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鶴城這幾日總覺得心緒不寧，眉頭直跳。

    可能有不妙的事情發生了。

    難道是有人偷了自己的快樂老家？

    尚晚真今日非常開心，十分滿意。

    因為《滿城春色宮牆柳》的後期剪輯製作工作已經完成了，這時尚老板正在欣賞剪輯組送來的樣片。

    “哇，真是好帥氣啊，當這種禁欲型帥哥不禁欲的時候真是，尤其帥啊。”楊岐山自認沒文化，一句帥氣走天下。

    這時，他滿眼都是視頻上如寒鬆肅肅、冷月泠泠的林遠道，大腦容量的確不足以支持再搜索到更華美的形容詞。

    “安霜也很不錯。”尚晚真指著屏幕上紅衣獵豔、蛾眉高髻的李臻。

    尚老板從來都是一碗水要端平。

    “對對對，霜姐真是大美人，你說向淩威是不是腦子有泡怎麽之前總讓她當女二號呢。”

    很好，尚老板非常滿意自己親手打造的這一對cp。

    她難得地掏出手機，給手機另一頭的一人發了一條微信。

    “這次做得很好，下部劇再接再厲。”

    收信人是梁栩意。

    梁栩意正在綜藝候場，這次是尚老板點名來宣傳的綜藝。收到信息後，他內心大為激動，他已經好幾周沒收到過尚老板的微信了，尤其還是尚老板的表揚微信。

    一時間，他竟有些飄飄然，心頭還有點蕩漾。

    她真的覺得我好麽。

    可能真的隻是工作上的表揚，梁老師您不用多想。

    “謝謝尚總，我會繼續努力的！”還有三個笑臉。

    尚晚真看見迅速發來的回信，心想這人手機就在手上啊，這麽快。

    “現在沒有開始錄麽？”

    “馬上就要錄了，現在在休息。”

    “多注意身體，回來後給你獎勵。”

    梁栩意捂著自己激動的小心髒。

    本來今天的交流的回合次數就已經超過以往的記錄了，沒想到尚老板竟然還要給他獎勵！

    梁栩意平穩了一下內心，飛快打出一句話。

    “那我可以說想要的獎勵嗎？”

    尚晚真心想，最好的獎勵，那不就是年終獎嗎。

    誰不喜歡年終獎呢？

    給他狠狠地發！

    然而接下來的回複超出了她的意料。

    “我想要的獎勵是。”

    “您偶爾能回回我的微信。”

    尚晚真有些疑惑，簡單檢討了一下自己，自己好像也不是那麽不愛回微信吧。

    你是的，請誠實一點麵對自己。

    隨即尚晚真釋然，那這簡單啊，還省錢。

    怎麽能讓自己的得力幹將受冷落呢。

    “好的。”

    梁栩意看著這短短兩個字，心裏樂開了花。

    他發出上一句話時，緊張的手機都快握不住了。

    一旁的安霜看著梁栩意的傻笑，心中鄙視不已。

    戀愛果然使人愚蠢。

    老子要做最靚的單身崽。

    這時，路可可抱著一大捧紅玫瑰笑眯眯地在門口敲了敲門。

    “尚總，您的花到了。”

    尚晚真心中疑惑，我什麽時候買花了？

    接過來一看。

    好家夥，竟然是王鶴城這個混球。

    隻見這幾十支玫瑰花嬌豔無比，還帶著清晨的露水。一張卡片夾在中間。

    “獻給尚晚真。愛你，王鶴城。”

    這小王著實有點肉麻了。

    連一旁的路可可看見之後都不免咋舌，隨後細思驚詫之極。

    是那個王鶴城麽？

    上江娛樂的王鶴城？！

    王鶴城在追求尚老板？？！

    尚晚真麵色一凜，伸手扯掉卡片。

    “把花拿走，拿哪都行。”尚老板迅速將卡片扔進抽屜。

    “扔掉也行。”

    “可可，這個事情可以幫我保密嗎？”尚晚真轉頭微笑著看著路可可。

    路可可在心中瑟瑟發抖。

    這樣子的尚老板好可怕啊。

    王城柳很快就接到了尚晚真的電話。

    於是王鶴城今晚在家裏吃飯的時候，被找上門的叔叔狠狠罵了一頓。

    內容無非不過是傻小子辦事不力，連追女仔都不會。

    “那偶像劇裏的能直接用嗎！你長腦子沒！”王城柳想起尚晚真電話中所述就生氣。

    “你還寫卡片，被人看見了怎麽辦？你是覺得你王鶴城的花邊新聞不夠多？還是覺得自己粉絲太多了？”

    雖然之前還鄙夷粉絲不頂用，但對於尚未成功轉型的王鶴城而言，粉絲也不能沒有。

    這邊王鶴城本來就因為尚晚真的回拒傷心著，王城柳的罵聲在他耳中就像是盤旋的蒼蠅一樣，雖然煩人，但也沒什麽傷害力。

    就是也打不死。

    王城柳一看侄子這模樣，也懶得再罵。

    “唉，你要是沒本事就算了吧，尚老板哪裏是這麽好追的。據說京北有個科技新貴追了她三年，都沒個回音，你這才幾天。要不算了吧，也算是及時止損。”王城柳話鋒一轉，故意歎息。

    這話果然有用，隻見王鶴城終於回頭看他叔叔一眼，英挺的眉毛一豎，眼中似有火苗燃起。

    “我不會放棄的。”

    “等著瞧。”

    王城柳心下大喜。

    這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不是。

    ……

    奇跡總裁辦。

    陳易看著手上的調查報告，頭疼不已。

    他萬萬沒想到是這樣一個啼笑皆非的結果。

    “《月落烏啼霜滿天》這個項目最新的調查結果出來了？”尚晚真走了進來。她剛才是去衝咖啡了。

    畢竟入鄉隨俗。

    “對的，不過，這個結果嘛，說新鮮也不新鮮，說不新鮮那也挺新奇。”陳易笑道。

    “那你說說看。”尚晚真也被勾起了興趣。

    原來這件事還真跟尚晚真他們原來所想大不一樣。

    《月落烏啼霜滿天》分上下部，但卻是同時拍的，總共七十集。但雖然暢洋一開始是一起定了上下部，由於上部在暢洋平台播出不利，下部也不給播了，暢洋說什麽也不願意再出下部的尾款了。又由於七七影業當時陷入現金流緊縮困境，於是下部目前還沒在任何一家平台播出。

    根據前幾年的製作規律來看，像《月落烏啼霜滿天》這樣的投入成本高、製作規模大、服化道優秀還有不錯的小花小生出演的劇作應當不會撲得那麽慘，甚至於在前期投資時由於規劃的藍圖過於優秀一度吸引了多位投資方注資，並且為了提高各方的收益分配，生生將一部原計劃隻有四十集的古偶拉長到了七十集。

    但為什麽《月落烏啼霜滿天》的收視和熱度如此慘不忍睹？

    任悅民團隊走訪了《月落烏啼霜滿天》從項目啟動到結束經曆過的大大小小近三十個導演和編劇，逐漸還原了事件的原貌。

    《月落烏啼霜滿天》已經是四年前立項的製作項目了，最初的成本規劃就有兩億，這在當時簡直是影視製作界最大的手筆之一，足以看出向淩威當時的野心有多大。兩億的總成本中，編劇成本就高達一千五百萬，導演費用也高達一千萬。這個比例其實和奇跡現在項目製作的成本規劃是差不了太多的，因此一開始誰也沒覺得成本不合理，至少並不是流量和藝人在成本上的擠壓。

    投資到手之後，向淩威便開始找合作的編劇和導演。一開始他談好了一個大編劇，定金就給了三百萬，結果投資方開始提各類天馬行空的要求活生生把大編劇氣走了，定金也不退了。第二輪換了一個年輕一些的編劇團隊，這次也是按集付錢，這時投資方不提要求了，平台方開始提建議。向淩威一開始合作的並不是暢洋平台，而是橘子平台，但是橘子平台當時的偏好和這劇實在不搭，要求編劇改了三四版，努力湊到了前三十集。橘子平台最後還是退了這部劇。向淩威就求到了劉總監這裏想和暢洋平台合作，暢洋平台的偏好又是另一個調性。這個編劇團隊其實也隻有三個人，領頭那位成名不久本就有大好合作機會，這一看又要改，便中止合作了。而且談好了是按集收錢麽，那已經掏了的五百萬當然也不退了。

    向淩威此時已經開始病急亂投醫了，第三輪他幹脆找了一個大編劇掛名，默許這個大編劇將剩下的劇本外包給其他人，一人寫幾集的都有，這就直接導致《月落烏啼霜滿天》後半部分劇情簡直是大亂燉，劇情線完全沒有展開邏輯，完全就是水劇情。至此，編劇預算隻剩下三百萬了。

    《月落烏啼霜滿天》雖然主演用的是自家演員，但是礙於投資方情麵，倒是往裏麵摻了不少關係戶。這些關係戶竟然還有自帶編劇，都希望自己的角色能改的更出彩一點。至於編劇成本嗎，沒關係他們自己掏，但是車馬費、住宿費、餐飲費、娛樂費你是不是得給。這就是剩餘預算的用途。

    以上就是《月落烏啼霜滿天》劇本製作和預算消耗的全部過程。這些編劇在任悅民他們找上門來時都聲稱自己不是《月落烏啼霜滿天》的編劇，不應對這部劇負責。但事實上，他們又都參與了一部分。

    無獨有偶，導演團隊也經曆過兩次換人重來。

    至於向淩威在這些事中發揮了什麽作用？他的作用就是沒有作用。從頭至尾他既沒有能力製約投資方和平台方的幹涉，又沒辦法控製編劇團隊，一直到最後都是一個被左右擺布的角色。可以說他從一開始啟動了這個遠超過他能力可以控製的項目起就注定是失敗的。

    當然劉總監也不是那麽委屈，畢竟他一開始也要求過改劇本，最後還盲目相信了向淩威的一麵之辭。雖然的確不算是這個事件的責任方，但是他倒黴也是有原因的。

    實際上向淩威也是這麽想的，在他眼裏他自己也很無辜。

    這怎麽能怪我呢！我已經很努力了啊！都是他們要改劇本才導致這些編劇出走的啊！

    也正是他這種心思使得他沒能主動與劉總監和解直接導致七七影業與暢洋平台關係冰封長達兩年，直至尚晚真上台才挽回了局麵。

    “讓無能的人操控資金，好比是讓小孩揮舞狼牙棒一樣可怕。”陳易感慨萬千。

    “整件事最後竟沒有一人為項目失利負責。”尚晚真也唏噓不已。

    “這恐怕就是七七影業的問題所在，員工結構過於穩定不用承擔業績責任，高管也沒有項目規劃和風險控製能力，最可怕的是對項目質量沒有控製。”陳易總結道。

    “高管的無能和對風險的盲目是最大的問題。”尚晚真更加精辟。

    “無能才是大罪啊。”陳易又忍不住開始嘲諷，“我還以為他是個什麽狠角色，沒想到隻是個普普通通的笨蛋。”

    “普通的笨蛋可賠不了這麽多錢，如果換作是你，你在業內早就臭了。”尚晚真少見的附和。

    陳易一想到如果自己投資的兩億資金連一成都回不來，便倒吸一口冷氣。

    那他不得跑路啊，等著被人砍啊。

    也就是影視行業這幾年一直讓外人以為收視是玄學，投資靠押注，錢又太好賺，這才讓這些本不該出現的虧損不那麽顯眼。

    像這種層層外包的操作，尚晚真倒不少見，她前幾年做過幾個校企合作的技術孵化項目，也是找了厲害的大牛，這項目就被一層層下放外包出去。最後回來的成果也是慘不忍睹。這影視行業隻不過仗著內容製作沒有完善的檢驗標準水份更多罷了。

    這也啟示了尚晚真，如果他們要實現奇跡設立之初設想的產業化發展，他們更需要可控的、有明確標準、可以重複實現的內容製作。

    此時，尚晚真的手機震動。

    她突然接到了任悅民打來的電話。

    “什麽？單隨風要來解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