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桌上，化妝鏡還擺放在老位置，薑萊抬頭就看見了自己。

    鏡子裏的少女束著高馬尾，額前留了碎發修飾臉型，這兩天熬大夜，眼睛裏血絲密布，臉色也不大好，甚至可以說憔悴，鼻翼邊不知道什麽時候還冒了顆痘，再往下，一身沒有版型的夏季校服，既不顯身材，也不好看。

    薑萊幻想過很多和陳澈再次見麵的場景，卻沒猜到會以這樣的麵貌、這樣的倉促狼狽。猶豫再三，她選擇破罐子破摔，顫抖著手點擊接聽。

    “薑萊？”

    視頻接通，陳澈的臉出現在眼前，與灰頭土臉的自己相比陳澈張揚帥氣。

    一頭粉棕色的頭發，無線耳機旁的碎鑽耳釘折射出細碎的光，臉瘦白了許多，鼻梁高挺下頜線分明。總之，與她記憶中的模樣略有出入。

    被觀察的對象此刻並沒有在看她，正一心一意敲擊鍵盤，通過嘈雜的背景音以及英文報站，薑萊猜他在高鐵上。

    見他忙著，她沒有出聲。

    陳澈等了很久沒聽見對麵，以為視頻沒有被接通或者已經被掛斷，手上的動作不由自主停下，將視線轉移到屏幕。

    與小方塊裏的薑萊對視後不動聲色地鬆了口氣道：“網卡了？”

    薑萊用搖頭回答他的問題，心跳卻沒由變快，她暗罵自己沒出息，一個眼神就差點把持不住。

    “找我什麽事？”陳澈不給她拖拉的機會。

    “額。”陳澈的目光仿佛能把她看穿，薑萊心裏直打鼓，“其實是想請你幫個忙。我的王者號還是之前你給的那個，一直沒什麽問題我就沒有重新實名，今天突然要求人臉識別，我沒辦法了，就想問問你最近有沒有空”

    “澈哥，開天辟地第一次啊！在和妹子視頻？”鏡頭突然抖動起來，伴隨著陌生的男聲，一個身影一閃而過後，屏幕黑了，估計是陳澈把手機放倒了，因為還能聽見聲音，“喲喂，怎麽這麽小氣，這麽寶貝，看一眼都不給？坦白從寬，不然我給你發到學校論壇，你大把迷妹可得傷心嘍。”

    周子豪沒眼力見不是一天兩天，樂嗬嗬說完才發現陳澈的臉已經晴轉多雲，隨時有暴風雨的可能，他瞬間心虛，開始找補。

    “哎，澈哥，別這樣，我知道錯了，現在就閉麥。”說著，周子豪的食指在嘴唇前做了個交叉動作。

    “行，你說的我知道了，今晚八點，你們小區球場見。我這裏還有點事先掛了。”

    陳澈沒搭理周子豪，報出時間地點得到薑萊的同意後掛斷視頻。

    周子豪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出聲，可陳澈的手機屏幕可沒歇著，信息一條條往外彈。

    周子豪：咱七點半到站，你約人小姑娘八點見，學妹請客不去了？

    周子豪：別啊，好哥哥，去唄，我準備過段時間和她表白呢~

    周子豪：裝看不見是吧，有異性沒人性！兄弟的愛情還不如手裏的沙，一步都沒走就被你揚了。

    周子豪：那告訴我妹子是誰唄，求你了，告訴我到底是何方神聖，我大大的好人，保證不撬你牆角也不告訴別人。

    晚風帶著一絲涼意，球場卻異常燥熱。小區裏青春期的男孩子們以迎接國慶為由頭辦了場籃球賽，橫幅拉上了，他們在場上更加賣力地揮灑汗水，每一個進球都得到了最熱烈的歡呼。

    薑萊縮在角落，低著頭扣著手指等陳澈。

    結束通話後的五分鍾，她經行了數次頭腦風暴。

    腦袋裏的兩個小人一個告訴她要好好梳妝打扮推翻剛剛的邋遢形象，驚豔陳澈拿下一分，另一個卻非常反對，表示太精致會顯得她很在意這次見麵，言外之意是放不下陳澈。薑萊權衡了一下，隻是換了套運動服，扣了塊痘貼遮住痘痘。

    “小心！”

    聽到呼喊的同時薑萊抬起了頭。隻見高速移動的籃球直直的砸向她，周遭的空氣似乎凝固了，大家都在等她做反應，她卻身體發僵，無法移動。

    球離她越來越近，想到被砸傷的疼痛，薑萊閉緊了眼睛。

    “瘋了？準備拿臉接球？”

    聽到陳澈的聲音，薑萊一下鬆懈下來，睜開眼，果然是他。

    麵前的陳澈表情嚴肅，單手控著球，喘著粗氣，不等薑萊開口道謝，轉身將球拋了出去。薑萊的視線追隨著籃球，嘖，可惜，差點進筐。

    “謝了，兄弟。”那頭小夥子們接到球，比賽繼續。

    小插曲一閃而過，沒有人將注意再放在他倆身上。薑萊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和陳澈相顧無言。

    最先認輸的又是陳澈。

    陳澈深深地看了眼薑萊，歎了口氣往場外走。

    從高鐵站出來他就直接攔車過來，他不知道這兒在進行籃球賽，邁進球場視線轉了幾圈才找到薑萊。沒等他走近，就就見籃球向她所在的方向砸了過去。

    來不及思考，他丟開行李箱飛奔，好在球落在了他手上，不然擦傷、鼻血都逃不掉。

    “去哪啊？”陳澈要走，薑萊快速站起。

    “我沒準備拿臉接球，想躲的。”陳澈步伐大，薑萊需要小跑才不掉隊，“還有謝謝你。”

    薑萊這麽多年也學會了不自討沒趣，陳澈不說話，她便不再多說，緊跟在他身後裝透明人。

    陳澈穿過圍觀人群找到行李箱扶起，他停的突然，薑萊險些沒刹住踉蹌了兩步才站穩。

    “手機給我。”陳澈的手談放在薑萊麵前。辦正事，她不含糊，手機解鎖後還主動點進遊戲頁麵交到陳澈手上。

    人臉識別操作起來很快，係統顯示識別成功，重新登錄就可以正常遊戲後直接退回桌麵。陳澈剛要把手機還給薑萊，隨意一瞥，被她的壁紙驚到。

    謔，口味是變了不少，裸男出浴圖看不害臊？

    天是漆黑的，路段是暖黃的，陳澈的臉在微光下是一陣紅一陣綠的。

    “我可以解釋！”

    “我沒多想，不用解釋。”陳澈把手機遞還給她，“沒什麽事我就先走了。”陳澈的別扭隻有他自己知道，繼續在這裏呆下去並不是好選擇。

    看著陳澈遠離的背影，薑萊的心莫名慌了，人家專門過來幫忙，應該好好道謝，接下來的任何舉措都是出於感激，合情合理，她如此麻痹自己。

    “陳澈！”

    顧不上周圍人好奇的眼光，她大叫了他的名字，衝向他的腳步也更加堅定。

    “你是不是還沒有吃飯？”被追住的陳澈頓在原定，正欲拒絕，薑萊又搶先一步，“你要是不嫌棄，我請你在附近隨便吃點，正巧我也沒吃呢，或者，你還有飯局，那當我說過。”

    黑夜裏薑萊的眼睛亮得發光。

    小學妹組的局陳澈原就不打算去，周子豪磨了他幾天才勉強鬆口，來薑萊小區路上他就做好了回家泡口麵吃的打算，麵對著充滿期待的薑萊，他又動搖了。

    陳澈一刻不答應薑萊的心就懸著一刻，誰能頂住妙齡少女熾熱的目光？

    陳澈想了想道，“那就隨便吃點。”

    小區正門新開了家正宗川渝火鍋店，回想吃火鍋還是兩個月前，薑萊饞到流口水，路上她的腳步輕快無比。

    陳澈拉著行李箱走在外側，薑萊家是去小區正門的必經之地，越靠近那棟樓，陳澈的嘴便抿的越緊，直到有輛車直麵開來，兩人須靠的更近才能讓出道，在不經意的肩膀相碰後，陳澈才及時掩藏了自己的情緒。

    薑萊始終認為火鍋的發現造福了全人類，麻辣火鍋尤甚。出小區還沒轉兩個彎，門口迎客的服務生就招呼他們進店。

    新店開業優惠力度很大，這個點店裏仍是爆滿狀態，服務生領著她倆坐到了大廳唯一一個空座，給兩人遞上圍裙。

    “這是咱們店贈送的冰粉和紅糖糍粑。”服務生年紀不大一直保持著露八顆牙齒的標準笑容，從一側餐盤取過小吃後，又給兩人各發了菜單，“兩位先看看要什麽鍋底吧，好讓後廚先準備，菜您們再慢慢選。”

    “要一個牛油鍋底，微麻，辣度正常。”薑萊簡單翻看了菜單。直接點了特色鍋底。

    “好的，剩下的菜品點好了可以直接告訴我們同事，我現在去給您下單鍋底。”這服務明顯是對標了某撈，可圈可點。

    “等一下。”陳澈叫住服務生，“麻煩換成鴛鴦鍋，白湯要菌菇的，謝謝。”

    薑萊眼珠子悄悄轉向一邊，觀察陳澈的表情，他明明無辣不歡，自己也是吃辣高手，這鴛鴦鍋是為哪般，她不理解。

    “我這兩年胃不太好，吃不了辣。”陳澈把菜單放下，對薑萊解釋，“點單吧，看看有什麽想吃的，我都可以。”

    薑萊眉頭微微蹙起，她責怪自己不夠細致，沒問清，顧著自己享樂，“是我考慮不周，應該帶你去潮汕粥鋪的。”

    “沒事，也能吃。”

    陳澈的安慰沒起到太大作用，點菜大權在她手上，薑萊的興致也低了下來，隨手勾畫了幾道，交給了附近的服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