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更替，有我陪你。歡迎收聽517光年廣播電台，我是今天的主播小北。送走15號台風，我們終於迎來了九月的第一個晴天，聽眾朋友們有沒有借著這樣的好天氣和伴侶”

    窗外夕陽的餘暉染紅了半邊天，房間內收音機裏傳來主播低沉的聲音，薑萊呈“大”字型將自己砸進床上，一旁的手機屏幕沒熄滅，對話框內唯一一條消息是她發出去的。

    美少女薑：汪，請問您還記得我是誰嗎？

    語氣卑微至極，對方卻沒有任何回應。

    幾分鍾後，激昂的《好運來》響起。

    薑萊內心毫無波瀾，知道不是那個人，她僅側過臉保證自己能開口說話，用手指夠到手機接通來電後直接把手機貼在臉頰。

    “寶貝，你信息發了沒，他怎麽回的，有沒有罵你，事兒答應幫你辦嗎？”

    連珠炮彈一般發問的正是她的同班同學兼發小，肖珃。作為高三八班吃瓜小隊隊長，她絕不會錯過好閨蜜的戀情動向。

    薑萊沒開口，視線停留在椅背上掛著的校服外套。外套是她進屋後隨手丟的，已經搖搖欲墜，像是隨時會掉落，盡管如此她隻是默默盯著，懶得起身收拾。

    電話那頭沒有回應，蕭珃猜那人沒回，“別喪，實在不行號不要了，姐讚助你，咱去買一個皮膚更全的段位更高的號。”

    薑萊歎了口氣，翻過身麵對天花板，人倒黴起來喝涼水都塞牙。

    ——

    體育課前學委張明帶來了班主任甄苗苗的口諭，體育課改自習，班裏瞬間炸開了鍋。

    如電台主播所言，台風入境，陰雨連綿，今天是本月的第一個晴天。但重點是今兒已是九月三十日，自開學以來他們一節體育課都沒上過，饒是知曉高考重要性的好學生也頂不住。

    “搞什麽啊，學也不能往死裏學吧！下雨操場積水不上就罷了，今天天氣這麽好，還占課，讓不讓人活了？”這事體委劉暢第一個不同意，文科班男生少，他名存實亡至今不得大展身手，一肚子苦要訴。

    有人開頭必有人跟著起哄，“一周上六天，早六點半前到校，晚自習十點才下，小科變周測，周測還在測，鐵人都沒我們鐵，”

    “對啊對啊，國慶節也不知道放不放，我看學校想把我們逼瘋。”

    “我聽說二十七中有學生因為壓力太大跳/樓了，雖然不知道真假，但是他們國慶真的延長假期了，通知都下來了。”坐在講台邊的孫磊是八班的路路通，各種小道消息信手拈來，這會兒唯恐天下不亂，煽風點火。

    提到國慶假期哀嚎一片，張明完成傳達任務徑直走回座位，團了紙塞進耳朵，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一意背古文。

    同學們討論的太激烈，鬧出了不小的動靜，同樓層的外班同學擠在前後門圍觀，班長鄒周不得不頂著壓力走上講台，“同學們，安靜！你們不學習可以，不要打擾其他人。”

    此話一出，大家馬上噤聲，搜尋起“背叛者”。

    薑萊在寫數學老師提前布置的假期作業，同學們的話她有一句沒一句聽著。吵鬧聲戛然而止，她還以為占課的老師進班了，好不容易有了做題思路，怕忘記，她加快速度，打算寫完再找課本。

    “薑薑！”

    蕭珃一聲吼，嚇得薑萊好好的i抖成了l。

    “薑同學，寫什麽呢，聽見體育課取消了嗎？你怎麽一點反應都沒有，你不會加入張明的學習戰隊，課間刷卷子，偷偷卷死我們吧！”

    內卷這事，特別是與張明為伍的內卷，他孫磊第一個反對。

    全班人的視線都集中在一處，薑萊瞬間紅了臉,忙擺手解釋道，“沒，明天不是國慶嘛，我想在學校多寫點作業，回家有更多時間打遊戲。”

    “王者榮耀？”孫磊又來精神了，他假模假式給自己抓了個狂拽酷炫雞窩頭，“聽說了沒，王者出台了健康係統，未成年人限製遊戲時間，隻有周末和法定假日晚八點可以登陸，還隻有一個小時遊戲時間，超時了就給你強製下線。”

    孫磊又賤嗖嗖挑眉，“還好，小爺我上個月成年了，未成年的苦就不領略嘍。”

    這可比假期減半還要轟動，鄒周自知管不住，坐回位置。

    真不是個好消息，薑萊默念自己的生日，她還有近一年才成年。不過，她綁定的是別人的身份信息，健康係統攔不住她，想著便心安地用修正帶蓋過劃出的短橫，繼續解題。

    甄苗苗抱著新印好的通知單，走在樓道聽見唧唧喳喳的聲音，她僥幸的想自己班裏學生好學又乖巧，肯定是哪個差班鬧出的動靜，走近險些把她氣厥過去。

    “都瘋了，不想考大學了？張明沒幫我帶話？”

    獅吼聲響起，氣壓降低，一片寂靜。

    張明取下紙團，起身，“報告甄老師，您的話我帶到了，不過劉暢先帶頭不服體育課改自習，後麵孫磊又扯什麽遊戲，吵得人沒辦法學習，鄒周管是管了，但也沒管住。”

    張明說完就收到了兩雙白眼，他倒是不在於，鼻孔發出不屑的單音，背挺得筆直。

    甄苗苗知道他的性子，不給說法，下課就能找年級主任告狀，“高三了不抓緊一切時間學習，打擾同學，是對自己不負責也是對同學的不負責，劉暢和孫磊放學留下替值日生值日。”

    張明昨天值過日了，覺得自己一點好處沒撈著，剛張嘴要說什麽被甄苗苗打斷，“好了，張明你坐下吧，我有重要的事要講，班長過來幫我發一下通知單。”

    “經高三教研組與校領導共同商議決定，國慶我們放滿四天，今天晚自習也取消。這個通知單帶回去給家長簽字後，五號早自習班長收回執。”看著通知單傳到最後一排同學手中，甄苗苗開口，“這次小長假是對各位的一次考驗，沒人看著你們學，全憑自覺，五號早自習結束就經行周測，你們看著辦。”

    甄苗苗最後一句威脅意味十足。

    八班是文科班中唯二的快班，不過幾次大考下來落了個千年老二的稱號，她心裏憋著一口氣，同學們不緊不慢的樣子她看了更上火。

    “事情我就交代完了，給你們兩個選擇，靜悄悄下去上體育課和在班裏自習寫假期作業，上體育課的話，體委去體育組找一下徐老師，安靜排隊從廁所邊樓梯口下樓。”

    體育課和放假比起不值一提好嘛！

    除了劉暢緊張地環顧四周後泄氣的掏出文言文解析，幾乎所有同學在甄苗苗話音落前就忙活了起來。

    “行，那班長上來看自習。”

    甄苗苗前腳剛走，蕭珃就抱著作業和薑萊的同桌互換了位置，動靜雖然小，沒躲過張明的一頓眼神攻擊。

    “寶貝，怎麽辦，你明年六月才成年，咱以後是不是沒辦法一起放鬆了。”

    蕭珃壓低聲音，那神情仿佛是看著自己高考落榜的閨女，悲傷又擔憂。

    薑萊沒把注意從作業中轉移，高三玩遊戲就是忙裏偷閑，玩兩局權當解壓，哪能放假了從早打到晚，她現在所有的注意都集中在數學卷上。

    真是晦氣，明明都是中文字符和阿拉伯數字，怎麽組合在一起變成了天書，有沒有人能管管！

    “別擔心，我想辦法給你解決。”蕭珃托腮深思熟慮，“我給你借一個號吧，我哥最近忙著考研沒時間玩，號閑著不如給你上分。”

    確認卷子上的空白是她想破腦袋都填寫不出來的後，薑萊認命地放下筆，扭頭道：“蕭蕭，你忘了嘛，我的號原來是陳澈的小號,他早就成年了。”

    蕭珃失去了她引以為豪的表情管理，嘴巴張得能吞下兩個雞蛋。這個名字至少有一年沒被提起，因為薑萊聽到會瞬間爆炸。

    薑萊不想繼續這個話題，“所以別為我發愁，多寫點作業，我爸媽說今晚要應酬估計很晚才回來，我峽穀帶你飛。”

    ——

    “真的很無語，靠什麽判定我的賬號是高危？”

    薑萊腰部發力帶動上半身坐起。

    熬過剩下兩節課，放學到家薑萊就拿出手機進入王者，等版本更新後登錄賬號卻顯示失敗需要重新經行人臉識別反複幾次都不行。急得要命，翻遍全網，她沒找到更優解，除非這號不要了，不然這步省略步了。

    薑萊蔫了，想要保號就得找陳澈。陳澈是何許人？她前男友啊。他們的分手也算不上平和，卻她提的，且不說他願不願意幫忙，會不會回信息都難說。

    “我真傻，真的，我隻知道圖省事用他小號可以不參加新手訓練營，我不知道還需要再次人臉識別。”

    蕭珃沉默，當代祥林嫂有苦就讓她訴吧。

    “算了吧，我不自取其辱了，把他刪了，就當我沒發過給自己留點臉。你以後也別找我玩了，我明天去書店買教輔，好好學習。”

    “別啊，再等等，他肯定是太忙了沒看見，我關注的幾個星座博主都說你最近運勢超好的，能逢凶化吉、失而複得”

    蕭珃的話還沒說完，薑萊就感受到手機的震動，直覺告訴她，是陳澈。和她預想的不一樣，那種腎上腺素飆升的感覺，她慌張到控製不住自己的四肢，急忙掛斷電話，攥著手機端坐到書桌前。

    校服還是掉到地上，金屬拉鎖接觸地板發出細小的碰撞聲，薑萊是沒工夫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