……”
事情發展到這裏,青山無定幾乎一句也聽不懂了。
他隻感覺冰凝的話,字字如刀,將陳柏燁的心理防線一道道斬破。
而現在陳柏燁已然接近崩潰了。
他忽覺腳下一陣狂躁之力四處暴動,陳柏燁竟真地發起瘋來。
他先是仰頭發出一陣恐怖的大笑,隨即梗著脖子,直挺著身子,朝著車廂板死命撞去,車廂板被他撞得砰砰直響。
“造孽啊!”他脖頸額上,青筋處處暴烈,聲音嘶啞,泣血嚎哭,“造孽啊!殺了這麽多人,搭上了一輩子,原來竟是錯,一開始就錯了!”
冰凝目光陡然一寒,起身揮手,照著陳柏燁的臉狠狠就是幾巴掌!
“瘋了就能逃過這一切嗎?到底誰才是滅你全族,屠你全莊,更叫你報複錯人,枉殺無辜的人,你不是最清楚的嗎?!
他們才是你真正的仇人!
怎麽?這會就半點報仇的血性都沒有了?!”
隻幾下,冰凝就將陳柏燁的嘴角抽出血來。最後一下更是直接將他抽翻在地,癱在了車廂板上。
一旁的青山無定都被這一幕驚住了。
隻看冰凝柔柔弱弱的樣子,實在想不到她還有這般凶暴蠻力的一麵。
冰凝看著地板上的陳柏燁,仍然沒有停手的意思。
伸手向前一探,薅住他的脖領就將他拎了起來,“你一直在問我是誰,我誰也不是。隻是恰巧與你擁有相同的仇家罷了。”
陳柏燁渙散的眼神忽然有了些許顏色。
冰凝甩手狠狠一擲,就將陳柏燁仍回原位,“言語從來不可信,作為卻不同。隻看我打敗你的手法,你就該明白,我天生是蓮卦教的宿敵。”
陳柏燁想再直起身,奈何雙臂被死死縛住,掙紮了幾下都沒能如意,隻能扭回頭,雙眼猩紅的望住冰凝,“你真的與蓮卦有仇?”
冰凝嗤然一笑,“沒仇又怎麽會花這麽大的代價來捉火門灰焰火?”
陳柏燁雙眼瞳仁狠狠一縮,“灰焰火也被你捉了?”
冰凝的笑容越發冰寒,“準確的來說,探花郎及其手下盡數被捉。”
陳柏燁身子一僵,隨即發出一聲慘笑,“任憑你再處心積慮,到後來竟然連月照城的邊都沒摸到,就被殺了個幹幹淨淨,嗬嗬,可笑呐,真是可笑。”
笑聲漸弱後,他掙紮著的轉過身子,再度坐回了最初的位置。掀起眼皮,目光冰冷的掃視著冰凝,“說吧,我能幫你什麽?無論你說的是真是假,我都信了你。”
聽到這句,一旁的青山無定已經徹底傻眼,同時心裏也終於鬆了一口氣。
按理說,憑著這紅衣教主的道行,應該很難攻克才對。
怎麽不過幾句話的功夫,冰凝就將他徹底拿下了?
冰凝語聲犀利,“灰色巨猿不是灰焰火造得出來的東西,他背後必有高人,我要那人所有的信息。”
青山無定眉頭瞬間一顫。
至此,他才明白冰凝非要親自提審陳柏燁的原因。
她並不是看上了灰猿的技術,而是看上了製造灰猿的人。
根據幾代嶺北泉泉主的戰鬥卷宗記錄來看,嶺南泉雖然凶殘可怕,但編織騙局的技術從未有過如此規模,也從來沒有能力以絕對優勢壓倒性地打敗嶺北泉過。
如今出了新技術,定然如冰凝之前所說,出了厲害的新人物。
而這個人,應該就是將冰雲與八大金剛一戰全滅的關鍵人物。
冰凝真正想要得到的是仇人的消息。
陳柏燁皺起眉,竭力的回憶著,“灰焰火背後的人?說實話,我跟灰焰火打的交道都不多,對巨猿機關更是知之甚少,即便背後有人,也絕不會讓我知道。”
青山無定耳朵都豎起來了,聽到這個消息,無比失望的矮了下身。
事情果然比他想象的還複雜。
冰凝對此卻並不氣餒,她耐心的引導著,“那人必定不會跟你打招呼,但是巨猿道具後續保養肯定會有需要到他的地方。你畢竟是一教之主,有連灰焰火都要小心對待的陌生人多次出入,很可能會叫你無意間察覺到什麽,你慢慢想一下,不著急。”
陳柏燁順著冰凝的思路更加用力的想下去,想著想著,他雙眼倏然一亮,“經你這麽一提醒,我還真地想起來一個人。
那是我們剛進林安不久的時候,灰焰火找了個大院子歇腳。
因為要進皇家獵場的事,我必須要跟互通消息,所以那陣子去的勤了些。
當時我就發展院子裏一個掃地的仆從看著很麵生,不僅麵生,他掃地時就專一掃地,周圍有人經過時他連頭不抬。
我原以為掃地的仆從都應該是半聾半啞的老人,沒想到那次卻找來那樣年輕的一個男子。
雖然穿著粗布麻衣,姿態氣質卻很出眾。
不過當時我隻瞥到一眼,再加上對灰焰火的事,我從來也不能多問,所以也沒有太放在心上。
如今經姑娘一提醒,我才想起他來。”
冰凝眉頭狠狠一皺,“年輕人?什麽樣的年輕人,多高身量?相貌如何?”
陳柏燁苦苦回憶著,“他的身量跟今天那個黑衣人差不多高,因為不是側著身就是背著身,所以我對他的臉實在沒有印象。
要說唯一的一點印象,就是他的皮膚很白,露出來的那一點耳廓與脖頸,皮膚十分白皙,一看就是個養尊處優的主兒。
可能就是因為這一點,我才格外覺得他不像個仆人。”
“高個子,膚色白……”冰凝將以往嶺南泉數得上號的人物從腦子裏一一調度出來,卻一個能對上的都沒有。
不過至此得到的收獲,已經遠比她想象的要多了。
“姑娘,”陳柏燁又急急追問了一句,“你真有本事對付他們?”
冰凝站起身,白色紗緞下,富有神秘氣息的紫眸中掠過一抹莫測的寒光,
“你搭上的是自己的良知,所以複仇不得法。我搭上的是他們的前途,定然成功。”
說完她轉身走出馬車,不再有半點留戀。
青山無定還沒回過神來,回頭卻見冰凝早已不再,剛要轉身去追,卻又想起自己的使命。
他的任務是要立刻帶著陳柏燁回皇城司,扭回頭又看了眼陳柏燁。
此時的陳柏燁仍然沉浸在冰凝的話語裏,久久不能回過神來。
他先是呆呆的望著冰凝離開的方向,後來臉上忽然出現了一抹詭異的笑容,最後演變為仰天大笑,“哈哈,此仇終得報,不枉我死這許多回。”
他這樣一笑,叫青山無定的心更焦躁了。
冰凝到底如何知曉這麽許多內情,他不弄清楚的話,怕是真要三天睡不著覺了。
於是他終於下定了決心,撿起蒙眼布,塞口堵耳布,將陳柏燁重新捆成了個粽子,就快速蹦下了馬車。
跳到外麵第一件事就是四處的尋找冰凝的身影。
好在冰凝並未走遠,她正站在不遠處的林子裏,一麵給西窗燭交代著什麽,一麵隨手幫他摘去身上的草屑。
看到如此情景,青山無定狠狠一皺眉。
之前剛對西窗燭生出的一點好感此時蕩然無存。
一個下人,有什麽資格跟主人如此親密?
真是缺打短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