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牧生日這天，趙聽雨下午四點就結束了一天的課程。

    他說吃飯的地方在商學院附近，讓她早點過去，順便看楚煜比賽。

    天氣從早上開始便陰沉沉的，黑壓壓的烏雲越聚越密，仿佛正在醞釀著一場狂風暴雨。

    趙聽雨回宿舍拿了把傘才出發前往商學院。

    公交車上她給羅熙發了條消息：【在哪？我現在在去你們學校的公交上。】

    羅熙：【在圖書館，我出來接你。】

    聽雨：【好的。】

    趙聽雨以前跟羅熙一個宿舍，算是班上關係最要好的同學，大一那年兩人經常會約著一起出去吃個飯逛逛街。

    後來羅熙找了兼職，趙聽雨也忙起比賽的事情，兩人見麵的次數就屈指可數了。

    下了公交車，趙聽雨隔老遠就看見站在校門口的羅熙。

    這姑娘外表看上去就一乖乖女，白白淨淨的臉蛋，黑的發亮的齊劉海下是一雙水靈靈的杏眼。

    羅熙肩上掛著一個白色帆布包，正盯著自己的帆布鞋發呆。

    “想什麽呢？”趙聽雨故意悄悄走過去嚇了她一跳。

    “怎麽這麽快？”羅熙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舒口氣，“剛剛張牧去你們學校接女朋友了，你怎麽不坐他的車？”

    “他沒跟我說，估計是坐不下，或者不方便。”趙聽雨跟著她往校門內走，“坐公交挺好。”

    “那我們現在去體育館？”羅熙眼神朝周圍示意一下，“你看我們學校外麵都見不到幾個女生，都擠在籃球館了。”

    趙聽雨微微一笑，不予置評。

    高中她就領教到了打籃球的男生對女生有種莫名的吸引力。

    “她們中有部分人可不是去為我們校隊加油，是衝著宜大“流川楓”去的。”羅熙別有深意地看了眼趙聽雨，“你看楚煜多受歡迎，你居然看不上。”

    趙聽雨還在想宜大“流川楓”是誰，聽完她後麵這句，猛地停下腳步，“你說什麽？”

    什麽叫她看不上楚煜？

    “你這什麽表情？”羅熙臉上的笑漸漸變得尷尬，“我不說就是了。”

    “不是。”趙聽雨擰眉，眼神透著一股子認真，“你說我看不上楚煜是什麽意思？”

    現在剛過五點，天幕傾軋下來好似天黑一般。風勢明顯在變大，道路兩旁滿地金黃的銀杏葉被風吹得旋轉飛揚。

    羅熙摘掉被風吹到頭發上的一片樹葉，拉著趙聽雨往前走，“要下雨了，先去室內。”

    一路上，趙聽雨耳畔反複回蕩著她那句“你看楚煜多受歡迎，你居然看不上”，不明所以的她剛步上體育館台階就迫不及待地問：“你剛那話是什麽意思？”

    “啊？”羅熙舔了舔唇，被她這表情整的有點懵，“他高中那會喜歡你，你不會不知道吧？”

    趙聽雨斂下眉眼，不自在地道：“聽你們暗示過。”

    “聽我們暗示？”羅熙邊往裏麵走邊回頭看她，“他難道沒跟你表白？”

    “沒。”趙聽雨嗓音染著點連她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沉悶。

    羅熙又啊了聲，“不會吧？”

    趙聽雨小聲嘟囔，“就是沒有。”

    “我還以為你拒絕他了。”羅熙若有思索地嘀咕，“難不成是我們誤會了？不可能啊。”

    “就是你們誤會了。”趙聽雨的語氣帶有幾分遷怒的幼稚。

    “他那會在班上除了你，都沒正眼瞧過別的女生。”羅熙還是覺得楚煜喜歡趙聽雨這件事應該不存在誤會，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他從不掩飾，“那要不就是後來不喜歡了。”

    “哦。”羅熙隨口的揣測像外麵的烏雲一般，頃刻間將趙聽雨籠罩，壓抑得她心口發悶。

    羅熙訕笑，“反正你也不喜歡他，就當我沒說過。”

    趙聽雨沒說話。

    她們離籃球館越來越近，已經能聽到裏麵傳來有節奏的音樂聲，應該到了啦啦隊加油環節。

    “到了，從這進去。”羅熙領著她進入籃球館，館內一眼望去座無虛席，兩人隻好站在離入口很近的過道上。

    趙聽雨根本不需要費心去找楚煜的所在位置，隻要稍微瞟一眼旁邊的女生，順著她們的視線就能看見坐在休息區那道存在感極強的身影。

    他弓著身子，兩手搭在膝蓋上，手裏握著一瓶水，頭跟著音樂節奏小幅度擺動，眼神卻沒落在啦啦隊身上。

    此時現場音樂停止，啦啦隊下場。

    楚煜站起身跟走過來的一個隊友懶散地碰了下拳，而後往場上走。

    籃球運動節奏很快，一直在進攻、防守、投籃。

    場上楚煜站在三分線外朝某個方向招了招手，下一秒，一名隊友將球遠傳至他頭頂，他接住的同時踮腳、雙手托起球看似輕鬆地往前一拋，籃球準確無誤地落入藍框內，連球框都沒碰到。

    在一陣驚呼聲中，那名傳球的隊員隔著人群給他豎起一個大拇指。

    楚煜眼尾一挑，稍稍歪了下頭。

    原本囂張至極的動作被他從內而外散發出的沉穩氣質壓得恰到好處，張揚卻不狂傲，恣意卻不輕佻。

    撩人於無形。

    趙聽雨強迫自己別開視線。

    館內的觀眾基本上是商學院的學生，他們雖然在楚煜進球的時候會尖叫，但大部分時間都在替本校球隊加油。

    即便是在客場，由於實力懸殊比較大，宜北大學的分數要領先商學院一大截。

    大概是不想對方輸的太難看，最後兩節比賽宜北大學隊換下兩個人，楚煜沒再上過場。

    離比賽結束還有最後幾分鍾，羅熙拍了拍趙聽雨的肩膀，在她轉身後把一把鑰匙交到她手上，“這個是張牧宿舍的鑰匙，你等會給楚煜，他好像要去衝個澡。”

    趙聽雨接過，“那你呢？”

    “我去宿舍拿傘，估計得下大雨。”羅熙做了個打電話的手勢，“等會電話聯係。”

    她走後，趙聽雨站在原地看著手裏的鑰匙左右為難。

    照楚煜這個關注度，想要不引起注意把東西交到他手裏恐怕有點難度。

    思及此，她抬眼朝楚煜的方向看過去，猝不及防地跟他不知何時看過來的視線對上。

    兩人目光在空中交匯，趙聽雨有些手足無措。像是為了讓自己顯得自然些，她傻氣地舉起手朝他晃了晃手裏的鑰匙。

    隔著這麽遠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看見是什麽。

    楚煜靠在椅背上，偏了下頭，像是問她什麽意思。

    趙聽雨感覺有人往她這邊瞧了，連忙低下頭拿出手機給他發微信：【張牧宿舍的鑰匙在我這裏。】

    發完她才意識楚煜手裏根本沒有手機，當她再次看過去的時候，楚煜已經收回了視線，在認真看比賽。

    比賽還剩兩分鍾，結果卻沒了懸念，宜北大學以絕對優勢領先。

    趙聽雨為了避免擁擠，提前離開觀眾席，來到體院館門口。

    她又給楚煜發過去一條消息，告知自己在門口等他。

    外麵已經下起小雨，大風把雨幕刮成傾斜的角度。

    不多時，從裏麵湧出一大群人，門口熙熙攘攘。看到外麵風雨交加的天氣，沒帶傘的同學站在屋簷下蹙眉抱怨，帶了傘的同學開心地撐起傘闖進雨幕裏。

    人群快要散盡，趙聽雨才等到楚煜出來。

    他裏麵還穿著籃球服，僅上半身套了件寬鬆黑色襯衫，直直朝這邊走來。

    趙聽雨想他應該看到了信息，待他走近，第一時間伸手把鑰匙遞過去，“給。”

    楚煜接過，隨口問，“張牧呢？”

    “去接女朋友了。”趙聽雨象征性地看了一眼外麵，“應該快回了。”

    楚煜嗯了聲，又問：“你帶傘沒？”

    “帶了。”趙聽雨誤以為他想跟自己共傘，於是從包裏拿出傘撐開，“我送你過去。”

    楚煜視線停留在她臉上，沒有立馬回答。

    趙聽雨被看得不自在，訥訥地問：“你不是要去張牧宿舍麽？”

    楚煜放棄解釋順勢點頭，“嗯。”

    趙聽雨朝他靠近一步，把傘撐得更高，以便讓他進來，“那走吧。”

    她說完右腳已經邁出去，楚煜隻好跟上，步下第一個台階，他伸手打算拿過傘，“我來吧。”

    與此同時，身後傳來一道女聲，“楚煜！”

    趙聽雨聽見身後有人叫楚煜的名字，條件反射般往旁邊跨了一步，像是要跟他劃清界限，雨傘也隨之挪開。

    事情發生的太過突然，楚煜一下暴露在雨中。

    綿綿秋雨很快將他的黑色襯衫染成深淺不一的顏色。

    他先是看了一眼趙聽雨，隨後淡定地將目光移向剛剛叫他名字的人——他們球隊助理，“有事嗎？”

    球隊助理身後跟著幾個隊員，所有人看到這一幕臉上表情各異，有揶揄有錯愕有不解。

    助理說話都打結了，“沒、沒事，我就是想問你真不跟我們去聚餐？”

    “不了，我朋友過生日。”楚煜說完兀自轉身走下台階。

    十月下旬，正值深秋，本該是穿厚外套的時節。

    他穿著單薄，加上剛運動完，這麽淋雨很容易著涼。

    趙聽雨顧不上身後一群人看好戲的目光，撐著傘追上去。

    楚煜腿長腳長，步伐沒有刻意減緩，走得極快。

    她小跑了一段路才趕上，“你慢點。”

    趙聽雨艱難地把傘撐到他頭頂，這樣一來，兩人都有一半身子沒能幸免於淋雨。

    一陣疾風掠過，她手裏的傘握不住朝一邊傾斜，楚煜適時停下腳步幫她穩住，並將傘壓向她這邊，“撐好。”

    他整個人站在雨幕裏，黑襯衫已濕透貼在身上，短發上的水滴順著纖長的眼睫毛滑至下巴處。

    趙聽雨見他轉身，情急之下一把抓住他襯衣下擺，“一起。”

    女孩細嫩白皙的手緊緊揪住黑色襯衫，一黑一白形成強烈的視覺衝擊。

    楚煜淡淡掃了一眼，隨即抬高視線與她對視，“不是要避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