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戲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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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她們的同意後從霄走了進來,問道:“阿姐帶我去嘛,我都沒去過,我也想去賞花。”
藺從菡“你哪是賞花,是想去看花仙子吧。”
從霄聞言羞赧低頭,心裏卻並非如此想:自然是要保護阿姐,不能讓那些不懷好意的蛇蠍女子將阿姐欺負了去。
藺從菡嫣然一笑,雖如此說,但還是立刻就點頭答應了下來,那帖子請的是她,可也沒說不能帶旁人,所以帶了也無妨,但打量了他一番,發現他換去了平日練功和在家常穿的衣裳,儼然一個嬌貴小公子的模樣。
除了,膚色黑了點。
這麽一想,她對鏡自照了一番,似乎她這最近勤加鍛煉後,把人家養了十幾年的白皙膚色都給毀了,她略帶嫌惡地嘖嘖了幾聲,問道:“我是不是不如從前白了。”
沛秋為難地點頭,可不是嗎,“小姐沒見我搽粉時都搽得比以往厚嗎?”
她苦悶道:“也罷,以後也不必多抹了,我不在意。”嘴裏雖是如此說著,可鏡子裏的那張臉可沒說它不在意。
她們很快收拾好了後就出門,怎知後麵又跟了一人。
“表兄是來找我的嗎?”她疑惑地問了一嘴,可顯然問得很沒有必要。
池韶元:“不知菡兒可否允我一道去?”
她不解地點頭答應,並未問他緣由,可為何總覺得帶著的這兩人似乎有點像是來看自己出洋相的,是來湊熱鬧的,可她又實在找不出理由拒絕。
四人同坐一輛馬車,卻麵麵相覷,相顧無言,“冷靜”了一路。
藺從菡有些好奇,為何她這阿弟不也沒失憶嗎,怎與他表兄也無話可說,難不成是隔了十歲的代溝?
馬車晃晃悠悠的,不一會兒她就在這些瑣碎小事的催眠下沉沉睡去,直到胳臂肘被人捅咕了一下才醒過來,可覺得嘴角有些濕潤,急得抬手一抹,偷偷瞄去二人神色,發現他們麵無表情,甚至都未看她一眼,於是她安慰自己:他們什麽都沒看見。
可沛秋偏偏不讓她做這個糊塗人,等二位男子下車後對著小姐大笑起來,被她罵了後又替她重新理了理發髻,補了口脂。
藺從菡羞惱不已,一下車就將二人撇開,匆匆走上前。
可一走進去就受到了全場的矚目,場內轉而寂然無聲,如目光紛至遝來,多少帶著點嘲諷和驚奇,沉默過後,又是一場哄笑,笑得前俯後仰,令她下不來台。
她環顧四周,發現大家都衣著素色,妝發淡雅,以清新之態展現蘭的雅靜恬淡,不論男女,皆是如此,唯有她,一襲紅裝,繁複冗雜,真當之無愧的花仙子。
藺從菡有些急眼,心道她真是人緣不好,在座人數眾多,可無一人告知她實情,現無處撒氣,隻好瞪了一眼沛秋,嚇得她更是慌神。
沛秋明明記得郡主今日離開侯府的時候還叮囑說要把小姐打扮得豔麗些,若能扮成牡丹之色方稱得上是“花魁”,頓時氣得麵紅脖子粗,跺了跺腳憤憤掃了郡主一眼。
閔瑎坐在欄杆處翹著腿,興致勃勃地看著她一進來就出現的窘態,意味深長注視著她,眼角眉梢,皆露喜色。
池韶元卻神色無異,快步走了上前,打算開口說幾句,可一襲紅衣款款而來,走在了他前頭。
雖剛進來時有過一瞬間的驚慌,可一抬頭看向大家時又泰然自若,坦然不懼,步子還未停下就高聲道:“這清一色的素衣,不知道的還以為奔喪呢。”
此時眾人的笑聲都停了下來,目光緊鎖在她身上,怒而不敢言,畢竟東道主遠梁郡主都還未開口,可怒意未消,又聽她倨傲道:“若長相沒什麽特點,豈不是丟在人群中找都找不到?”
沛秋的嘴角已不受她控製的抽搐起來,腦袋不自覺抬了起來,心情激動地看了一眼表少爺和小公子,試圖傳達她的欣喜之情,可全然被這二人忽視。
遠梁郡主撥開人群從身後走了出來,麵上仍掛著笑,“本郡主倒是不知藺大小姐這麽伶牙俐齒,從前唯唯諾諾之態都是裝的不成。”
郡主的話擲地有聲,不少人附和起來,紛紛低聲細語當著她的麵就挑釁起來。
藺從菡:“我向來不裝,從前不過是不屑理會,可如今覺得各位如此看重我,我也不能視若無睹。”
一陣清脆的掌聲傳來,閔瑎抬出了腿起身走到她麵前,俯視道:“幾日不見,你又長進了?”眾目睽睽之下他抬手撥弄起她的下巴,直勾勾盯著她,眉目輕佻,語氣也十分慵懶。
她緩緩將他的手拿開,又對眾人笑道:“是啊,畢竟在閔公子的刺激下不長進都不行。”
隨之她也不給她們繼續開口的機會反客為主:“往日我有幸得眾人承讓,得居高位,若無眾人抬愛,我也無法得各位關注,屢屢受邀,可今日見了這情景,我唯想到一句‘東風無力百花殘’1,與這盛春毫不應景,不如換種玩法?”
先恭維,再反諷,將她的無能推在了大家身上,掩蓋了她如今胸無點墨的事實,又提出了新的玩法,一會兒就反客為主,將眾人唬得一愣一愣的,不由自主就聽了進去。
而郡主則惱得不行,合計她的準備全廢了,本想令她出醜,怎知還被反將一軍。
藺從菡低聲在沛秋耳邊說了幾句,她就走了出去,而眾人都格外好奇地等著她繼續開口,對她的把戲很是好奇,紛紛仰頭來看。
她環顧了一周,思索片刻,還是將那滿心有怨的郡主拉了上前,郡主明明完全不想配合她,卻拗不過她,苦著臉瞪著她,問她要做什麽。
“各位都知道,我與郡主素有隔閡,方才也是被我強拉上前,所以絕不可能受我之托。”
說著她又壓低了生意對沛秋和阿弟說了點什麽,他們就即刻動身,招呼起大家坐下,很快大家都安靜了下來,凝神屏氣地注視麵前的一幕。
藺從菡請郡主在腦海中想一種花的名字,用紙筆寫下,待她寫好後她便能將此花從手中變出。
郡主不悅地瞥了她一眼,腦海裏卻已然有了想法,提筆一揮就將花名寫好,隨後將白紙收好,挑釁看著她,洋溢著滿意的笑容,根本不信她還能如此神通廣大,能猜出她心中所想。
藺從菡一副誌在必得的模樣,手向後一伸,不過一秒的功夫,手裏就多了一朵小雛菊,這雛菊極細,在這滿目錦色中很難找到身影,但也並非無此物,隻不過藏在綠葉深處。
大夥兒一時看得癡了,明明她站在原地什麽都沒做,憑空就掐出了一朵細花,正驚呼不已,鼓起掌來,卻聽人群深處閔瑎鄙夷道:“不過是變個戲法罷了,技藝不精還拿來顯擺,雜耍人員可不比你好許多。”
藺從菡怫然不悅,手中的花枝立刻如利箭朝他的嘴飛了去,卻被他偏頭一躲,砸在了後麵躲著的池韶元身上,所幸花枝傷害性小,他身體無礙,隻是手中的筆跌落在地,一幅色彩明豔的畫作由此從桌上滑落,令眾人驚歎連連。
不過半柱香的功夫,他就將園內一半春色畫得活靈活現,如覓具象,如臨仙境。
他不慌不忙從地上拾起,重新攤在桌上,和順道:“表妹為了這次花會準備了許久,還央求我來此地畫上一幅園內百花齊放的盛景,不隻意花,更意園內佳人永葆春色,娉婷美好,故以此留作紀念,畢竟春景不常在,年年景不同。”
藺從菡聞言呆立片刻,錯愕不已,她從未想過表兄竟是特意前來幫她,一開始見她受欺負也是要上前理論,隻不過被她搶了先,而後又說上這一番話,將一切好處都攬在了她身上。
如此一來,她發現大家看她的目光都帶著感激,毫無嫌惡之色,明明她方才進來時還說了不少惡毒的話。
閔瑎不等眾人反應,提劍從人群中飛身而起,一襲素衣在空中盤旋,形成一道白色傘雲,隨後漫天飛花飄落,五彩斑斕的花雨淅瀝而下,紛揚輕盈,輕舞婉轉,化作美麗的仙子,降落人間。
其間一位能歌善舞者隨風而起,長袖輕飄,在人群中隔出一道風景,不少人加入其中,熱鬧不凡。
池韶元的手疾速揮舞,不時抬頭望這仙景,藺從菡也呆楞凝望這一幕,全然忘了方才所生嫌隙。
閔瑎見園內異彩紛呈,熱鬧許多,忙收回了劍,環視了一周殘花破敗,原想將所有花都挑了,可沒想到他此舉竟如跳梁小醜一般為大家助興,眼見仍有少數花枝依然傲立也不繼續,悄然離開此處,卻被想到被她出言相譏,“多謝閔無賴為大家助興了!”
閔瑎原本都飛身至了門口,腳尖一轉,轉了回來,借著劍在地麵的支撐,他的身子與地麵相平,趁她不注意之時伸手一扯,將她的發簪、金鈿和珠花一把扯了去,落在地上時發出清脆的聲音,等她伸手來阻止時他再身子一轉,躲了去,隨後立在地上,躬身將地上的一地碎物攏了去,消失在園內。
一襲青絲無聲散落,在風中飛揚半圈,接落不少花瓣,席卷滿園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