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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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章下雨了

    那個夏天的雨下的特別大。

    是程度再也無法釋懷的盛夏,她在這個夏天永失所愛。

    窗外的雨淅淅瀝瀝的下著。

    程度一如既往的平靜道,“我去洗個澡昂,乖乖等我哦。”

    許妄輕輕點頭,程度一直都喜歡他乖乖的樣子,總是能給她無限的力量。隨後給許妄露出來一個淺笑就去洗澡了。

    過了一會兒,她的手機響了。

    許妄不喜歡窺私,於是開口問道,“程度,有人給你發消息。”許妄摁了一下開關鍵,是周渡遠給她發的,他並沒有多想,“是周渡遠發的。”

    程度關掉水聲回到,“那你幫我回他一下就好。”

    許妄照做了。

    隻不過他的手從點進去程度和周渡遠對話框的時候開始就一直在抖。他隻是無心的往上翻了翻,數年來的聊天記錄,她從來沒有刪過,他特意觀察了一下,她回消息的速度也很快。

    隻是毫無破綻,看得出來程度的敷衍。

    但他不舒服,因為在很早以前,甚至他們在一起的每一天,程度的世界從來不介意有周渡遠這個人的存在。

    他們一起笑過的,偶爾也會被周渡遠得知。

    他在無形之中成為了她生活的不可或缺。

    他的手顫抖著,他每往上翻一下他的心就會疼一下,他的自尊心被碾碎了。

    她怎麽可以這麽做,怎麽可以肆無忌憚和別人說說笑笑,怎麽可以裝作若無其事的和他分享一切,甚至要多過於自己。往時那些瞬間,在許妄的這一瞬間是無限的諷刺。

    一條周渡遠很早以前的消息:

    「程度,你還記得我們在一起那會兒嗎。」

    程度的手機被許妄赫然摔落。

    這是許妄最大的反應,他平淡的望著窗外下個不停的大雨,沒有絲毫煩躁,他緩緩的平複著自己的呼吸。

    隻是卻無法喘過來氣。

    無論再怎麽咬住唇,他依然無法止住淚水。

    他從來不是程度的特例。

    程度對他很好,她也沒有任何越界的行為,但他就是小肚雞腸,就是無法接受,情緒上頭的時候他想說話卻發現失聲了。

    他毫無表情。

    左手掐住胳膊,他沒有滔天的怒意,委屈的苦澀在他的心裏散開。

    就好像那些模糊不清的事情豁然開朗。

    她的世界裏不缺一個許妄,她很獨立,而許妄的世界裏就這麽一個程度。

    他對程度而言算什麽呢?

    是吹過的晚風還是喝過的酒呢。

    這段時間的吵架和吃醋,許妄其實早就意識到了,他和程度並不合適。

    又或者說,連這些都算不上。他不知道,他失去這個答案了,可能從一開始就沒有答案吧,她隻是沒有太喜歡自己而已。

    壓抑了太久情緒終於得到了舒緩。

    許妄反而有些如釋重負,但他總想聽她給自己一個解釋,隻要她肯說一句話,許妄都會緊緊的抱住她,蒙蔽自己的雙眼,然而再看到那些聊天記錄的時候,他才恍然大悟。

    不是他許妄多卑微,隻不過是因為喜歡,所以心甘情願付出所有。

    不愛她的時候,許妄多瀟灑。

    隻可惜,許妄喜歡她,很喜歡很喜歡。

    許妄起身給自己倒了一杯水。

    程度還在洗澡,稀裏嘩啦的水聲和淅淅瀝瀝的雨聲交織在一起。

    許妄有點頹廢,然後在對話框裏平靜的回複周渡遠,周渡遠問她周末要不要一起吃飯,許妄已經不想問程度去不去了。直接打了一句「好。」然後點擊發送。

    他長舒一口氣。

    他一直都想和程度有個未來。

    別人說十六七歲的少年不穩重,可他許妄就連在她臉上落下輕輕一吻都要問她願不願意。淋著大雨給她買粥,給她送一百朵玫瑰花。

    在這段感情裏,他沒站起來過。

    曾經他在夏天的轉角處,遇見了一個人。

    此後數年他都無法釋懷。

    這些是他的第一反應,而許妄的第二反應是想裝作無所謂,他害怕,他知道他和程度吵架,她是不會回頭的,更不可能哄她,所以在一起這麽久,他從來不和程度吵架。

    許妄把程度的手機撿起來放在桌子上。

    剛好,程度從浴室裏推門而出。

    看著許妄笑意盈盈的說,“你該回家了吧,現在這個點該睡覺了哦。”

    許妄覺得有些窩火。“嗯。”

    許是察覺到他的臉色不對,剛想開口問。

    卻沒料到許妄直接開門見山的問道,“你和周渡遠談過?”

    程度錯愕的愣在原地。

    就仿佛毫不在意一樣,程度忽的有些慌張,“你是不是看我的聊天記錄了。”

    許妄點頭承認了,“我就問你談過沒有。”

    “談過。”

    他的語氣裏沒有絲毫難以置信,隻有略微的諷刺,“那你跟他感情挺好啊,跟前男友天天聊天還約著見麵。”

    程度解釋道,“我知道他喜歡我,但是我隻喜歡你,我不會跟他在一起。”

    “程度,我們…”分手吧。後麵三個字,許妄怎麽也說不出來,他不想失去程度。微微閉了一下雙眼,仿佛道盡了所有的不甘與恐慌,“我們,分手吧程度。”

    一句話耗盡了他的所有力氣。

    他的失望與失落在一瞬間爆發。

    程度望過去,那個陽光的小少爺竟然是被她傷到一直沒抬起來頭。

    這麽卑微的祈求著看著她。

    希望她也多喜歡自己一點,哪怕一點就好。程度的心微微的疼,剛想要開口,許妄已經推門而出了,隻留給她一個追悔莫及的背影。

    她以為許妄會狂怒,他什麽都沒有。

    哪怕分開再難過,他都舍不得傷害她一下。

    他還要多卑微。

    才能換來她的一個回頭呢。

    在雨夜,程度沉默的跟在他的身後,聽得見許妄的抽噎聲,委屈的不得了,聽的程度心一片一片裂開一樣的疼。

    終究是沒忍住,她上前拉住許妄,“別哭了,我們回家好不好。”

    他低聲道,“我沒家了,早就沒了。”

    如今連你,我也失去了。

    他甩開她的手。

    程度一時間失了神。

    “許妄,你理智一點清醒一點好不好。”

    許妄回頭看著她道,“程度,你要知道感情這事兒跟理智沒關係,下雨了,你回家吧。”

    事到如今,她都不肯開口哄自己幾句,許妄隻覺得諷刺至極。她知道的,隻要她肯哄一句,剩下的台階許妄都會替她走完。

    程度心疼他,還是不肯走。

    她第一次毫無頭緒,甚至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事到如今,許妄甚至都不對她發火,他現在在氣頭上,他沒辦法冷靜的去思考,所以他要遠離程度,他可以等她的解釋,卻不允許自己傷害她。

    “許妄,你聽話好不好,我們談談。”

    程度理智到甚至有些咄咄逼人。

    許妄長歎一口氣,盡力抑製住自己的怒火,生硬的開口,“你走吧,我們最近不要見麵了好嗎?程度,你真的別逼我。”

    隻有許妄自己知道。

    小時候因為跟他爸吵架,許妄直接拿著煙灰缸往自己頭上砸,砸進了醫院,他所有的平和溫良的性格都是裝的。他暴戾、陰沉。他不為人知的一麵過於陰暗,他怎麽敢讓程度看到這樣的一個他。

    她會害怕。

    而許妄就在爆發的邊緣,他低聲祈求道,“程度你走吧,算我求你了。”

    別讓我在最狼狽的時候看見你。

    讓我一個人當瘋子,瘋完了再回來愛你好不好。

    腦海裏閃過一個又一個片段。

    一些他不肯去回想的過往。

    他不想撕裂真實的自己。

    程度沒有應聲,隻是不遠不近的跟在他的身後。

    她太清楚了,這樣的人會有多瘋批,因為她自己就是,她不能放著許妄不管,她不能雍容他傷害自己。

    我做不到離開,卻也不會打擾你。

    我靜靜的看著和等待,等你暴風雨過後,需要我擁抱的時候,我還在。

    許妄聽著身後的腳步聲連綿不斷。

    程度一直不遠不近的跟著他不曾言語。

    他停了下來在刻意等著程度,等她走到跟前的時候,一輛車疾駛而過,程度還沒來得及看清就已經被一隻手推了出去,力氣很大,她受傷了。

    然後回頭一看,許妄平靜的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程度連忙跑過去查看,司機肇事逃逸,雨夜裏她無助的給許妄急救止血。

    他什麽都沒有說,安靜的為自己付出了一切。

    沒有第二反應,迅速到她都未曾反應過來。

    她慌亂的撥打了求救電話,甚至思維邏輯都捋不清楚,含含糊糊的說了大致,她的懷裏緊緊的抱著許妄,念著一聲又一聲的對不起。

    輕輕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苦澀的眼淚傷到了少年的心。

    雨夜裏,她聽見他輕輕的說,“別哭,好不好。”

    你一哭,我就覺得自己錯了,想把命給你,什麽都給你。他疼的想哭,而程度的眼淚在這一刻比他死了還要讓他難受。

    許妄用手輕輕碰了碰她的臉,“怨我,不怪你,不怪你,所以別…哭…好不…好。”

    程度在哽咽。

    她的左心房在急劇的收縮,人心真的會疼的。

    她腦袋卻一片空白,久久也不能開口,想要哄他的時候卻發覺,眼前人早已疼的昏了過去,在他清醒前還一直都在哄他最心愛的女孩。

    所以程度啊,你要他怎麽辦呢。

    她看著滿地的血,她隻能向上天祈求,等待是漫長的。許妄的血染紅了她的衣衫。

    這一刻她竟然是什麽都不會了。

    除了哭和道歉。哭到喘不上來氣,一身頹廢的她懷裏抱著她的少年,一字一句的哄著他,一聲聲道歉聽的人撕心裂肺。

    直到後來有救護車來。

    她身上也受了傷,她卻絲毫顧不上疼痛。

    她的狀態幾乎嚇到了前來急救人員,她哆哆嗦嗦的鬆開許妄,雨水早已把她澆透了,那些人安慰的話,她根本就聽不進去。

    許妄被推進急診搶救室。

    護士要過來給她擦藥,她不同意,剛想邁步動一動卻發覺,傷口在雨裏泡的也生疼,走一步疼一下。程度沉默的抗拒著。

    搶救室外就隻有程度。

    微弱的燈光下,可以看得見一個人最無力與傷心時蜷縮在一起的身影。

    一個醫生過來問道,“誰是病人家屬。”

    父母離異之後許妄大部分的時間都是自己,陳歲在今年也有了新家庭根本顧不上許妄,一時間程度忽的發現,他的世界孤零零的隻有自己。她怎麽可以不要他。

    恍惚間她沒停到,醫生就提高音量喊了她第二遍。

    程度帶著歉意的回答,“你好,我是病人家屬。”

    醫生一眼掃過去,人間疾苦不過如此,饒是從醫多年也依然會為別人的無奈而痛著,看著程度年紀不大的樣子更是心痛,想來也是打擊很大,還是緩緩開了口,“過來吧。”

    程度走了過去。

    醫生從她的臉上隻看到了愧疚和絕望,甚至覺得自己開口說這句話都是過於殘忍,歎了口氣,“你要做好心理準備,他暫時還沒有脫離生命危險。”

    嗓子已經哭的有些啞了。

    程度雙腿一軟就跪了下來,“醫生,求求你了,救救他吧。”

    “這不是求不求的問題,我們當然會全力以赴,手術後一定要好好照顧大,還下了雨,他的腿啊,怕是要廢了,康複的可能性幾乎為零,而且目前他還沒有脫離生命危險。”

    程度再想說話卻因為嗓子沙啞,說出來的話有些含糊不清。

    醫生歎了口氣說道,“你先去繳費吧,我不是主治醫生,看著他年紀也小,就算手術成功,雖然不用截肢,但這輩子他怕是再難站起來了。”

    手術室的燈久亮不熄。

    程度甚至都想好了,許妄要是死了,她也不會活下去。

    急診科人並不多,寥寥幾個人都愁眉苦臉的。

    程度的這幾個小時失魂落魄。

    繳了費程度就一直等在手術室門前。

    隨後輕輕跪下,雙手虔誠的合一,磕了三個響頭。

    她頭一次這樣的迷信,不管是上帝還是老天爺,不管是閻王爺還是撒旦,不管是什麽代價,隻要他平安,她什麽都願意付出。

    背著手一直在不停的踱步。

    度秒如年,程度的傷口已經化膿了,後來是護士強迫她給她包紮的,就算在疼,這一刻她也沒什麽知覺。

    她現在還是有些發愣,情緒並沒有大起大落,一會兒哭一會兒又呆呆地看著手術室。坐在手術室外的椅子上卻是格外的不安心。隻知道是深夜,瘸不知不覺過了一些時間。

    這是程度這輩子最煎熬的瞬間。

    漫長幾個小時的等待,手術室的燈綠了。

    剛好雨停,天也微微擦亮。

    醫生走了出來說,“病人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一切都好,隻是他的腿,恐怕數年之內是沒什麽希望站起來的。您是他的?”

    “女朋友,那我能進去看看他嗎,我已經打電話給他母親了。”

    醫生點頭同意。

    程度看著被推出來的許妄。

    很安靜。

    他要是醒著,按照他嬌氣的性格該會喊疼吧,程度輕輕碰了一下他的臉。

    隨後他被推進了病房裏,隻是一直都沒有醒。

    程度劫後餘生般的歎了口氣,壓在她心頭的大事終於落下。

    她陪伴在許妄的身邊,一直在不停的說著話,又怕打擾到他,說的又輕又緩。窗外陽光充沛,程度給周渡遠發了一條消息,「以後我們聯係少些吧,不然他又該生氣了。」

    “許妄,我不跟他聯係了。”

    “小許神,我也很喜歡你。”

    “許妄,對不起。”

    “許妄,跟我回家好不好,不好我就等你。”

    “等你長大,我們就結婚,我以後再也不笑你是小孩子了。”

    “許妄,你瘸一輩子,我愛你一輩子。”

    “醒醒吧許妄。”

    “許妄,以後不要怕黑了,我來給你掌燈,換我來愛你。”

    她輕輕扣住許妄的手,“這一回,我不放棄,絕對不會放棄了。”

    可許妄怎麽也不肯睜眼。

    在他的夢裏,無論他怎麽追尋程度,她都不要自己了。

    再後來,陳歲就來了。

    程度跟許妄回家過年的時候,記下了他媽的電話號碼,他媽媽從上海趕了過來一路沒停歇,大汗淋漓的來到了醫院。

    而許妄仍舊沒醒。

    程度就一直守在他的身邊。

    小心翼翼的嗬護著他,其中的深情與執著讓護士看了都有些心酸,這樣的良人到底為何會有這樣一個結局。

    陳歲踏進病房的時候,看著自己的兒子平靜的躺在病床上,沒站穩還好程度扶住了她,剛接電話的時候她也是差點休克。

    程度二話沒說直接給陳歲下跪了,“阿姨,對不起。”

    陳歲稀裏糊塗的,誤以為是她撞了自己的兒子不由得怒火中燒,直接拽起程度的衣領,“是你把我兒子撞成這樣的。”

    程度搖了搖頭。

    “阿姨,對不起,他是為了救我才…才會出車禍的,那個人肇事逃逸了,我可以承擔一切責任的,隻要能彌補,我做什麽,都可以。”多少言語上的愧疚,金錢上的彌補,都無濟於事。

    陳歲沉默過後著說了一句,“你叫程度吧。”

    程度並不好奇,她現在隻有對許妄的愧疚,就算回話眼睛也是離不開許妄的,因為知道是許妄的媽媽,所以她的聲音刻意放柔,卻依然壓不住自己的萬念俱灰,“阿姨,我是叫程度。”

    “你出來吧,我們談談。”

    她這個兒子跟她提過無數次程度。

    陳歲現在就是在硬撐著,她有多恨眼前站著的這個程度,但她沒有錯,她沒有任何錯誤,從頭到尾隻有她的兒子才是最苦的那一個。

    她還要心平氣和的勸她。

    陳歲的拳頭緊握,片刻之後恢複好了情緒才出了病房。

    程度跟著陳歲出來了,兩個人肉眼可見的疲憊與無力,程度被蹉跎的像是上岸的魚一樣,然後一切還是在陳歲歎氣的時候有所轉變。程度真的不知道該怎麽做。“阿姨,對…”

    “不要跟我說對不起,等他醒了你自己跟他說。也不用良心過不去,我聽醫生說了,你付了醫藥費是嗎。你不需要愧疚,我們家不會有人怪你。孩子,但我還是於私去怪你,因為這是我的兒子,那些漂亮話我可以說,但我們都沒辦法去忘懷對嗎。”

    陳歲看到了程度的手足無措又接著說,“在裏麵躺著再也站不起來的是我兒子,但我知道這事兒怪不了你。作為一個母親的私心,我知道你對他而言很重要,不然他不會擋車,所以請允許我把你們分開一段時間,我的兒子經不起折騰了。任歲月蹉跎之後,你們看過了世界再到我的身前說山盟海誓,但現在我隻是以一個母親的身份去道德綁架你怎麽都好,要求你們分開,我會把他帶到上海。所以你同意嗎。”

    程度咬著唇,她想抗議,世界上許妄竟是她唯一不想失去的人,“阿姨,他瘸了我可以照顧他一輩子的。”

    “你拿什麽跟我說一輩子?你憑什麽隨意去承諾一輩子呢,他以後不會遇到更喜歡的人嗎?我說了這段時間請允許我強製你們分開,你們現在太衝動了,我了解許妄,他認真就是一輩子,這回把腿廢了,下一回呢?你要我白發人送黑發人嗎?看著我兒子死在我的眼前嗎。”

    程度振振有詞道,“阿姨,我知道是因為我造成吧,但我真的很抱歉很愧疚,我想照顧他一輩子,我在兼職的,我可以給自己給他一個未來,我程度從不隨便允諾別人一輩子。”

    她在用一切去換和她一個未來。

    在幾個小時之前,她付了許妄從現在開始到未來的所有的費用,現在的她身無分文了。她失去了所有,唯獨不想失去一個許妄。

    許妄比得過所有的未來和永遠。

    “你別來綁我的兒子了,我的兒子頂著大雨去給你買粥,為了你擋了車,我兒子付出了所有,”

    陳歲冷酷道,“你不會懂我的心思,你看看啊裏麵躺的是我兒子,不是你,你說什麽都可以,他要花費多少時間才可以變回以前那個他呢。他要好幾個月不上學,可能一輩子就這麽潦草了,他上哪兒看萬千世界。分開吧,為了他。”

    “阿姨我可以照顧他一輩子的,真的可以。”

    陳歲回答道,“你照顧他一輩子?你有工作嗎?他是一個非常驕傲的人,不用他爸的錢就不會用你的錢懂嗎?你要的他的自尊全部被碾碎嗎?你話說的好聽,裏麵的是我兒子,如果裏麵躺的是你兒子你會同意嗎。”

    草草幾句話把程度的所有心理防線全部擊潰。

    是啊。

    短短幾秒鍾,程度做出了最艱難的選擇。

    她僵硬的點頭了,“阿姨最後一個請求,我想一直待到他醒,不會跟他見麵的。”

    “好。”

    說完陳歲進去了,關上了門卻並未鎖門。

    程度隔著玻璃注視著許妄。

    就這麽又過了幾個小時,許妄醒了。

    望著床前的陳歲,許妄仿佛已經察覺了一切,也仿佛感受的到她留下的餘溫。

    陳歲看著兒子失神的樣子,“剛才一直都是她在守著你,已經走了,以後你們也不會再見麵了,不用惦記了。”

    他如同失去了所有的辯駁的力氣,門是輕掩得,而程度在門外聽著他的回答,然而他隻是輕飄飄一句,“好。”

    隨後他問道,“她有受傷嗎。”

    陳歲搖了搖頭。

    “那就好。”隨後才有一個微笑,像是無奈,帶著些苦澀。

    他像是在峭壁盛開的玫瑰。

    執著煎熬而又長盛不衰。

    每一個雨夜都有一個苦澀的故事,而玫瑰也在雨夜裏成長,當玫瑰隨著天亮而開花時,這個故事就要結束了。

    在絕處逢生的故事沒有一個完好的結尾。

    那些苦澀而又煎熬的歲月也才將將開始。

    有人撐著傘和愛的人擦肩而過。

    而那個沒有撐傘的人終生難以忘懷。

    沒有說再見的人,有一天也會再度遇見。

    隻是有些遺憾,那個人不能跟我回江南了。

    程度隔著病房看著少年。

    山高路遠,我的少年啊,我們一定要再次遇見好嗎,下一回我再牽著你的手,堅定的站在你母親的麵前。

    正是夏天中午,也是那年夏日中午遇見的,告別也是。

    程度走了。

    而程度不知道,許妄透過門也是看的到她的,看她走了以後才說,“媽,我是瘸了吧。”從蘇醒的第一刻開始,他就已經察覺到了左腿瘸了,已經毫無知覺了。

    陳歲苦笑著安慰兒子,“醫生說,以後還可以站起來的。”

    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後,許妄反而嘲諷一笑,“所以媽你知道我為什麽不鬧了嗎,我剛才看見她隔著窗戶看我的時候,滿臉絕望,憔悴至極,我怎麽可以讓她跟著我呢。”

    怎麽可能同意她跟我一起受苦。

    陳歲攬過許妄的肩,“乖兒啊,媽媽抱抱,原諒媽媽的自私吧。”

    “媽,她真的是個特別好的女孩,我真的第一次這麽喜歡一個人。”

    陳歲已經做好了準備聽他娓娓道來,許妄後來隻說了一句話,“她要是能一直陪著我就好了,媽你出去待會兒吧,我想自己緩緩。”

    陳歲把手機遞給了他隨後回道,“好。”

    陳歲出去以後,許妄想給程度打個電話。

    許妄看著她的電話號碼失了神。

    第一遍無人接聽,第二遍也是,第三遍她好像已經關機了,過了三分鍾,他收到了程度打過來的電話,在她開口之前,許妄先說了話,“別道歉好嗎,你不用內疚。”

    要是真內疚,就多愛我兩年。

    “許妄,我愛你。”

    許妄在電話那頭怔住了一兩秒,程度甚少向他直接表達愛意,他忽然就不想開口了,“程度,我們現在不見麵,可能以後也不會了,但你記得我久一點好嗎。”

    別離開我。

    說完他就掛了,他怕自己再說下去,根本沒有辦法接受她的離開。

    她這麽美好的人。

    以後要跟他一個瘸子在一起,光是想想,他都替他的小姑娘委屈。

    眾人口裏天之驕子的許妄。

    竟然在這一刻因為一個人而自卑。

    晴天了。

    不跟她吵架好了,不跟她吵架,自己委屈一點,她就不會難過了。

    許妄一想到這裏就覺得自己該死。

    上天,你明明知道我真的很愛她。

    為什麽不能讓我們在一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