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心跳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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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玩到淩晨,越玩越嗨,紛紛跑到酒店的ktv去拚歌去了。
楊岐山喝得癱作一團,趴在ktv的沙發上假裝自己是一條魚,一邊憨笑,一邊時不時地吐泡泡。尚晚真在門口打了好幾個手勢他都看不出來,氣得尚晚真直翻白眼。
真是辣雞,這才喝多少!
尚晚真氣結,不過她給酒店打過招呼,今晚喝趴下的奇跡員工,酒店的工作人員會幫他們開房安置下來。楊岐山倒也不至於被人撿屍了去。
尚晚真於是隻好換上靴子、穿上厚重的羽絨服,準備自己叫車回家。
沒錯,我們的尚老板並不會開車,準確的說她有駕照,但自拿到駕照起就沒怎麽開過。在京北和美國上學也好,工作也好,大部分是地鐵。商務工作一般是公司用車。回到中國以後,中國的網約車行業已經非常成熟,根本不需要尚老板自己練習車技。最重要的是,中國的大城市真的很難停車。
尚晚真走到酒店門口,沒想到門外已經開始飄雪了,在金色的路燈下,在皎潔的月光中。
……
酒店內梁栩意不見尚晚真,以為尚晚真已經走了,隨即也準備離開。
可就算尚晚真還在這裏,自己準備和她說什麽呢?梁栩意心想。
或許他也隻是想說句新年快樂吧。
他穿上大衣,走出酒店,卻看見不遠處的草叢邊,有一個裹著厚重羽絨服的人鬼鬼祟祟。小小的腦袋下垂落兩段閃亮的耳墜。
是尚晚真。
他心念一動,走了過去。
隻見尚晚真蹲在草叢中,正在努力捏著一個雪人,這雪人也就跟她膝蓋差不多高,眼睛是兩顆剝了皮的糖果,鼻子是一根棒棒糖,揮舞著兩根光禿禿的樹杈胳膊,長得也不太圓潤。
但很明顯,創作它的人已經很努力了!
尚晚真精心打磨著自己的作品,她沒帶手套,雙手凍得通紅,好在這南方室外縱使下雪也不算太冷。她間或在手掌嗬一兩口氣,再將雪人的表麵捏的更瓷實一點。
尚老板從剛才出門就一直在等著聽到打車軟件的滴滴聲,但奈何今天叫車實在困難,估計是因為今晚是春節前夕,而且又下雪路滑吧。於是,尚晚真幹脆捏了一個雪人打發時間。
“尚總,您在做什麽呢?”一道聲音傳來。
尚晚真手抖了一下,糟糕,被人發現了,真是不巧。
她回頭一望,見到的是路燈下的梁栩意,他微微彎下腰,衝尚晚真笑著,眉眼彎彎。暖黃色的路燈落在他的背上、肩上,將他的輪廓也勾勒得溫柔許多。
尚晚真自被人發現的心虛後快速冷靜下來,抬頭又掛上職業微笑。
“就是剛好有空閑,隨便捏捏。”
的確是挺隨意的,梁栩意看了一眼雪人心想。
尚晚真迅速站起身,輕咳一聲,一秒切換到bo人設。
“梁老師今天是否盡興?今年玩得開心明年才有衝勁繼續拚事業啊。”她溫和地問候著下屬的心情,畢竟這是公司的寶貴資產。
梁栩意卻沒回答,他一直注意著尚晚真被凍得通紅的雙手,還有些髒兮兮的水漬。
他皺皺眉,從大衣口袋掏出幾張紙遞給尚晚真。
“尚老板擦擦手吧,地上的雪髒。”
地上的雪太冰了,怎麽可以直接用手呢,梁栩意擔心地想。
尚晚真的微笑僵硬了一下,還是接過紙巾擦了擦,擦完還道了聲謝。
這時手機提示“周圍已無司機是否繼續等待”,尚晚真估計這是真打不到車了,也就取消了訂單。
索性還是走回去吧,橫豎也不遠。
她看著梁栩意說道:“梁老師,天色也晚了,我就回去了,您也早些回去吧。”說罷她閡首告別,轉身欲行。
身後,梁栩意又問道,“尚總,您是沒打到車嗎?”
“對的,不過我住得近,走回去就行。”尚晚真回道。
“您是還回酒店是嗎,我恰巧要經過那裏,不如一起走吧。”男人溫和又不容拒絕的聲音讓尚晚真驚了一下,不過她也理解並從容接受了男人的這一番好意。
畢竟是同事,互幫互助是應該的。不然她就該一人走回去了。
二人走在夜晚的江邊,空中是簌簌飄落的雪花,腳下是安靜流淌的江水,身旁是昏黃的路燈。江邊已無行人,隻有二人的心跳和呼吸,在並排行走間愈發協調。
尚晚真還沒看過雪夜的江畔大橋,一時間也被這美景吸引了,想用手機照兩張相,奈何技術太虐,總是不得其法。
突然,梁栩意拍了拍她。
“尚總,尚總。”原來是已經叫了幾聲了。
“嗯?”她轉頭看著男人,不設防的麵孔顯得些許天真。
“戴著手套吧,天氣太冷了。”
男人遞上一雙手套,動作也是像剛才一樣不容推拒的直接。
尚晚真收回手機,擺手推拒,“沒事兒,我不拍了,你自己戴好就行。”
梁栩意笑了一下說“我這個年紀,還是男人,身體好得很,不怕冷。”
尚晚意靜默了一會兒,沒想到她竟然有一天也會被人暗示不再年輕了。畢竟這麽多年她一直因為年紀過小備受打壓,好不容易這兩年出了頭現在又成了年紀大了的那一撥。
她瞅了一眼男人,紅潤的臉龐,亮晶晶的眼珠,呼吸間冒著白氣,大衣也要係不係的。
尚晚真決定接受這份好意,畢竟這人的確不需要這多餘的溫暖。
她道謝後接過手套,這男式手套長得有些奇怪,她戴了一下還沒戴上。正琢磨著,一手寬大的手拿過手套,解開係扣,輕柔的替她套上。男人低著頭,纖長的睫毛撲簌簌的像是這飄落的雪花,又像是蝴蝶的翅膀。
尚晚真心下一動,麵上不顯。
她禮貌地抬頭微笑,“謝謝。”
“不客氣。”梁栩意點頭。
尚晚真拍拍手套,手套裏還留著男人手掌的餘溫。
嗯,的確很溫暖,雖然有些大。
她想著人家已經表達了善意,自己不主動交流一下,未免顯得不太友好,於是問道:“梁老師是京北電影學院畢業的嗎?為什麽來了江州呢?”
梁栩意心下一窒。
她在關心我嗎?
“我是京北電影學院畢業的,一畢業就簽了cdd,因為cdd的辦公室在江州,也就安排我過來了。”一開始還有些緊張,漸漸就自如了。
二人畢竟都是在京北生活多年,兩人學校挨得也近,言談間一來二去就聊開了不少。
“我經常在聽春路實習的時候,經常去東土城找飯吃,聽春路這邊畢竟好吃的還是太少了。”
“現在還挺多的,我上學的時候,那裏還有一條巷子都是小吃,有一家餃子店特別出名。”
“啊,我知道,是銀穀園是嗎。我常去的。”
共同的經曆讓尚晚真不知不覺就和梁栩意聊得多了起來,也發現了一些彼此共同的興趣,比如奉俊昊冷酷荒誕的暴力美學和金基德鬼魅壓抑的敘事風格,又比如六道口的韓式火鍋店比貿京的正宗,還比如九十年代到一零年之間英美浪漫愛情喜劇的黃金時代。
尚晚真心想,沒想到這人涉獵廣泛,還挺有趣,怪不得藝術理解力這麽高。果然,藝術理解需要知識的積累和對生活的洞察。
梁栩意心想,她不用職業假笑,真心笑起來真的好顯稚氣,就像是一個剛出校門的大學生,看來平時為了威嚴刻意裝的老氣橫秋。
“對了,梁老師,提前祝賀你,後天生日快樂。”尚晚真停了下來。
“好,好,謝謝,”男人顯得很是吃驚。
梁栩意震驚,她,她竟然記得我的生日。
“今天年會,你好像還沒抽到什麽獎,那豈不是太難過了。”尚晚真說道。
畢竟獲獎人都是她抽的紙條。
“那這樣吧,我這裏有一點小禮物,不成敬意。”說著她掏出口袋裏一包薄荷糖。
“希望梁老師,歲歲有今日,年年有今朝。”
梁栩意接過這包糖,笑了一下,他聽見自己的內心開始奏起了喜悅的樂章,像是大提琴和緩的音色一點點沁入心頭,讓人柔軟,也讓人忘記思考。
“謝謝您。”男人的眼神又真摯又感激,讓尚晚真一時間不禁笑了起來。
誒,隻是一包糖啊。真是太容易討好了吧。
她趁人不注意,從地上卷起一把雪握成雪球,退後兩步一把砸到人家身上。
“碎碎平安!”
雪球鬆軟,一觸即碎,碎成一塊塊和細細的粉末落在大衣上,滾到雪地上。
紛飛的雪花間,梁栩意隻看見尚晚真因惡作劇而過於明亮的眼神。
突然,尚晚真腳下一滑,一個趔趄,向前撲去。
梁栩意一腳衝上前,扶住了尚晚真的肩膀。但尚晚真的頭臉還是撞到了梁栩意的胸膛,也撞碎了梁栩意最後的偽裝。
身周的雪花此時也屏住了呼吸,像是滯停在半空。
靜默間,梁栩意隻聽見自己心跳如擂。
尚晚真覺得這胸口的確是熱騰騰的,年輕人就是身體好。她很快站直了,從男人懷中鑽出來,不好意思的向男人道歉。
“抱歉啊,我沒站穩。”
一轉身,酒店不知不覺已經到了。
尚晚真向梁栩意揮手致意。
“我到了,你路上小心。”
說罷,她真心的笑了一下,笑意如春來泉水汩汩,又像是刺眼的火苗,點燃了梁栩意最後的掙紮。
他看著漸漸走遠的人,心跳像是鼓點在耳邊越擂越快,臉上泛起不正常的紅暈。
他的抗拒終於碎成了一片片,每一片都密密麻麻寫著尚晚真的名字。
不再有猶豫,不再有懷疑,不再有擔憂,今夜他向自己的愛意臣服。
尚晚真走進酒店,沒多久就看見大廳裏坐著一個西裝革領,眼帶疲色,卻仍顯得成熟英俊的男人。
是程觀海。
對,他說過要來,尚晚真心想。
程觀海也看見了尚晚真,雙眼迸發出激動的火花。他克製了一下,衝尚晚真微笑。
“真真,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