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關於宋金議和的部份皆依據史實。趙構服用黑虎丹亦有史料記載。

    本書是《末代公主》係列第八部，女主角是北宋末代的柔嘉公主。連載期間定於中國的每周五，亦即美國的每周四更新。歡迎讀者們按時來追蹤情節發展！

    南宋紹興八年（西元1138年）陰曆六月，金國派遣烏林思謀出使南宋，提出要議和。金國表示願以黃河為界，等於要歸還原屬北宋的大部份中原故土，但條件是南宋必須向金國稱臣，成為金國藩屬。

    這時候，南宋的行都已從建康遷回了皇帝趙構偏愛的臨安。在此之前，由於原屬劉光世的淮西軍隊不服宰相張浚所指派的將領，群起叛逃，總共有四萬多人投向北方的劉豫政權，使得南宋軍事力量失血慘重，張浚不得不引咎辭職。於是，百官之中地位最高的變成了左相趙鼎與右相秦檜。他們兩人皆主和，但趙鼎認為國家尊嚴不可失，秦檜則趨附皇帝一昧求和的思路。

    同時，有不少文臣武將反對和議。在名將之中，唯有張俊（並非前宰相張浚）迎合上意。韓世忠接連上書十多次，請求皇帝堅守立場。嶽飛亦上奏主戰，而且措辭更為激烈：“夷狄不可信，和好不可恃，相臣謀國不臧，恐貽後世譏議。”

    嶽飛直接責罵了秦檜，當然得罪了秦檜。不過，秦檜不動聲色，因為太明白皇帝的心態，根本不必跟嶽飛計較，反正皇帝不會理他。

    果然，偏安皇帝趙構不出秦檜所料。趙構說不出口朕不敢違逆金國的真正原因，麵對來勢洶洶的輿論，隻能訴諸於孝道：“朕念陵寢在遠，母兄未還，傷宗族之流離，哀軍民之重困，深惟所處，務得厥中。”

    既然，眾臣都受過儒家“百善孝為先”的教育薰陶，就無法阻止皇帝為盡孝而向金國屈膝了。這是趙構堵住悠悠眾口的唯一辦法。

    這一年陰曆十二月一日（西元1139年陽曆一月三日），兩國協議達成。和約內容主要有三條：

    一、宋對金稱臣。

    二、南宋每年向金進貢白銀二十五萬兩，絲絹二十五萬匹。

    三、金國將原本由傀儡皇帝劉豫管轄的河南、陝西歸還南宋，並送還徽宗和鄭太後靈柩，以及尚在人間的韋太後、邢皇後、靖康帝趙桓三人。

    另外，金國還有附屬條件，亦即規定南宋必須接納原屬劉豫政權在河南和陝西的官員。如此一來，南宋收複的河南、陝西等地大部分區域仍然由金國傀儡政府官員治理。金國也照樣控製著潼關和孟津等等黃河要塞，隻是將大多數金兵撤到黃河以北去。

    趙構並非完全不介意未能真正恢複中原，但他管不了那麽多了。隻要金國肯把趙桓送回來，從此消弭金國冊立趙桓為傀儡皇帝的可能性，趙構什麽都願意！趙構很清楚，大哥一旦到臨安來，就會完全落入自己掌握之中，根本無法興風作浪，也不會有大臣擁立他。畢竟，就連最講究忠義的嶽飛都已在奏章之中改稱他為“天眷”了！還有誰會認他那亡國之君作皇帝？

    想想安史之亂過後，唐玄宗隻能接受肅宗自行登基的事實，而唐玄宗原本是多麽強悍的霸主！相形之下，大哥本來天性庸懦，必然更不敢爭位了。趙構思量至此，越發認定了迎回大哥有利無弊，真是裏子、麵子兼得！

    於是，一過完陰曆年，趙構就下令整修宮殿，要為即將歸來的太後、皇後，以及淵聖分別布置寢宮。淵聖乃是趙構故意給大哥取得好聽的封號。預定的淵聖寢宮位於宮城內最偏僻之處，很適合作為軟禁之用。

    在皇宮大興土木之際，化身宮女梁雪的趙柔嘉特別開心。柔嘉年輕單純，隻顧高興父皇將能來到臨安，並不知父皇若能來，也會終身受禁錮，唯有物質生活勝於金國的俘虜生涯而已。柔嘉完全意識不到皇叔的權謀，還以為皇叔總算良心發現了，肯救父皇了…

    柔嘉期盼早日再見到父皇！她暗自計劃：等父皇到了臨安以後，就設法請調至淵聖寢宮去當差，找機會私下跟父皇相認，即可父女團圓…

    新設的三所寢宮當然會需要增添宮女名額。趙構也想到了這一點，故而以此為由，在陰曆二月初二（陽曆三月四日）春龍節的挑菜宴進行時，宣布要招募一批宮女。有些官員了解皇帝雖然龍體欲振乏力，卻還是喜好美色，就到處搜尋美女來進獻。

    這些佞臣送進宮的美少女們都來自於蘇杭地區，身量多半在後世公製的一米五八到一米六零之間，高度比不上北方姑娘，但個個骨架細窄，顯得苗條而勻稱。其中，最出色的一個名叫劉絢。劉絢不但擁有江南佳麗最典型的瓜子臉與白淨水潤肌膚，一雙大眼睛也盈盈如水，好比西湖波光蕩漾。

    趙構第一眼瞧見劉絢，就驀然記起了唐朝大詩人李白的一首《越女詞》：

    鏡湖水如月，耶溪女如雪。

    新妝蕩新波，光景兩奇絕。

    從《越女詞》之中輕盈走出來的嬌俏越女，趙構當然要把握！何況，劉絢雖已在半年前來了初潮，約有後世公製一米五八的身高也像少女，卻僅僅是生理早熟所致；其實，她虛歲隻有十三而已，個子應當還能再長一點，臉蛋也依然如同孩童一般幼嫩，恰巧符合趙構對於發育期女童的變態嗜好。趙構怦然心動，立即指派太監去請王繼先大夫進宮…

    原來，早在建炎三年（西元1129年）春天，趙構被金軍嚇得喪失雄風以後，就曾在渡江後延請名醫王繼先來調治過。王繼先獻上了祖傳的黑虎丹，一度見效。然而，苗劉兵變不久即爆發，打斷了趙構的療程。

    等到苗劉兵變平定後，趙構餘悸猶存，精神難以放鬆，王繼先就建議官家多保重龍體，停服黑虎丹，因為黑虎丹的刺激作用會消耗精力。趙構不得已，隻好同意暫時清心寡欲。

    後來，時局不斷動蕩，趙構經過了完顏兀術搜山檢海的追捕，身心疲憊，體質不複以往的強健，變得容易生病，也就不敢再嚐試黑虎丹。如此年複一年，算來，後宮虛設已有十年了！趙構回憶至此，不禁猛然心驚！人生能有多少個十年？

    趙構決心不再虛度年華！他暗忖：既然已與金國簽訂和約，不必再日夜擔驚受怕，得以放寬心情，慢慢調養身體，黑虎丹就不至於太傷身才對…

    或許由於和議成功，趙構這兩三個月精神大振、體力較佳，這一次黑虎丹的效果猶勝於十年前，簡直讓趙構感覺回到了渡江之前生龍活虎的雄偉狀態！趙構滿心狂喜，一方麵重賞王繼先，另一方麵也禦賜了紅霞帔給宛如水蔥一般鮮嫩的新進宮女劉絢。

    在趙宋宮廷，凡是獲賜紅霞帔或紫霞帔的宮女都曾為皇帝侍寢。這兩種霞帔都顯示她們不同於一般宮女，而紅霞帔代表皇帝的滿意程度較高，可算是封嬪的前奏。因此，絕大多數宮女聽說了皇帝重振雄風後第一個臨幸劉絢，都很羨慕劉絢，也渴望得到下一件紅霞帔。隻有柔嘉避之唯恐不及！

    柔嘉在皇帝寢宮作宮女已滿四年了。天天隨侍未相認的皇叔左右，常常值夜班，柔嘉都很安心，就是因為曉得皇叔的隱疾。可是一旦獲悉，皇叔命令王大夫煉製了二十四顆黑虎丹，分裝於二十四個小藥瓶內，以備不時之需，柔嘉就不免驚慌，唯恐皇叔有朝一日會要把黑虎丹的藥效發揮在雪兒身上！

    怎麽辦呢？柔嘉絞盡腦汁，總算想出了一個緩兵之計———她故意扭傷了腳踝，然後請求宮女總管丁嬤嬤調遣她去從事可以坐著做的工作。因為走路一拐一拐的模樣不宜出現於皇帝麵前，所以柔嘉得償所願，臨時與擔任宮廷裁縫助理的一名宮女對調。

    腳踝扭傷大概需要一個多月休養時間。柔嘉盼望這一個多月過後，丁嬤嬤會忘了把雪兒調回皇帝寢宮。她推測：到時候，隻要皇帝不問起雪兒，丁嬤嬤不見得非要把雪兒調回皇帝身邊不可。

    的確，丁嬤嬤隻需要確定宮女們人手夠用，並不在乎誰在哪個地方做事。問題是，趙構忘不掉長相酷似大嫂的雪兒。本來，趙構把王繼先這次呈送的黑虎丹之中第一顆用於幸禦劉絢之後，第二顆就打算要用來占有雪兒，隻是雪兒偏偏因扭傷腳踝而被調走了，才把這第二顆改用在潘賢妃寢宮。

    受封賢妃的潘瑤既然曾為趙構生過一個兒子，趙構就認為潘瑤有宜於生男的體質，而想要潘瑤再懷一個兒子。盡管趙構了解，黑虎丹的作用類似竭澤而漁，並不利於生育，但他不放棄任何一線希望，仍要盡力嚐試。

    正因為黑虎丹是虎狼藥，所以，王繼先恭請皇帝在每個節氣隻吃一顆。盡管每一顆的藥效隻夠維持兩三天，但藥效過了最好休養，等下個節氣再吃下一顆。王繼先為了促進龍體健康，所調製每個節氣的黑虎丹配方皆稍有差異，才好配合節氣當下的物候來滋補養生。王繼先在二十四個小藥瓶的每個瓶子上麵都貼了寫著節氣名稱的紙條，並強調不得混用，以免有損龍體。

    趙構這回開始服用黑虎丹的節氣是仲春的驚蟄。等到他準備要吃第四顆時，節氣已是暮春的榖雨。趙構由此忽然聯想到了，雪兒調離皇帝寢宮已有一兩個月，腳踝扭傷應當好了才對。於是，他吩咐丁嬤嬤去把雪兒調回來。

    不料，丁嬤嬤稟報道：“回官家，雪兒前天被吳貴妃帶走了。”

    趙構一聽，這才驚覺：自從重新服用黑虎丹以來，一直忙著發紅霞帔、紫霞帔給較為貌美的宮女們，要不就在努力試圖讓潘瑤再懷一胎，至今還沒去找過夢亭啊！

    原來，恰如俗話所謂的妻不如妾，吳夢亭在皇後寶座空缺以待邢秉懿的後宮中，既然地位最高，亦即等同實質上的賢妻，以致趙構對夢亭敬意多於欲念。所幸，趙構很顧念夢亭的感受，覺得不該冷落夢亭，就在當天夜晚駕臨吳貴妃寢宮。

    當趙構與吳夢亭共用晚膳時，趙構看看侍立在旁的宮女們之中並沒有梁雪，忍不住問：“聽說，你把原屬朕寢宮的一個宮女調到你這兒來了。她人呢？”

    “官家是說雪兒吧？”吳夢亭微微一笑，緩緩答道：“是這樣的，前天下午，臣妾在宮苑中散步，湊巧走到了裁縫那邊，就順便去訂做一件新衣裳，結果看到雪兒在做裁縫的助手。臣妾問了她，才曉得她是因為腳踝扭傷了而調職。臣妾瞧瞧她腳踝差不多好了，就叫她跟臣妾寢宮的一個宮女對調。”

    “哦？”趙構聽得有點訝異，詫問：“你為何要雪兒過來服侍你呢？”

    “因為臣妾看得出來，雪兒特別聰明伶俐呀！”吳夢亭含笑答道，又刻意嗔道：“官家身邊的宮女，個個都是拔尖的。官家分一個給臣妾，不會舍不得吧？再說，臣妾生日快到了，官家不妨把雪兒當作今年送給臣妾的生日禮物嘛！好不好？”

    “噢，好吧！”趙構想不出回絕的理由，不得不答應。

    “多謝官家！”吳夢亭假裝沒聽出皇帝語氣之中的勉強意味，粲然笑著道謝。

    趙構發覺，夢亭的笑容很顯年輕，固然肌膚已不如當初那般柔嫩，但可比瑤瑤保養得好多了，不像瑤瑤已變得動不動會笑出魚尾紋來。身為男人的趙構完全不會去細想，潘瑤經曆過生子的耗損與喪子的悲痛，難免傷身，難怪皮膚狀態比不過從未生育的吳夢亭。這一夜，趙構隻管讓黑虎丹的藥力提高他對夢亭複燃的熱情，與夢亭重溫舊夢…

    於是，柔嘉逃過了一劫。其實，趙構若真要定了宮女梁雪，梁雪在吳貴妃寢宮也照樣可要。隻不過由於吳夢亭已為趙構獨守了十年空閨，而趙構好不容易才靠黑虎丹恢複了一部份行房能力，未免不好意思向夢亭開口要宮女。

    何況，每次趙構來到吳貴妃寢宮，吳夢亭從不讓雪兒出迎。趙構既沒見到雪兒，就更難啟齒向夢亭要雪兒了。

    趙構漸漸拋開了對雪兒的綺念。畢竟，雪兒隻是一名小宮女，而趙構需要煩惱的大事太多了！目前趙構最念茲在茲的心事，莫過於接回嶽飛所謂的“天眷”。孰料，負責此事的使臣王倫一去金國即渺無音訊，使得趙構越來越寢食難安…

    直到這一年陰曆十月，才有關於王倫的消息從北方傳來———王倫被金國扣押了。趙構聞訊，如遭晴天霹靂！

    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不祥預感籠罩住了趙構，也由趙構帶到了吳貴妃寢宮，帶給了隔牆偷聽皇叔與貴妃談話的柔嘉滿懷憂慮…

    金國君臣到底在打什麽主意？柔嘉惶惑自問，唯恐此生難以再見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