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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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四章

    早朝後,孝宗將周百仁留下。周百仁唯恐孝宗又要問及蓬狹殺手之事,不免忐忑,不料這種擔心是多餘的,隻是吳太後有請。

    玉鳳宮裏,吳太後尚在早妝,宮娥彩女兩旁待候。

    相思公主過來請了早安,便在宮女端著的翡翠盤中,挑了一小串紅花要替吳太後簪上。

    吳太後搖了搖手,”都這麽老的人了,還簪什麽紅花?”

    ”母後美貌曾轟動我們整個大宋,否則,父皇當年也不會在千叢萬朵鮮花之中,挑你出來,恭立皇後。”相思公主輕輕的左右搖著吳太後,撒起嬌來,”母後說自個兒老了,相思我第一個不依喲。”她指指宮女們,”你們說是不是?”

    宮女們不知吳太後當年是因色受寵,還是因德獲位,但絕對詢問不得,齊聲回應”是!”

    吳太後心若拌蜜,嗔起相思公主”相思呀相思,就你一張嘴比誰都招人喜歡。你瞧你迷映姐姐……”說到這裏,她有些不悅,”這會子還不見她與她駙馬過來請安!”

    一語”駙馬”觸動相思公主情懷,慢斂笑容,一個勁的把弄著發梳柄上懸著的玉珠子。

    吳太後問”相思王兒又想薛聆瀟了吧?”

    相思公主一嘟嘴,”我不想他了!”

    吳太後說”以相思你的美貌與地位,倒也不必稀罕他薛聆瀟。今天,母後就替你物色一位稱心如意的駙馬。”

    這時,周百仁隨孝宗進來,向吳太後行過大禮,再在她賜的繡墩坐下。

    宮女上過香茶。

    吳太後抿了一小口,”周愛卿,本宮聽說令郎人品才華出眾,想將他許配相思公主,你意下如何?”

    周百仁想兒子與宮黛楚正是相愛相親之春,不免生難,”這……”

    吳太後說”本宮先提親,你不必馬上應允,過些天再回稟不遲。”

    ”太後……”

    ”好了!”吳太後擺擺手,”你且退下!”

    周百仁本有話要說,話才到嘴邊卻被吳太後退下,隻得作罷。

    吳太後望著有些傻愣愣的相思公主,笑說”相思,聽說周愛卿的兒子不但被人譽為天下第一美男,而且有孝心,還文武雙全,一定能稱你心意。”

    相思公主絞著衣帶,”我不如意!”她的眼前又閃現出那個風雨夜在深山古洞的一幕,好脾性好風流的周凝紫牽動著她的情絲,這已不是第一次了,”要嫁我就嫁周凝紫!”

    孝宗大驚,”你要嫁給周凝紫?”

    相思公主問”皇兄認識他嗎?”

    ”嗯!”孝宗一點頭,”他是當今江湖號令眾生的盟主!”

    ”不管他是什麽江湖盟主,還是乞丐,我都願意嫁給他。”

    孝宗說”如果我是你,就絕不放棄薛聆瀟,一定選擇他,嫁他那種世間少有的英武男人。”

    相思公主一沉吟,說她一開始,真的很迷醉薛聆瀟的陽剛之氣,但後來發覺自己對他那種大男人的深沉感到害怕,所以,她不得不忍痛放棄他。說話間,她嬌伶伶的打了個寒噤。

    孝宗問周凝紫又是哪裏值得她傾心。

    相思公主走到窗前,望著窗外,”怎麽說呢?打個比方薜聆瀟是那生長在天空中的高大鬆柏,可望而不可及,令人永遠無法接近。”她發出一聲歎息,驀又笑了,”然而周凝紫卻似高山腳下的潺潺溪流,或許會在人不經意時悄悄流走。但是隻要好好把握,捧起一泓,飲上一口,便能使人感到溫柔甜蜜,終生難忘。這些那些,皇兄能理解我的意思嗎?”

    孝宗對於她所謂的愛的真諦感到有幾分哲理,但它仿佛是個夢,不著邊緣的夢,比天空中的鬆柏來的更不真實。雲朵所成的物體即散猶有形,而夢一旦醒了,便是那麽的支離破碎,不堪回想,不論它是美夢還是惡夢,最後都得要活在現實之中。

    他盯著她由於幸福感而聚在臉上的光亮,不免為她擔憂,”相思,周凝紫有那麽好嗎?”

    相思公主不悅的望著他,”皇兄,你今天盡對周凝紫有偏見幹什麽?”

    孝宗說”不是偏見,隻是覺得你並不了解他。其實,朕挺欣賞他的。”

    ”欣賞他不就成了?”相思公主樂得”卟嗤”一笑,”如果我是別人家的女兒,就隻嫁皇兄你了。瞧瞧普天之下,就皇兄你不但長的有型,而且又平易近人,更擁有至高權勢。誰嫁皇兄你才叫真正享受了人生!”

    孝宗腦海中又浮現出宮黛楚,笑一聲,”別人家的女兒可不似你這般想啊!”

    吳太後接口說”沒有這樣的女兒家!”

    孝宗歎一聲,”有!”

    吳太後問”掌國兒,直到今天,你對宮黛楚還是那麽愛嗎?”

    孝宗回答”她已在朕心底生根,越想越念越心痛,可她就是離朕那麽遠。”

    吳太後將他們兄妹拉到身邊,滿懷信心的笑,”母後一定會讓你們兩個如願以償!”

    對於女兒的不明去向,慕容清愁一天比一天提心吊膽,決定去萍鄉尋找。

    她是個多愁善感的女人,對於這所小屋,以及門前的小河,都有著非常深厚的感情。因為在這裏,她可以經常看到自己想念的兒子凝紫,盡管他還蒙在鼓裏。而今一旦要離開,她不免格外留戀。透過窗欞,她依依不舍的望著外邊的景物。

    忽地,她看見三輛八抬大轎往這邊走來,轎邊有三個年少女子相隨。

    及至到了屋前,轎夫停轎,轎邊少女挑起第一輛轎子的珠簾。隨後,從中款款走下一位身材頎長,麵貌娟秀,衣飾素雅,儀態萬千的妙齡女子。她的一雙麗眸環顧四周,朝侍從們微微一笑,”沒錯,應該是這兒!”

    這兒比較偏僻清靜,極少有人往來。所以,慕容清愁對於這一隊伍,且有氣勢的到來,感到詫異,趕緊喚過薛聆瀟。

    薛聆瀟正在房中清理東西,聽見母親叫喚,急忙出來。

    那領頭少女正是川人。

    薛聆瀟對於她的到來,吃了一驚,忙出去相迎,”川人!”

    川人對他有一股強烈的渴盼,見到了他,芳心直跳,紅著臉兒,”薛大哥!”她隨他進屋,見過慕容清愁。

    慕容清愁望望兒子,又望望川人,暗自歡喜,“姑娘請坐,我去沏茶。”

    川人輕輕將她拉住,”嬸,不必客氣!”

    薜聆瀟問”川人,你如何知道我在這?”

    川人含笑說”是你妹妹告訴我的!”

    慕容清愁急問”你知道我女兒在哪嗎?”

    ”她在宮中,一切安好!”川人笑笑,說明來意,本來孝宗要親自來接他們進宮,但因忙於朝政,抽不開身,所以叫她來接。

    慕容清愁不解,”怎敢勞皇上這般費心?”

    川人望著薛聆瀟,”許是皇上與薛大哥交情之深吧!”

    薛聆瀟問寵妾女為何不隨她一道回來。

    川人說”今天,我來這裏,她不知曉,隻是皇上的意思。”

    慕容清愁心下掛念女兒,催促兒子取包袱。

    薛聆瀟本不願進宮,但見母親心切,不能違拗。他走到書桌旁,拿起筆,蘸了墨,鋪開紙。

    慕容清愁問”聆瀟,你這是幹什麽?”

    薜聆瀟說是給宮黛楚留個言,卻被母親拉住胳膊,望著母親求助的眼神,心下會意,隻得放下了筆。他取了包袱,與母親啟程。

    孝宗下朝後,一徑去看望寵妾女,不見她的芳蹤,急忙尋找,終於在西邊畫廊找到。

    寵妾女正憑欄眺景,一見孝宗,忙盈盈下拜。

    孝宗拉住她,笑說”煙雨樓不是議事宮,你也不是文武大臣,不必行禮。以後見麵,該免則免,不必客氣!”

    寵妾女低垂著頭,”皇上是一國之君,而我一民女,怎能不見禮?”

    孝宗笑容很認真,”聯雖為一國之君,但沒有視你為一般女子,明白嗎?”

    寵妾女聽得有些懵懂,慌亂之時,感到手腕被他握的生痛,不由掙了掙,”皇上……”

    孝宗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忙鬆了她的手,”朕覺得你今天的氣色好多了!”

    寵妾女幽幽吐了口氣,”這兒收盡天下美景,又有皇上掛牽,心境自然通暢了。”

    孝宗笑說”從此以後,你就在這住下來。朕叫川人專心陪你,蕩蕩畫舟,逛逛水景,對你身心健康或許更有好處。”

    寵妾女覺得川人是他的貼身近侍,高人一等,不敢勞煩她。

    孝宗說川人性情平和,品格高尚,與誰都能相處,叫她不要有所顧慮。

    寵妾女俯身掐了一朵水蓮花,放鼻端嗅嗅,”好位天資蒙珍寵的川人!”

    孝宗一笑,”川人在所有宮人中最為出眾,朕格外看重她,但決沒有寵她。”

    寵妾女愣而轉不解,”看重與寵愛有啥區別?”

    孝宗望著她與花兩相映的嬌臉,”慢慢的你就會明白!”

    他們正說著話,川人領薛聆瀟母子來了,一一見過孝宗。

    寵妾女本不願再見到一而再再而三給她痛苦,乃至絕望的母親。但是,事實上她又是如此的依戀母親,就好似剛剛降生離不開母愛的小鳥。她撲進母親懷中,拉住兄長的手,流下幸福的淚。

    孝宗見他們兄妹正是他要周百仁宣召進宮的女人,十分高興。

    吳太後偕宮人往這邊走來,眾人忙又見過。

    吳太後笑問”掌國兒遇什麽開心事了?瞧你眉歡眼笑的!”

    孝宗指指慕容清愁,”她正是皇兒要周百仁接進宮陪伴母後的那位才女,而她又正是薜大俠兄妹的娘親。母後,你說皇兒能不高興嗎?”

    ”真是巧中生奇值得高興的大好喜事!”吳太後笑說,她見慕容清愁果然清雅端莊,很是相悅,拿住她的手左右細瞧,”好雙纖巧的手,聽說你很能彈琴,是嗎?”

    慕容清愁回答”略懂!”

    ”別謙虛!”吳太後笑說,”以後你就是我的琴師了!有你相伴,一定不會寂聊!”

    慕容清愁施禮,”承蒙太後看重我了!”

    孝宗問”母後今天怎麽有空來煙雨樓?”

    吳太後說”你相思妹妹成天癡愣愣的,許是想念那位周凝紫,所以母後想你下旨宣召周凝紫一見。”

    一直不曾開聲的薛聆瀟聞言一驚。

    慕容清愁也是驚訝,”相思公主想念周凝紫?”

    吳太後笑說”周凝紫是兵部侍郎周百仁的獨生愛子,聽說是位出類拔萃的好少年,與相思公主正好配成婚。”

    孝宗一想到周凝紫與宮黛楚互為愛戀的眼神,明知相思公主無望,又不便直言,隻能說”母後,皇兒手頭還有許多奏折要批閱,先走了!”

    ”國事為重,母後明白!”吳太後點頭,”不過,你得抽出點時間為相思著想,越快越好!”說罷,她攜住慕容清愁的手,”走吧,去我宮裏瞧瞧!”

    慕容清愁來意是接女兒出去,此時見兒子又生發一段這樣的親事,很想知道如何了結,就留下來了。

    薛聆瀟見母親要在宮住下,自己縱一百個不願意,也不便離開了,與妹妹仍往純清宮暫住。

    是夜,慕容清愁坐在燈下,回首往事,想現在,滿腹心思。

    ”卟”的一聲,燈被風吹滅。緊接著,一個黑衣蒙麵人越窗而入。

    慕容清愁驚喝”誰?”

    蒙麵人說”清愁,沒有你的日子,我是多麽的孤獨。我害怕用這種孤獨的存在打發殘餘的歲月。所以,我冒死入宮前來看你。”

    慕容清愁已清楚的知道了來者是誰,叱一聲”走!”不料,卻被他捂住了嘴,按倒在床上。

    ”我恨你!”

    ”可我愛你!”

    ”嗞”的一聲,有衣裳被撕裂之聲。

    就在這聲響之時,薛聆瀟趕來。

    蒙麵人急忙越窗而逃。

    薛聆瀟窮追不舍。

    兩人飛簷走壁,你追我跑。

    直到出了皇宮,到了城郊,薛聆瀟才追上蒙麵人。”站住!”怒喝聲中,他貼近周百仁左側,右手兩指,直向蒙麵人腦門戳去。

    蒙麵人虛而不驚,疾避兩指神功。

    薛聆瀟雙掌交胸,掌臂連環,”推波逐浪”揮擊出去。

    蒙麵人一招”天戴地蒼”化險為夷,手臂一甩,一條白練如蛇疾射,直向薛聆瀟。

    薛聆瀟憤恨不已,”蓬狹殺手!”

    蒙麵人也不答話,一條細鏈如鬼相助,直可變彎,軟可變硬,不聞響聲,唯有光度,閃閃滅滅,令人迷惑。

    幸薛聆瀟輕功絕妙,縱躍騰飛,避之猶可,但要再功,實難有機會。

    趁此時機,蒙麵人飛身要逃。

    驀地,一串銀光一閃,幾朵玉石小牡丹直向蒙麵人。蒙麵人感奇寒襲體,逃命似的往後退了數步。

    ”師父!”隨之嬌音,宮黛楚似從天降,一抖寶劍,一團光芒催向蒙麵人。

    長恨劍法,鋒芒呈露,橫飛,斜掠,低回,蜿蜒,飄若行雲,舞若虯龍。

    蒙麵人被刺得連連冒汗,盤龍繞步,雙掌以千斤之力推出,一團似霧非霧似煙非煙的掌光直撞對手。

    宮黛楚腦海驀然掠出那次救周凝紫出惠王府那個蒙麵人所投一掌,被粱天師稱之為”摧天破天掌”,兩掌如出一轍。頓時,新仇舊恨齊湧胸膛,一咬銀牙,”蜀山水碧蜀山清”劍式疾出。劍光掌光相交,雙方各有痛感。

    蒙麵人身體為之一戰。

    宮黛楚女兒家力怯,兼之報仇心切,體內真氣一陣亂動,”嚶”的吐出一口血來。

    薛聆瀟正出手要撕蓬狹殺手麵巾,見宮黛楚受傷,忙撤身將她扶住。

    蒙麵人乘勢騰空而去。

    ”師父,他是蓬狹殺手,江湖的眾敵,我們的仇人,不能放過他!”

    ”算了!”

    ”為什麽?對那個魔鬼還講慈悲麽?”

    ”當然不是!楚兒,我隻是不想你再陷入進一步的困境!”

    ”什麽意思?”

    ”過去,我隻知道那個蒙麵人是蓬狹殺手。現在,我才知道蓬狹殺手到底是誰!”

    ”誰?”

    ”楚兒,你不知道他是誰最好,否則……”

    宮黛楚好生委屈,”師父這樣瞞楚兒,特將楚兒當外人了。”

    ”楚兒,我真的沒有將你當外人。相反,我將你當作最親的人,才不讓你知道有些事實。”

    宮黛楚足尖一點,望蒙麵人去的方向疾射。

    薛聆瀟追上她,很為沉痛的說”楚兒,別瞎找了,去兵部侍郎府吧!”

    ”啊?”宮黛楚一雙眼睛瞪的好大,”凝紫他們家?”

    薛聆瀟一點頭,”對!”