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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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淮虞夜裏睡得並不安穩,時常起來點燃燭火,迷茫地看著木窗外的景物。

    今日傍晚時分,霍祁瀲想要走姑姑。

    他的心從未那般緊張過,害怕姑姑跟著他進了霍府,成了他的侍妾,一輩子都困在霍府,即便他恢複皇子身份,也難以將姑姑帶到自己身前。

    還好霍祁瀲甩袖離去,但不甘的眼神一直落在他腦海中,他直到現在也無法入睡。

    他在燭火下用手指臨摹著姑姑的輪廓,直到清晨的微弱陽光透過木窗落在他疲憊地臉上,他洗漱好出現在鸞珠公主麵前,因為鸞珠公主受寵,他已經見過聖上無數次,他血緣上的父親對他有過一次讚賞。

    李淮虞出宮前,公主央求他帶一些禮物進來,並沒有說明想要什麽,隻單單希望淮虞能送給她一些好玩的新奇東西。

    李淮虞出宮後,遇見了自己的朋友,兩人在酒館認識,他是不得誌的書生程須,人到中年依舊沒有考到秀才,抑鬱在酒館中,恰好碰到了能暢談心扉的李淮虞。

    “沒想到你今日真來了,聽說你在宮裏當差?”程須醉醺醺地問他。

    李淮虞輕輕一笑,“對,不過是普通的護衛,程兄以後考取狀元可別忘了我。”

    程須仰天長歎,泄氣地搖頭,表示自己這輩子都考不中,家中老母逼迫他,整日他不中用!他又開始喝酒,倒苦水,說到最慘的時候,竟然哭出聲,心裏是受了極大的委屈。

    他見李淮虞沒有煩悶,將他當作自己的知心人,李淮虞對他的安慰讓他內心安寧,尋死的念頭才慢慢消散,他的那位母親實在強勢,逼得他整日隻能靠酒麻痹自己。

    李淮虞安慰他許久,眼看他搖搖晃晃地回去,隻是麵色陰沉而絕望,猜到此人恐怕要尋死,慢慢地跟上去。

    程須雖然得了李淮虞的一點安慰,但母親的咒罵依舊回蕩在腦海中,想到自己的媳婦也因受不了母親,最後含淚與他和離。

    京都的湖邊寂靜,程須越想越覺得活著沒意思,馬上又要考,年年考,年年都考不中,靠著母親藏起來的錢活著,不如死了算了!他鼓起勇氣,跳下湖中,冰涼的水湧入他的口鼻,溺水的痛苦讓他本能求生。

    李淮虞停留到他快沒力氣掙紮,才跳下湖水去救人,救上岸後,李淮虞把他帶回去。

    程母見到已經溺水昏迷的兒子,崩潰大哭,她就隻有這麽一個兒子。

    大夫趕來,診治後,表示程須沒事,程母才停止哭泣,跪下來感謝少年救了自己的孩子。

    程須醒來時,看見哭紅眼睛的母親,也隨之哭起來。

    李淮虞無奈勸說程母:“程郎君考不中也不完全是他的原因,許多人靠關係作弊,程家隻是普通百姓……”

    早年程須考不中,就開始埋怨朝廷官員互相勾結,必定有人靠關係奪走了他的名額,今日李淮虞這般說,程母就信了,哭著說是程家沒用。

    李淮虞見狀,繼續說道:“倘若你們有一個靠山,也許就順利許多。”

    程母哭著說道:“靠山……我們家有點錢……”

    李淮虞無奈的笑了笑,程家一個普通人家,男丁皆死,這麽多年過去,卻能有豐厚銀錢讓母子二人舒服地活著,至於這些錢是怎麽來的……

    因為李淮虞是程須的救命恩人,他躺在床上無法送客,程母送他出門,還送了銀錢給李淮虞,隻是李淮虞婉拒,並讓程母好好照顧程須,別讓他過於憂心科舉考試。

    程母含淚向少年哭訴多年不易,希望兒子能出人頭地,這少年認真聽完後,也是盡心盡力地安慰她,贏得程母的好感。

    程母回去後,不斷地誇讚少年的容貌和性情。

    李淮虞走回選擇回宮,在第二日遇見了姑姑,可惜這次姑姑並沒有帶來糕點,他感覺不悅,可麵上帶著淺笑,隻覺得他如微風般溫柔,被他的外表所欺騙的人實在太多。

    他盯著姑姑不安的神色,隱約察覺到不對勁,姑姑怎麽會突然不願意送糕點給他,想到鸞珠公主與他說笑時,說過五殿下極為喜歡新來的女官,最近連糕點也不想分享給別人,霍祁瀲想討要他的宮人,他也搖頭不允。

    李淮虞心底壓著一口氣,他眼眸含著不甘和怨氣,麵上卻帶著一副溫柔的麵具。

    昭沁得知昨天發生的事,讓李淮虞小心,她問起沈鶴卿,見李淮虞麵色如常,表示兩人從未說過話。

    “你如果要我幫忙,就盡管說,萬事小心。”昭沁囑咐道。

    ……

    離開上林書院,李淮虞送公主回去後,便見到了沈鶴卿。

    沈鶴卿微微一笑,似乎與誰都能交談,與李淮虞說起閑話,話題漸漸扯到李慶嫿被狗咬的事。

    “我記得香膏裏隻含有少量的藥,但公主的香膏怎麽會有這麽多?”沈鶴卿輕輕歎息,見李淮虞沉默不語,不打算解答他的疑惑。

    “京都的宜香鋪裏的香膏是你定製的。”沈鶴卿道。

    李淮虞目光落在他的笑容上,冷聲說道:“錦盛公主偏要搶走,誰能阻止呢?”

    沈鶴卿無奈笑笑,“也是她活該,不知小郎君家住何處,家裏還有什麽人?”

    “沈大人問題太多了。”李淮虞想起姑姑今日擔憂地問起沈鶴卿,眼裏充滿警惕。

    “我的姑母很喜歡你,你有時間多去看看她。”沈鶴卿麵色如常地對李淮虞說道,陽光下,卻讓人覺得有一股冷意上竄。

    李淮虞驚詫地看著他,冷聲答應道:“好。”他遲疑地看著身著白袍氣質絕佳的沈鶴卿,他剛才那番話已經表明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他站在原地,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隻是能感受到沈鶴卿的示好,他不比多擔心。

    宮牆外的一棵柳樹輕輕蕩漾自己的枝條,柳葉拂過李淮虞的麵龐,他麵無表情地繼續前行。

    李慶嫿早派人去攔截他,邀請他去承玉宮,她身邊的侍從都說能得到錦盛公主的賞識,以後榮華富貴不用愁。

    原本還麵無表情的李淮虞緩緩勾起薄唇,“好,我自然願意去見見公主,解了她的心結。”

    李慶嫿看見李淮虞那張絕美的麵孔,陽光從門窗的縫隙中透進來,他好似站在光明處,她心髒跳得極快,可她不是溫柔的鸞珠公主,驕蠻的她吩咐李淮虞跪在她麵前。

    “我要你離開鸞珠公主!”

    李淮虞無奈道:“倘若我為了富貴榮華離開鸞珠公主,那豈不隻是一個普通追求富貴的勢利眼,這樣的人也不配得到公主的喜愛。”

    李慶嫿微微一愣,凝望著跪在自己麵前的少年,他挺直了背部,說話不卑不吭,也讓她無法反駁。

    “你怎樣才肯來到我承玉宮?”李慶嫿問道,她頭上滿是金珠步搖,在陽光下金閃閃,她有著公主的貴氣豪氣。

    “公主召喚,我不敢違背公主命令。”李淮虞道。

    李慶嫿沒了耐心,氣惱道:“我哪點比不上李安瑤?父皇母後都更喜歡她,皇兄們也更喜歡她!”她毫不客氣地踹了李淮虞的胸口,一塊玉石落到她腳下。

    “這是何物?”

    李淮虞趕忙撿起來,對這塊玉石極為寶貴。

    李慶嫿覺得眼熟,但一時間想不起來是什麽……

    “這是我娘生產我前,去求來的好玉,隻是我出生後,便再也沒見過我娘,一個婆婆撫養我。”李淮虞答道。

    李慶嫿伸出手讓李淮虞把玉交給她看看,她身在富麗堂皇的宮中,自然見過不少上等的好玉,感歎這塊白玉毫無瑕疵,上麵的雕刻也是上等工藝,唯有皇家的雕刻師才能媲美。

    她看出李淮虞似乎很在意這塊玉,他一個窮苦人家怎麽可能有這麽名貴的好玉?

    “這是你偷來的吧?”李慶嫿道。

    “的確是我娘在我出生之前讓人打造的。”李淮虞真摯的眼眸似乎閃著光,李慶嫿呆呆地看著他的麵容,再多看了幾眼這孔雀白玉。

    “我又不會搶你的玉。”李慶嫿把玉放在李淮虞的手中,覺得無趣就讓人帶他離開,腦子裏不斷地思索這塊玉很眼熟,她似乎在哪裏見過。

    直至深夜,李慶嫿僵直地做起來,想起自己的好妹妹李安瑤有一塊一模一樣的玉!

    一定是他偷走了李安瑤的玉佩,但如果是他偷的,他怎麽敢隨身攜帶?不應該立刻拿去典當賣掉嗎?

    李慶嫿的腦子很混亂,想起李淮虞不願意做苟富貴的普通人,覺得他對金錢似乎並不在意,那塊白玉是麗妃親自吩咐最好的雕刻師打造,白玉是山峰頂上的絕世好玉,李安瑤很看重那塊白玉,如果被人偷了,整個宮裏的人都會被查……

    想來想去,她都想不出一個結果,一夜沒睡,她急匆匆地趕往上林書院。

    昭沁沒想到剛來上林書院,就看見兩位公主爭執,又是為了淮虞嗎?

    兩位公主在涼亭中吵鬧,七月的清晨蟬鳴吵鬧,李安瑤驚恐地看著自己的皇姐。

    李慶嫿無論如何都要求看她的寶玉,兩人爭執不休,一旁的宮人也嚇得不敢亂動。

    李慶嫿還偷偷瞥了一眼一旁的李淮虞,他麵無表情地站在一旁,根本看不出任何偷盜的心虛和慌張。

    “你拿給我看看,我又不會搶你的!”

    昭沁不解今日的李慶嫿怎麽突然如此暴怒,人人都知道鸞珠公主有一塊寶玉,她雖然驕橫無禮,但也是有底線,不會去搶李安瑤的寶玉。

    李安瑤無奈,把掛在脖子間的寶玉扯出來,給李慶嫿看了一眼。

    李慶嫿大吃一驚,迷茫地看向低頭不語的李淮虞。

    李淮虞一直低著頭,並未注意到鸞珠公主身上的寶玉。

    “你再讓我看看!”李慶嫿道。

    “皇姐,你再這樣蠻橫,母後會關你禁閉!”

    李慶嫿深吸一口氣,平息自己的激憤的心情,也許是這人偷替換李安瑤的玉,隻是她還沒有發現,冷哼一聲,想到她的玉被偷,便開始幸災樂禍。

    李昶荊也喃喃道:“皇姐今日好奇怪……”

    昭沁把李昶荊送到書院中,就打算離去。

    李淮虞久久地凝望著她,他還需要再耐心等待片刻,絕不會讓霍祁瀲帶走姑姑,他要從李昶荊手中搶回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