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關於柔福從被土匪虜獲到對南宋官兵們自稱帝姬的過程，以及享有長公主尊榮時失手打死婢女之事，皆依據史料。不過關於柔福與靜善互換身份的情節則為杜撰。基本上，作者認為，柔福後來在大理寺受審時供稱她原是尼姑靜善，應不是憑空捏造，而有所本。想必真有一個名叫靜善的尼姑長得酷似柔福

    本書是《末代公主》係列第八部，女主角是北宋末代的柔嘉公主。連載期間定於中國的每周五，亦即美國的每周四更新。歡迎讀者們按時來追蹤情節發展！感謝在2022-03-11051605~2022-03-1802575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我的世界、adieu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金國洗衣院既是貴族男性消遣的場所，蓋天大王完顏宗賢當然也是常客之一。自從趙宋女俘們被送進了洗衣院之後，完顏宗賢每次來，都指名要找柔福。

    假如完顏宗賢不曾□□過邢秉懿，柔福應會對他另眼相看。偏偏，柔福忘不了完顏宗賢曾經侵犯九嫂的獸行，難免對完顏宗賢很冷淡。完顏宗賢卻絲毫不以為忤，倒是越來越喜歡柔福。

    後來，在天會七年陰曆三月二十四日（西元1129年陽曆四月十四日），金國皇帝完顏晟下詔宣佈：“軍興以來，良人被掠為驅者，聽其父母夫妻子贖之。”

    完顏宗賢看到了，趕快趁機上奏：“恭請大汗讓宗賢謹遵聖諭，贖出曾經委讬弟弟野利代聘的姬妾柔福！”

    湊巧完顏晟當天心情不錯，就準奏了。完顏宗賢告退後，趕快去找翻譯官幫忙寫下了一張漢文字條，歡天喜地拿去洗衣院，給柔福看好消息…

    能夠脫離洗衣院送往迎來的苦海，柔福絕對願意，她隻是不想委身於完顏宗賢。那該怎麽辦呢？柔福遲疑著，忽然間靈機一動，就表示自己必須為命喪北上途中的先母守三年孝，得要等守孝期滿才可以出嫁。她透過了一名翻譯官向完顏宗賢解釋：子女為故去的父母守孝三年，乃是全天下漢人共同遵守的傳統禮法，一定要做到，否則會一輩子良心不安

    其實，柔福的生母早在她童年就病逝了，但她父皇的妃嬪太多了，也真有些魂斷北地，完顏宗賢弄不清柔福的生母是誰，就不得不信。加上翻譯官也說明了漢族習俗確實要求所有子女為亡父亡母守孝三年，不過所謂三年乃是虛數，其實隻要守滿二十七個月即可。完顏宗賢算算金軍押解宋俘北歸，已有將近兩年，那麽，柔福仍須再守的時間應當隻剩不到一年了。衡量至此，完顏宗賢就同意成全柔福的孝心。殊不知，這是柔福的緩兵之計

    完顏宗賢帶柔福離開了洗衣院，隨後按照柔福的意思，送她去一所名叫延壽寺的尼姑庵暫住。柔福記得，靖康二年（西元1127年）夏末，剛到金國不久，就風聞金國二皇子完顏宗望病故了；再過了不久，金國皇帝完顏晟即於某個秋日從趙宋皇室女俘們之中挑出了十二名代表，前往延壽寺跪禱一天，為完顏宗望的亡靈祈福。那時候，柔福來到了延壽寺，滿腦子都在暗想：完顏宗望薨逝了，身為他姬妾的四姐將何去何從？

    那次從延壽寺回到了洗衣院，沒過多久，柔福就聽說四姐被另一名金國權臣完顏希尹收納了。然後又過了不到一年，竟有一天，柔福悚然驚聞，四姐被完顏希尹折磨致死！

    這一次柔福踏進了延壽寺，不期然回想起了四姐，仍然心驚肉跳不已！等到她靜下心來，才慢慢集中思緒，以考慮自己的未來。她希望能在答應完顏宗賢過門的次年初春之前，想出辦法來避免成為他的小妾，最好還能逃離金國…

    柔福剛住進了延壽寺，不出幾天，就發現有個小尼姑長得酷似自己！這個小尼姑俗名叫做李靜善，法名則是法靜，但由於她的俗名也很像法名，尼姑們都習慣叫她靜善。

    靜善因家貧而幼年出家，原本住在汴京的乾明寺。不幸汴京城破時，金兵們燒殺擄掠，烽火隨風擴散，波及乾明寺。那是金兵們無意間犯下的錯誤。畢竟，佛教早已在金國深入人心，以致金國將士們目睹乾明寺付諸一炬，全都萬分驚惶，唯恐會受到菩薩的懲罰！他們為了贖罪，刻意善待僥幸逃出了乾明寺的六名尼姑，把她們都帶到了上京的延壽寺來安頓。

    柔福既在延壽寺認識了隻比自己小一歲的靜善，就盡量找機會攀談。結果，柔福很快得知，靜善的母親姓王，跟柔福的生母懿肅王貴妃不但同姓，而且算是多年未曾聯絡的遠房親戚。柔福和靜善有少許血緣相連，這應是兩人容貌相似的主因，但像到這種程度，依然令彼此都甚感驚異！

    靜善恰如柔福一般，有一張小圓臉、無須描畫的黛眉、靈活明亮的鹿眼、小巧圓挺的鼻頭、豐潤但不太厚的嘴唇。兩人身量也還算接近，隻不過，靜善身高約為後世公製的一米六一，差了柔福兩公分，但要是沒有站在一起比，分開看就看不出來。

    柔福不僅個子較高一點，也曾讓宮廷禦饌養成了適中的體型，並不像靜善這般瘦削，直到受俘後日漸消瘦，才變得跟靜善差不多骨感。盡管如此，柔福的骨盆還是略寬，腰臀具有靜善缺乏的曲線美。隻是兩人都穿著寬鬆的灰色袍子，就顯不出這一點差異。

    貌似雙胞胎姐妹的兩人逐漸無話不談。柔福聽得出靜善從小窮怕了，很渴望榮華富貴，也就很羨慕柔福姐姐曾是大宋帝姬，又將要嫁給金國蓋天大王…

    靜善這種態度令柔福記起了庶母韋賢妃關於洗衣院的感言———不同的人對於同一種境遇，真會觀點各異！既然如此，何不各遂所願？

    柔福趁著夜間密談時，提議要互換身份。靜善起先聽了很緊張，表示不敢。然而，過了不到兩刻鍾，柔福就說服了靜善。

    打從這一夜開始，柔福與靜善互換了服裝。柔福甚至剪去了一頭濃黑長發，用來編織成靜善的假發。柔福本身僅剩的超短發則隱藏在靜善的帽子底下。恰好，靜善向來怕冷，到了北國來，就一年四季戴著一頂灰色棉布帽子，此一固定形象可讓柔福不必把頭發全部剃光。

    時值陰曆四月下旬，距離完顏宗賢要來接柔福的次年陰曆正月還有大半年。但是，柔福堅持要及早入戲，才有充裕時間來適應自己所要扮演的角色，到時候才會演得逼真。

    她們兩人果然都很會演戲，延壽寺的尼姑們一概沒察覺任何異樣。柔福為此非常得意，更高興的是，才扮演了五天尼姑而已，就有機會離開上京了！

    原來，橫遭意外焚毀的汴京乾明寺已奉金國皇帝命令重建完工了。乾明寺將於這一年中元節舉行一場盛大的法會，但經過戰亂的汴京現存尼姑太少，因此，需要將延壽寺之中原屬乾明寺的六名尼姑遣送回去…

    雖然，汴京已淪入金國魔掌，卻仍是柔福思念的故土。她寧願到汴京乾明寺去長伴青燈古佛，也不要把終身讬付給曾對邢秉懿大發獸性的完顏宗賢！

    由於見識過太多壞男人的□□，柔福對男人已經失去了興趣。在入侵過她的男人之中，唯有野利帶著漱口鹽水味的親吻曾給她體貼的感受，但那天她被野利脅迫所受的驚嚇，以及女方第一次必經的疼痛，還是頗為不堪回首。至於完顏宗賢，固然對柔福懷有真心，每次求歡都必定舔遍了柔福的十隻腳趾，竭盡所能取悅柔福，但柔福就是抹不掉先入為主的惡劣印象，總認為完顏宗賢也是金國野獸之一，而無法享受他盡量做到的細膩溫存。

    柔福所體驗過真正最愉悅的親密行為，反而是在延壽寺偷偷與靜善同寢的夜晚。為了防止未來完顏宗賢發現靜善假冒，柔福不但用言語教導靜善男女之事，也假扮男人來實際演練。柔福在與靜善相濡以沫的過程中，感受到了男人從未帶來過的身心交流…

    兩個麵貌無比相像的少女愛上了宛如鏡中影像的彼此，卻不得不分離！在柔福離開上京前夕，她們倆暗中抱頭痛哭，共渡了最悲傷卻也最激奮的一夜…

    當柔福含淚出發時，她萬萬料想不到，此行會在途中遇到劫匪！不過，柔福並不後悔，因為最起碼，漢族土匪不會像金國野獸那樣強迫她與她三嫂共同侍寢，亦不會在欺壓過她九嫂之後，裝作什麽也沒發生過，照樣要納她為妾…

    柔福和同行的另外五名尼姑被土匪們帶到了首領劉忠麵前。綽號花麵獸的劉忠額頭上全是刺青圖案，看來有點嚇人，但柔福見多了猙獰麵目，就一點也不害怕。她預料得到，土匪頭子下一步必會如何，而那是她曾在兩年多之內反複忍受過無數次的侵略，她早已麻木了…

    果然，劉忠當場看上了這六名尼姑之中最具姿色的“靜善”。劉忠起初以為，這名氣質出眾的小尼姑應是純潔的處女。結果，他一揭開小尼姑的灰色棉布帽子，赫然瞅見了小尼姑頭上不應有的短發，隨即明白了這是冒牌尼姑！稍後，柔福一付早就厭倦了男人的態度，也很讓劉忠掃興…

    劉忠打消了原先要“靜善”作壓寨夫人的念頭，改把她賜給了一名部屬。這名部屬名叫魯丁，落草為寇之前是個老實的莊稼漢，從不曾見過像眼前的假尼姑這麽白淨嬌嫩的女子，未免大喜過望，把“靜善”捧在手心上珍惜…

    魯丁不識幾個大字，難以贏得柔福的感情，但他所表現的尊重多少讓柔福有點感動，也放鬆了心情，就隨著土匪們過一天、算一天。反正，柔福自忖兩年多以前那次流產尚未調養好，就被迫騎馬顛簸，導致出血時間拖得太長，後來在洗衣院又常喝催經湯，再也沒懷過孕，想必體質已變得不易受孕，那也就不用擔心懷上土匪的孩子了。

    有時候，柔福想想讀過曆史上漢高祖劉邦是草莽出身，說不定同姓的劉忠也有同樣的運氣，那麽魯丁搖身一變為開國功臣，自己就是一品夫人了！這種暗中講給自己聽的玩笑話算是柔福自娛的方式。

    柔福跟著這群全數頭戴白色氈毛鬥笠的土匪們東奔西跑，隻過了幾個月，就在蘄州（屬於後世的湖北省）遭到了南宋官兵圍剿。這一年陰曆十一月，南宋將領韓世清率軍大破匪眾，也放出了身受土匪挾持的良家婦女們，包括柔福。

    這是柔福始料未及的良機！柔福趕緊把握，肅然自稱是太上皇的女兒、當今聖上的妹妹。南宋官兵們一聽，全都傻眼了。韓世清則半信半疑，但不敢怠慢，盡快上奏此事。

    韓世清奏請即日派遣部下護送柔福帝姬前往麵聖。然而，偏安皇帝趙構剛剛經過了金軍南侵引發的一連串逃竄，驚魂甫定，無心顧及認親，就未予批準。

    趙構同父異母的姐妹太多了！況且，從前汴京宮廷又有各種隔離男女的規矩，趙構見過柔福的次數很少，未免記不清柔福的長相。因此，等到他終於在建炎四年（西元1130年）秋天定下心來，自覺該要處理韓世清所提出的帝姬疑案了，他首先指派內侍省押班馮益、宗婦吳心兒去鑒別柔福帝姬的真偽。

    所謂真金不怕火煉，柔福自然不難過關。盡管從被俘算起，這三年多以來她瘦了不少，容顏也較為成熟了一些，但並未變得會讓故人認不出來。她最異於過去的僅僅是雙腳頗顯寬大，不像汴京深宮內的柔福帝姬總會依照已流行一百五十多年的南唐纏足法，把腳趾擠攏，纏得往上彎起，塞進尖頭上翹的弓鞋，以達成裙下兩足纖纖的效果。

    關於此一疑點，柔福很容易解釋。她顰蹙蛾眉，黯然歎道：“被金國士兵像趕牛羊一樣趕了萬裏路，常常鞋子走破了就打赤腳，哪能保持原狀呢？”

    此言傳入趙構耳中，勾起了他的惻隱之心。趙構總算打定了主意要認這個妹妹，封為福國長公主。

    再過了不到兩個月，趙構就為曆劫歸來的妹妹招駙馬，選中了新科進士高士榮。無論才智或外型，高士榮皆頗有過人之處，足以配得上金枝玉葉。

    柔福的人生際遇至此，實在可謂苦盡甘來。假如北宋未曾滅亡，她父皇為她挑駙馬，應當也會把她許給一個類似的對象。她目前所得的婚姻，本來是命中應得，隻是遲了三年而已。問題是，她在這三年多之內承受了太多苦難，心境完全不複當初，怎樣也不可能懷著往昔未出閣帝姬的清純嬌羞，去麵對新婚之夜…

    高士榮早有心理準備，推測柔福既曾被押送去金國，虎口餘生，必然不再是完璧，而高士榮認為那是情有可原，並不太在意。隻不過，高士榮未曾料到，金國男人不僅奪去了柔福的貞操，也傷透了柔福的心靈，害得柔福由衷厭惡任何男人的碰觸…

    起初，柔福是放不下本身所受過的玷辱，在高士榮麵前自慚形穢，才廻避他的舉動。然而後來，柔福獲悉了高士榮每次晚歸，都是去青樓尋歡，柔福就不免憶起了洗衣院種種，而咒罵全天下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貴為長公主的柔福肆無忌憚，往往當麵數落高士榮流連青樓忘返，可見生性輕浮好色！高士榮越來越受不了，隻能搬到書房隔壁的小臥室去睡。柔福倒也寧可跟高士榮分房睡，才好讓她在丫鬟身上重溫擁抱靜善的舊夢…

    既然柔福認定了天下男人全都齷齪，她就一心要保護長公主府所有的侍女們，不讓高士榮染指。她故意派給高士榮兩名虛歲年僅十一的拆洗女童，過了十三歲就換人，原因就在於了解，高士榮還算是個斯文的男人，不至於欺淩小女孩。

    此外，柔福自己的貼身丫鬟與拆洗女童則都限製在虛歲十五以下。這是由於柔福可想而知，年過及笄的婢女們難免都要盤算婚嫁前途，萬一願作駙馬侍妾，就會同意讓高士榮勾搭…

    盡管柔福盡力設防，卻偶有失算的時候。隻要柔福獲知，某個十四五歲的婢女甘心讓高士榮得手了，柔福必會予以嚴懲！

    對於曾經失手打死婢女，柔福深感愧疚！她也不禁自恨：靖康之禍以前那位純真善良、從不忍心踩死一隻螞蟻的柔福帝姬，永遠再也回不來了！

    正因為柔福自知所受的傷痛將終生無法癒合，所以她見到了已入發育期的柔嘉之後，油然記起了柔嘉曾是年幼的侄女們之中，唯一沒被送進洗衣院去養大的幸運兒，也就免不了對柔嘉又羨又妒！同時，柔福也很好奇：柔嘉怎麽逃得出比上京（在後世的哈爾濱市附近）更加偏遠的五國城（在後世的黑龍江省依蘭縣）？

    然而，柔福並不打算詢問柔嘉。柔福決定不要認這個侄女，就讓運氣特別好的柔嘉給自己使喚，也算是出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